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有回响》南藤有枝

9、第 9 章

　　翌日早晨，俞晨曦醒来竟然发现自己感冒了。

　　她昨晚因为想着林应的事情，一晚上心事重重，在水里一边泡着一边想着线索，不知不觉就过去一个多小时。

　　等她想起自己还在洗澡，浴缸里的水早就没有什么温度了。

　　她没太当回事，结果一觉醒来，就整个人都不对劲。

　　原本按照计划，她今天是打算自己调查，让林应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只是今天早上，周晓晓那头的调查有了一些进度，她只好让周晓晓打电话把林应叫来。

　　天知道她是多么不想让林应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奈何有些线索，还是要经过林应本人，才能更清晰明了。

　　林应那头，早就起了个大早。

　　昨晚她深怕自己会影响俞晨曦的调查，特地早早入睡，经过两天一夜的折腾，她的大脑也相当配合她的思想，沾床之后就直接跳入梦乡，睁眼便是天亮。

　　她在家一直等到上班时间临近，也没等来俞晨曦的安排，最后等到上班时间到了，她才忍不住给周晓晓打了电话。

　　周晓晓说刚好要联系她，又说俞晨曦想跟她聊其他细节，让她现在就出门。

　　没想到她刚走到小区门口，司机小李连人带车早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小李看见她，就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朝她笑了笑，微带恭敬道：“早上好，俞经理让我接你去上班。”

　　小李说完，又露出那种让人哭笑不得的职业笑容来，仿佛在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解释，我都知道，我都明白。

　　林应觉得此时自己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就只好大方地回以一笑，道了声“辛苦了”，就兀自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但小李的车开到公司附近时，却拐了个弯，直接向右边的马路开去。

　　“小李师傅，你不是说要接我去公司上班吗？你是不是开错了？”林应一边看着窗外急掠而过的风景，一边不解地问。

　　小李不置一词，直到将车开到酒店门口，停下后才扭头应道：“是俞经理让我接你到她住的酒店的，她今天没有去公司。”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俞经理的房门是1608，她交代了，你上去直接敲门就好。”

　　林应应了一声，只好开门下车。

　　然而她才刚刚下车，还未来得及问小李，俞晨曦今天为什么没有去公司时，小李同志就开着车一溜烟跑了，仿佛后面有人追他似的。

　　林应站在路边，直懵了两秒。

　　怎么小李做了俞晨曦的几天专职司机，行事作风也变地跟传说中的俞晨曦一样雷厉风行。

　　明明以前在公司偶尔还会打声招呼，现在怎么看见她和看见鬼似的。

　　等林应坐着电梯到达16层，敲开1608的房门，来开门的却是周晓晓。

　　“林应，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吃饭了吗？”周晓晓随和地笑了笑，关切问道。

　　“吃过了。”林应礼貌地点了点头，从周晓晓让开的位置走进房间，却看见俞晨曦穿着真丝睡衣裹着一床毛毯窝在沙发里，神色恹恹，毫无精神的模样。

　　俞晨曦看到林应进来，整个人从新长出了精神，就连腰都挺直了一些：“应......林应你来啦，你坐这里吧。”

　　她自从和周晓晓说了林应的事情之后，私底下和周晓晓说起林应，总是习惯叫应应或者应姐姐，刚才她差点就直接叫了应应，还好及时刹住了，好险好险。

　　周晓晓跟在林应后面，给俞晨曦翻了个小白眼，那意思像在说：瞧你那出息！

　　俞晨曦假装没看见，指了指她旁边的沙发。

　　她正准备再出个声，喷嚏却比她的声音更快，很快就冲到了喉咙口，还好她眼疾手快地将几张纸巾压在鼻子上，将所有的喷嚏声音都蒙在了纸巾下。

　　可纵然有纸巾压着，那声音依旧很是响亮。

　　打完喷嚏，俞晨曦整个人都懊恼的不行，她尴尬地赶紧转移话题：“哦不不，林应你坐那边，离我远点，我有点感冒了，别靠我太近。”

　　周晓晓在林应背后被俞晨曦的样子逗的忍不住，捂着嘴巴差点笑出了声。

　　俞晨曦这是中了墨菲定律，她越不想在林应面前出糗，她就越容易出糗，她越出糗她就越着急，她越着急就越出糗。

　　林应倒没觉得什么，她听话地坐到离俞晨曦最远的凳子上关心道：“俞经理，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俞晨曦没敢说自己是泡澡泡着凉的，可当着林应的面，一时又编不出理由。

　　周晓晓看俞晨曦没吭声，她敛了笑意，正经而委婉地回答：“俞经理昨天晚上洗澡不小心洗着凉的。”

