《月出盛唐》沐铮

55、第五十五章

　　临别赠物，何力动情
　　釜底抽薪，李恪点睛

　　等李恪一行人到了鄯州城南三十里，已是黎明将近，迎面走过来的是契苾何力，“我本已开始准备大战一场，没想到大哥就来了，让人好生失望。”
　　李恪笑了笑，“要打仗以后有的是机会，今日还是歇歇吧，那边情况怎么样？”
　　何力一摊手，“还蒙在鼓里呢，真够傻的。”
　　由于时间紧迫，双方当即决定在此言别，慕容顺早已被李恪的才气胆识俘虏，对他唯命是从，李恪叫过越峰，三个人走到一旁低语着些什么，定是在做最后的安排。
　　照兮则是在和莲花道别，她虽然心里不舍，只是莲花已找到了父亲，便没有任何理由留在唐军之中了。
　　莲花亦是非常不舍，“照兮姐，和你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却是莲花记事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时光，姐姐和殿下都是好人，你们的恩情，莲花铭记在心。”
　　一旁的何力走了过来说道，“莲花，难道我就不是好人吗？”
　　“何力哥哥也是好人，莲花会想你的。” 莲花的笑容犹如春花绽放，看得何力一时间呆滞在旁。
　　照兮摸着她的小脸说道，“莲花也要保重，若是去了长安定要来王府找我……”
　　照兮话还没说完，一根皮绳套住了莲花的脖子，皮绳上串着一堆白色的小珠子，在火光下闪着耀眼的黄光，珠子两边是何力紧握皮绳的手，“莲花，这是我十一岁那年打的第一只老虎的虎牙，我一直戴着身上从没取下来过，今天送给了你，你也不准取下来！它会替我保护你的，等大战结束我定会去找你，你可要等着我！”
　　莲花微笑着答应了下来，照兮则是知趣的退到一旁，她看着他俩心里在嘀咕，这唐朝的孩子怎么都那么早熟呢！？
　　直到李恪喊她，照兮这才叫过何力，打马跟了上去，何力自是频频回头，而莲花则是站在沙丘之上目送他们远去。

　　之后的事情都照着李恪的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一曲箫声过后，鬼兵就像这大漠里的暴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代替鬼兵出现的是伏允的一纸书信和大宁王部一万骑兵，既然大汗已经修书于他，天柱王虽然满心不情愿，也只得让李恪的三百府兵离开。
　　李恪看着吐谷浑军队卷着沙尘离去的画面，难掩心中好心情，只听他说道，“不知我那封信李靖将军会不会看到，若是看到了，此次定能把吐谷浑打个落花流水。”
　　照兮心中疑惑，“恪，难道你此行的目的不是真的想言和？”
　　“伏允年迈，行事反复不定，天柱王回去之后怎会坐以待毙，在他一番游说下，伏允怎可能只因我区区几句话就此停战？我此次前去无非是想让其他人清醒清醒，让慕容顺之后有机可乘，吐谷浑军心已乱，此战必败！”
　　李恪面色波澜不惊，“而且我也不想他降，他若是降了，慕容顺想再遇此种良机，又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照兮沉默不语，没想到他稍一点拨，那边已经暗潮汹涌。此番和谈李恪不损一兵一卒，大获全胜，不知道侯君集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李恪见她没有说话便问到，“怎么了？”
　　照兮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回了长安定要把《孙子兵法》再读一遍，否则哪天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李恪脸上又有了笑容，“若是卖了你，定会搭上我的心，我哪有那么傻。”
　　两人嬉笑着继续往东走去。

　　天柱王伏延提离开自己的营帐走在前往王庭大帐的小道上，自从几天前败于李恪之手被汗王召回，他就觉得这王庭有些不太对。
　　以前无论他说什么，听到的只有附和，其他人就算有意见也是沉默不语，现在他一说要战，居然会有人反对，让他愤恨不已，这蜀王才出现了一回，怎么就变化那么大！？
　　还好太子尊王毫不动摇站在自己这边，经过几天的僵持，汗王最终还是决定一战，只是为慕容顺说话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目前看来还是他天柱王稍占优势。
　　伏延提心中拿定了主意，定要用这一战牢固自己的地位，再次狠狠打击慕容顺。

