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风停 (三） ...
-
十
流动的血液比水蒸汽更滚烫，几乎灼伤了他的心脏，产生剧烈的疼痛和奇异的闷热与窒息感。
宫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关掉花洒，擦干身上残留的水珠，套上T恤走了出去。
入夜。
少女清丽的脸蛋，柔顺茂密的长发。
她漂亮柔软的面部线条，她弯曲纤薄的身体曲线，她身上浅淡的药物的苦香，夹杂着甜美的糖精气味，她干净如铃响如歌唱的声音，像林间的百灵鸟。
而他有幸成为捕捉到她的猎人。
戴上面具，轻轻地、轻轻地，把关住她的笼子打开，敛着力道拥抱她。
独占她的每一道歌声每一片绒羽。
仿佛她天生属于他。
鸟儿低鸣着。
竹林深处的溪流蜿蜒曲折，月光之下似乎是流光溢彩的绸缎。
一双凤尾蝶只绕着溅开的花朵无声翩跹。
宫治醒了。
宫治：……
草。
他收拾好残局，再度躺上床，面对着黑暗中的白色天花板，企图再次入睡。
失败。
宫治瞪着天花板。
睡不着了。
．
十一
木羽凉有事，文学社去池袋西口公园采风，要晚点回学校。宫侑闲得无聊，自己去练习了，正好尾白还在，所以就和他一起练，宫治闲下来，坐在排球馆门口的台阶等。
“治君。”
俞听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背着单肩斜挎包，右手还夹着素描本，黑发披散在肩头，同样黑色的瞳孔暗沉无光，莫名地骇人。
宫治点头：“俞。”
俞听比较喜欢别人叫她的姓。
但这次她并不领情，冷冰冰地坐到宫治旁边大概十五公分处。
宫治挑了下眉，没说话。
俞听坐着和他一起无声地看着夕阳。
沉默。
俞听突然开口：“你对小凉有好感。”
用的是肯定句式和肯定语气。
宫治意味不明地偏过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俞听本身也不需要他回答什么，只是在自顾自地，好像自言自语着说：“小凉家境富裕，父母常常不在家，但是小凉是她家上下四代生出的唯一一个女孩子，她很受重视，一直是在家人的善意中长大的。”
这他倒不知道：“那么，你想表达什么？”
“她脾气很软，可能比较好骗，但我们不是。劝你不要动其他心思，”俞听说，“喜欢她就认真对她好一点，你至少不能让她心情低落、受伤委屈，否则我们中间任何一个都能让你吃苦头。”
宫治嗤笑一声，说：“我又没那么多想法。”
俞听说：“最好是。”
沉默。
她转头大声喊：“小凉——”
远远的少女细细的声音传来：“俞——？我来了——”
俞听露出浅笑，站了起来，整个人都鲜活了：“小凉！”
木羽凉小跑过来，才一百米多一点点，已经喘得像个小吹风机，扑进她怀里。
宫治托着下巴无声叹息。
这么只小风箱冲他怀里，跑多快他都接得上。
唉。
小小一只可爱的兔子。
想揉耳朵。
想抱。
唉。
．
十二
因为反复出事，木羽凉需要定期检查身体，老师指名宫治陪同。
“在课上睡觉不如为自己的过错负责”——这是老师的原话。
宫治能怎么办，宫治很乐意逃离课堂。
木羽凉挽起袖子抽血的时候还有闲情找他聊天，笑嘻嘻地：“治君总是被我麻烦呢，呐呐，会不会觉得我很多事？”
宫治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会儿，说：“之前我不是弄伤你了吗？其实还好，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做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校医闻言手一抖差点扎歪，神情震惊中带着恍惚地看了他一眼。
宫治心想真没礼貌……他问题学生的事校医都知道？
木羽凉：“……理由是正常的，可是你这么说好奇怪。”
宫治悄咪咪瞪了校医一眼：“而且平时我没什么事可做，并不会打乱生活规律。”
校医抽完血，木羽凉把他递过来的棉花摁在伤口上，叹气：“还是好奇怪。”
宫治：“……那你要我怎么说话，要不然我还是不说了吧。”
木羽凉笑了一下，问他：“怎么，今天心情特别好？”
宫治托着下巴：“算是吧。”
“什么好事？”木羽凉趁校医转过身去整理桌面时，悄悄揭开棉花看了一眼，又摁了回去，“说来听听嘛。”