　　一晚上能做的事情就那么多，借口也不好拉，既然周晓晓都说了，俞晨曦也只好自暴自弃地回答：“就是......泡澡泡太久了，水凉了没注意。”

　　看到周晓晓憋笑的脸，俞晨曦简直生无可恋。

　　林应倒不以为意，很是善解人意地往下递台阶：“是啊，现在晚上是有点冷了，一不小心就容易着凉的。”

　　俞晨曦才25岁而已，初秋的季节里年轻女孩偶尔贪凉也是情有可原，贪凉着凉了更是情理之中。

　　难得见到俞晨曦吃瘪的模样，周晓晓赶紧见好就收，顺话往下说：“是啊，我前两天也是，就是喝了点冰的，谁知道第二天就真的感冒了。”

　　俞晨曦当然知道周晓晓胡扯，趁着林应没注意，警告地瞥了周晓晓一眼。

　　周晓晓无声笑了下，没再继续打趣，就上卧室去拿早上她出门为俞晨曦买回来的感冒药。

　　她一走，整个客厅里只剩下俞晨曦和林应两人。

　　俞晨曦顿时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了一声，这才抬头看着林应问道：“林应，虽然来龙去脉我早就已经知道，细节你也已经讲过，但你今天能不能再给我捋一遍，我想再对一对线索。”

　　她说完之后，又想了想，补充道：“或者，有没有在项目之后，你感觉奇怪的地方？”

　　既然这件事情被定义为泄密，除了公司内部员工的问题，项目以外肯定也有被漏掉的细节。

　　林应将俞晨曦茶几上那叠昨天看过的资料翻了又翻，把重点的地方又说一遍，然后回道：“我感觉都挺正常的，跟以往相比，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俞晨曦换了角度继续问：“那除了你们参与的几个人，还有没有谁看过稿子呢？最初的定稿和最后的定稿有没有特殊的人看过，比较容易忽略的那种。”

　　其实这些问题，俞晨曦早就从苏豫灵那里完完整整了解过一遍。

　　但她还是想知道，从林应的角度看，是否漏了她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毕竟林应才是这次项目的主要设计师，她跟踪这个稿子的时间最长。

　　林应咬唇思片刻，喃喃着回答：“初稿的话，苏总监和云主管，另外就是我们组的四个人了。”

　　思量一会，她又接着说：“定稿的话，除了刚刚那些人，应该还有一个开板的吴师傅，其他就是业务部的人看过。”

　　“业务部的人我已经调查过了，嫌疑不大。”俞晨曦将里嫌疑最大的几个人剥离了出来，“以目前的情况看，你们组的四个人，还有云主管和吴师傅，是有最大嫌疑。”

　　“不过吴师傅的背景以及近期情况我已经调查过了，应该可以稍微排除嫌疑，你觉得呢？”

　　林应点了点头，附和道：“嗯，我也觉得吴师傅应该不会是泄密者，听说吴师傅是我们公司初建时就招进来的，而且他年龄那么大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

　　“还有就是......”

　　俞晨曦追问：“就是什么？”

　　林应如实回答：“就是我跟吴师傅其实接触不多，他没有理由无缘无故来陷害我。”

　　“你的想法很对。”俞晨曦跟着解释，“而且我私底下调查过他对你的评价，他曾经和其他员工说过，觉得你做事很仔细，对你评价很高。”

　　俞晨曦分析完，还未放下资料，周晓晓便从卧室里出来。

　　她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接过周晓晓递过来的水，又从茶几上拿起周晓晓为她分配好的感冒药，含在嘴里，配合着温水一饮而尽。

　　随后将杯子递给旁边的周晓晓，继续分析着这些事情。

　　从她第一次见到林应的那天下午，当她知道公司怀疑的泄密者是林应时，她就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跟林应有接触或者有间接接触过的人。

　　她甚至调查过总公司的区域经理以及设计总监苏豫零。

　　她并非怀疑这些人会出卖公司，而是怕林应之前有可能无形当中得罪过他们。

　　实际上，林应这次的设计并不是多么重要的项目，仅仅只是公司业务里的一个正常的小订单，就算损失了，对公司的影响也不大。

　　但出现的那些匿名照片，却是有人刻意而为。

　　在不知这件事情背后真的的目的之前，表面上的矛头，就是直指初出茅庐的设计师林应。

　　但这些高管层层调查下来，结果就在意料之中，林应的存在感实在太过低调，别说交集，他们对林应的真实印象都没有多少。

　　对于苏豫灵和她的助理的调查，更是收效甚微。

　　把苏豫灵与林应相互的过往查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有，俞晨曦甚至都知道她们多年来的关系一直融洽和谐，连点过大的龃龉都没有。