　　今日一早，他自己一派的刺侯王部已经出了王庭，打算偷袭鄯州附近的唐军。伏延提昂起了头，前脚刚踩进王庭大帐，只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士兵冲进了帐内，噗通一声跪在伏允面前，“报汗王！！！刺侯王部差人回报，他们在鄯州城西南二十里遇到唐军伏兵，力战不能，现已退到库山附近！！”
　　“你说什么！”伏延提一个箭步往前，一把抓住了来人的衣领。
　　那人被他这么一扯，话声断断续续，“唐……唐军已经到了……到了库山附近……”
　　“大将是谁！？”
　　“不……知道……只看见旗子上写着个‘李’字……“
　　兵士话未说完，已经被伏延提摔向一边，十个唐军将领至少八个姓李，他这消息就是在放屁！库山不就在王庭以东不足二十里地吗！？
　　他立即向伏允一揖说道，“汗王，我这就领兵前往助战！”
　　说罢他一甩身后披风，正要向外走去，不料迎面而来又是一个兵士，两边都没停住，嘭的一声撞在了一起。伏延提向后退了两步，那兵士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鼻血直流。
　　伏延提刚想开骂，那兵士转了个身跪下却不是在给他赔罪，他的口齿不甚清晰，“汗王！！！唐军来势凶猛，刺侯王部已经全军覆没，刺侯王和他的儿子都已经被杀，唐军快要到王庭了！！”
　　伏延提猛转过头，王座上伏允也已陡然站起，脸上亦是惊诧之色，两人停顿了几秒，伏允立即说道，“天柱王部火速前往抵挡，其余兵士即刻上马，随我入大漠！”
　　伏延提得令转身离去，身后大帐之中一片混乱，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不要乱！只要入了沙漠，唐军就不会追赶！”
　　他心中暗想，但愿真如汗王所说。

　　贞观九年闰四月初八，李道宗在库山遇吐谷浑王庭诸部，吐谷浑部凭库山之险殊死作战，李道宗派千余骑逾山袭其后，吐谷浑腹背受敌，大败而逃。伏允可汗烧尽野草，轻兵入碛。

　　唐军西海道主营也以移致鄯州，大帐之内除了李道彦的鄯善道镇守岷州之外，其余诸道总管副将皆已经到齐，李靖已说服党项族为向导，李道宗又旗开得胜，所有人都兴高采烈，除了侯君集。
　　上月末，侯君集为李恪和谈援军，扎营鄯州已有半月，初战吐谷浑却被远在兰州的李道宗抢了先，让他心中很是不服。
　　事后李靖解释到，他回营之时才接到李恪书信，此时若再传人通知他，怕会走漏了风声，于是干脆让李道宗直接前往了。
　　这么安排合情合理，却让侯君集如鲠在喉，李恪不但毫发无伤还屡建奇功，自己不但没达到压制李靖的目的，反而还助涨了他们的气焰，现在连李道宗都爬到他头上了。侯君集想来想去觉得问题的根源就在李恪身上，只是现在的自己对他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哎——自己粗人一个，还是好好打仗挣军功吧。

　　大帐之内人声鼎沸，只听高甑生说道，“任城王这次真是大功一件，回长安后定会加官进爵，到时候可别忘了小弟啊。”
　　李大亮接着说道，“哎——任城王爵以至郡王，之后可就差拜相了，还能跟你称兄道弟？”
　　李道宗一脸谦逊，“李大亮将军言重了，道宗不求加官进爵，只想还我大唐边境一个安宁。”
　　李道宗刚想说这都是蜀王的主意，突然想起他之前说过不要提及自己，他看了李恪一眼，他正侧倚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拿起个果盘里的香梨咬了一口却皱起了眉头，看来是不合口味。他心中所想李道宗当然明白，作为皇子，不能锋芒太露啊。
　　李道宗收回思绪，接着说道，“现在言胜为时尚早，伏允尚未抓到不说，吐谷浑仍有兵力数万……”李道宗话尚未说完，李靖走进了大帐，所有人都各规各位，安静了下来。

　　李靖环视了下帐内诸将，开门见山的说道，“此次召集诸位来此是想听听各位的意见，任城王初战告捷，已将伏允赶入沙漠，之后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请各位将军畅所欲言。”
　　说罢，他也坐的下来，“刚才任城王话没说完，被我打断了，请接着说下去。”
　　李道宗站了起来，“我认为现在应该乘胜追击，将吐谷浑诸部各个击破。我方现在士气大涨，而对方却是残兵败将，若此时不乘机将其一网打尽，事后必然后悔莫及。”
　　李大亮面露难色，“只是这伏允烧尽野草，春草尚未萌生，战马无草可食已是瘦弱不堪，难以长途奔袭，若是深入敌境，怕是会有去无回啊。”
　　其余诸将皆随声附和，你一言我一句，大帐内的说话声又开始响了起来。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侯君集突然发话了，“李大亮将军此言差矣，去年段志玄得胜之后，下令退兵才到鄯州，吐谷浑人已经到了城外，那是因为当时伏允仍得民心，众人愿意为他效力，这次任城王直捣王庭，得胜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彻底打击了伏允的权威，吐谷浑鼠逃鸟散，君臣离心，父子失去联络，取之易于拾芥，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侯君集一席话说完，连李恪都暗自点头，若是放下他的立场不提，打起仗来确是一员猛将。
　　帐内安静了一会儿，李大亮又站起来说道，“我怕伏允躲入吐谷浑王都伏俟城，那城池易守难攻，我们又无草无粮，到时进退两难。”
　　帐内一片沉默，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此事断不可能发生！”
　　诸将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去，说话的是蜀王李恪。
　　只听有人问到，“蜀王为何如此肯定！？”
　　李恪气定神闲，微微一笑，“因为守伏俟城的大宁王慕容顺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