少女尾音上扬，宫治唾弃了一下自己居然被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勾到了，然后回答：“不吿诉你。”
木羽凉拉长了声音：“诶————”
宫治心道，撒娇干什么，撒娇也不会说。
．
十三
比赛之前，训练加强也是正常的事情。
两个女生结伴回家。
本该是这样的。
宫治在商店里看见木羽凉的时候很奇怪。
俞听不在。
木羽凉背对着橱窗，在货架上挑挑拣拣，这本身没有问题，但是时间太长了。
宫治进门的时候她已经挑了一会儿，结完账她还在挑。
……怎么了？
鬼使神差地，他走近了一些。
木羽凉发现他了。
她并没有打招呼，眨了眨眼睛，无言掠过。
宫治愣了片刻，还以为自己被讨厌了。
……不对。
木羽凉是个很礼貌的女孩子，典型大家闺秀，教养很好脾气也好，所以哪怕他在不知不觉中惹恼了或者冒犯了她，木羽凉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没作声，看了眼她背对的方向，然后走了出去。
装作不经意地走过那个方向。
电线杆后的中年男人几乎贴在上面。
目光……正投向店内的木羽凉。
宫治脑袋嗡的一下。
．
十四
木羽凉是一朵漂亮的花。
亲近多了，会上瘾、会发作。
包裹着华丽精致的外壳，一碰就会碎得不可收拾。
汹涌的情绪几乎将他吞噬。
“你他妈怎么敢？？！”
中年男人只来得及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宫治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了。
“……去死。”
他恶毒又冷漠地说。
宫治举起拳头——
“停！”宫侑一把拦住，吼他，“干嘛？！跟个疯子一样，我喊你呢，聋了吗垃圾治！现在你想干嘛，杀人吗？”
……哈。
“治君！”
“不要动手、呼，”木羽凉还微微喘着气，“不能先伤人、哈……”
宫治少见的冷漠。
……他的确有一瞬间想杀死那个人渣。
最后他松了手。
宫侑制住了中年男人，常运动的少年力气很大，甚至压了一般成年人一头。
宫治静默了一会儿，摸了摸木羽凉的头。
木羽凉有些讶然地看向他。
宫治目视前方。
“还有这种事你可以说。要是我和侑没来，你是不是就要一辈子住在店里了？”
宫治其实挺生气的。
气她不言不语独自承受，但是面对木羽凉似乎又发不出来，只能小心翼翼地护着。
木羽凉委委屈屈：“哥哥最近在邻市谈合作，所以我早就给哥哥打了电话的……”
……哥哥？什么哥哥？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一阵惊呼，一辆轿车停在路边。
“小凉。”
黑西装的高个青年从车上下来。
一头黑色半长发，尾巴用浅色的发绳潦草地束着。猫眼瓜子脸，和木羽凉几乎互为性转版本。不同的是，身上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场和精英气质非常强烈。
“哥哥！”
“嗯。”青年微颔首，看向宫治，“人呢？”
“这个人！”木羽凉指了一下。
“把他带走。”
青年歪了歪头，走近了些。
“那么接下来……这两位，又是谁呢？”
气氛凝滞。
宫治听见宫侑轻轻磨了磨牙。
木羽凉解释：“是同学，也是邻居！”
宫双子同步点头。
“你们好，我是木羽咲，”青年周身气质瞬间温和了许多，微勾着唇自我介绍，“小凉的哥哥。”
“这件小事扰乱了你们的日常生活，令二位不快，舍妹还给二位添了麻烦，对此我很抱歉。”木羽咲轻声细语说着不容拒绝的话，“接下来的程序我会接手，承蒙二位照顾舍妹，我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会照顾好她的。”
……就这样吗？
“小凉，走了。”
木羽咲送木羽凉上了车，回头看了宫治一眼，也上了车。
宫治忍不住伸手揉乱了一头灰毛，轻啧了一声。
宫侑说：“真让人不爽啊。那家伙。”
木羽凉把手贴在车窗上挪动，随着引擎声远去了。
宫治目送她远去了。
宫侑忽然笑得很欠地问：“治，是不是春天到了啊？”
宫治：“……”
忧郁不甘瞬间消失殆尽。
宫治举起拳头：“侑，你是不是想要打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风停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