　　当然，以俞晨曦对苏豫零的几年了解，她也相信苏豫零并不会仅仅只是为了栽赃自己的下属，而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因为这样的订单对公司而言虽然影响不大，但泄密这种事情，对于设计师来说，是一个相当致命的污点。

　　如果哪一个设计师被人冠上抄袭或者泄密这样的头衔，那么她的整个人生都将无法摆脱这个重大的瑕疵，没有深仇大恨，苏豫灵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林应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自始至终都不曾怀疑过苏豫灵，而且从个人利益来说，她的位置对苏豫零而言，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威胁。

　　两人层层分析，加上俞晨曦的重重调查，最后的目标仍然落到了嫌疑最大的团队五人组身上。

　　而这五人里，俞晨曦已经调查出两人有重大嫌疑。

　　俞晨曦梳理完这些事情，又问道：“这次的定稿其他几个人参与的多吗，占比是多少？”

　　林应如实道：“主打款是我自己的设计，其他的款式有融合他们的建议，但不多。”

　　俞晨曦又问：“那这些融合的款式里面，参加的其他几个人都没有争议吗？”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如果她们定稿之前的图纸有过什么争议，这很可能会给她们这个小组之间的关系造成什么隔阂，通常这种情况下，各自心里难免有些不能说出口的想法。

　　而这个问题，她已经从其他四个人那里拿到了四种答案。

　　林应的回答倒出乎她的意料：“好像没什么争议，当时苏总监定下图稿以后，说其他四款的亮点不够突出，就让云主管带着我们几个人一起讨论怎么改，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林应是唯一一个回答没有争议的。

　　剩下的四个人里，在威逼利诱下，为了推脱自己的嫌疑，或多或少都吐露了点东西，虽然不知真假，但可见人心不可信。

　　俞晨曦又问了林应对其他四个人的印象和看法，林应的回答皆是干净又平等。

　　按照林应的角度，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异常，其实是有问题的，有可能只是林应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利益熏陶下，人心就会浮动。

　　也许她们这个小组早就暗潮涌动，只有反应迟钝的林应还蒙在鼓里。

　　林应向来不愿将人想的复杂，对这个世界总是温柔以待，这也是当初林应最温暖俞晨曦的一点。

　　俞晨曦眼见林应这边已经没有新的线索套出，便决定下午去公司亲自会一会林应嘴里那毫无异常的四个人。

　　但她并没有将这个事情告诉林应，只是有一茬没一茬地和她闲聊些工作上的事情。

　　时间不知不觉溜走许多，俞晨曦吃下的药很快起了效果，其实刚刚她在理清思路时，便觉得有些朦胧的困意，此时那些困意越涌越多，越来越浓，连大脑都有些反应迟钝了。

　　“林应，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头有点晕，先睡一觉。”俞晨曦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却不小心一个踉跄，差点摔回沙发里，还好她旁边的周晓晓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林应见俞晨曦摇摇晃晃地再次站稳，她也赶忙站起，想伸手帮忙扶着：“俞经理，那下午我要去公司上班吗？”

　　俞晨曦撑着渐渐变得沉重的脑袋应道：“不用，你好好地待在家里就可以了，等我通知你。”

　　就算她的脑袋开始不受控制地迷糊，她心里也已经盘算好了要干什么，她不打算让林应趟这趟浑水，想自己单独见见这些人，换个角度试探试探。

　　这几个人她虽然上次都见过，问话的表情小动作她都记在心里，但由于上次她满脑袋都是见到林应的紧张和激动，心里乱糟糟地根本没有心思多去揣摩，这会他们长成什么模样，她都已经忘的差不多。

　　俞晨曦的脑海一片混沌，实在没有办法思考什么了，周晓晓只好扶着她去往卧室，临进门时，她扶着门框突然回头道：“应应，你......你等一下走，我......我让晓晓开车送你回去。”

　　林应：“......”

　　周晓晓：“......”

　　俞晨曦毫无察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周晓晓继续道：“晓晓，你待会帮我送一下她，记得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周晓晓深怕她越说越多，赶忙截住她的话：“知道了俞经理，你赶紧去睡吧，困了就赶紧去睡，我还要送林应回去呢。”

　　俞晨曦真是太困了，也就听话地住了嘴，由周晓晓扶着上床，刚在床上躺好，就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等周晓晓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林应还对着卧室的房门发愣，一幅迷茫懵懂的神情。

　　周晓晓轻咳了两声，才将林应从愣怔中拉了回来，她波澜不惊地解释道：“咳咳......那个，刚刚俞经理，可能是吃了感冒药有点困了，说话口齿不清，你别在意。”

　　林应：“......”

　　是这样吗？可她刚刚记得俞晨曦说话挺清晰的，难道是她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