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珍珠不抵木椟价 ...
-
孔夫子有云，因材施教。
比如对待诸葛亮这样的同志，就要表扬要巴结，要像春天一样温暖，才能满足他那颗阴险而高傲的心，并不至于遭到他的报复；再比如说对待另一种人，庞统，就要打压要斗争，要像冬天一样严厉，这样才不会让这个人蹬鼻子上脸给你没事找事……
江贤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凑上来问，说夫人，那像我这种人应该怎么对待?
衣小姑娘面不改色看了他半晌，说你这个人是天生的受虐体质，我觉得应该趁你还能干活的时候，榨干你的每一滴剩余价值。
江贤心里有一个小人儿在默默撞墙，神游一样转身去抱赵云大腿，字字泣血：“将军，你要为末将做主啊！”
赵云正被庞统以军令威逼着练字，烦得要命，甩着狼毫毛笔挥斥方遒，墨汁飞溅：“找庞先生去，他很闲！”
江贤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庞统和某人只有狼狈为奸的可能，断没有秉公办案的道理，于是委委屈屈掀了帐篷帘子，出去操练小的们去了。
待他走远，帐篷里的小赵将军抬头，对托着下巴在一边玩针的小姑娘叹气：“你又招惹他……在我身边就这么无聊吗！来，过来看看，这幅字写得怎么样？”
衣小姑娘走过去，双臂环着站在他身边，赞道：“这字体精瘦有力，风格飘逸出尘，真是越发进益了……”
赵云捧着她的脸往右偏：“你说的那幅是庞先生拿来给我临摹用的……”
衣小一看了看赵云指着的那张和几个月前相比完全没有任何进步的毛笔字，捂着脸想我的眼睛都要瞎掉了，但夫婿的眼神如此渴望且热切，她也不能打击积极性啊，于是低头搓手考虑措辞：“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们要在曲折的道理上向着光明艰难前行……”
赵云炯炯有神看着她，小姑娘自己也有点心虚，挥着爪子说你慢慢练字啊，等到主公回来就又没时间了；然后一转身，也溜了出去。
校场上的操练已经告一段落，休息时间，银色软甲的兵士们围了一圈听庞统讲话，他们发现，这位庞军师虽然长得不太好看，嘴巴上有时候也欠了点儿，但真是个有趣的人。庞统站在高一点的地方手舞足蹈，衣小一挤到人群前面，才听见这厮正在说周处除三害的典故。
庞统为了弥补和众军中骄子的身高差距，站的地方海拔比较高，也就最先瞅见小丫头过来。他眼珠一转，改口说：“害群之马哪儿都有，别以为三害多厉害，我们这儿不是也有么。曹操雄踞北方，野心勃勃；孙权盘兵江东，虎视眈眈……啊，这些都说远了，要说我们这儿的一害啊——”
众人视线一致转到衣小一身上。
衣小姑娘笑得既甜蜜又可爱：“小心我告大哥去，说你们全都欺负我。”
闻言，银甲们一哄而散，留下居高声自远的庞统顶着她灼灼的目光在原地进退两难。
“那什么……”庞统从台阶上跳下来，笑着跟过来，一路上跟着她骗子无赖的瞎扯皮。正碰上赵云系着披风走出来，皱着眉毛问：“谁是骗子？”
衣小一扑上去扯着他指庞统。
赵云拍拍她的头，又问：“谁是无赖？”
庞统笑嘻嘻地指小衣。
赵云望天翻了个白眼，说闹够了没，主公回来了，车驾已经快到城郊了；骗子跟我去接驾，无赖回去好好洗漱一下，晚上还有的闹呢。
小姑娘清脆答应着跑走，赵云在背后看她蹦蹦跳跳的，还是忍不住，嘱咐了又嘱咐，跟在后头喊，不要跑，当心跌倒了；一回头看见庞统似笑非笑，也觉得这么亦步亦趋跟在媳妇身边有点不男人，干咳一声，闷头往前走。
庞统斜着眼睛看他，阴阳怪气说你是她男人又不是她妈，有必要这么紧着赶着么……
赵云装作没有听到。
庞统虽然和赵家夫妻俩关系好，毕竟还是外人，有些隐秘实在不足道也。当初衣小一和赵云年轻不加节制，又四处奔波，月事常常不定，她自恃医术在身，只打算慢慢调理，也从来没放在心上；却因为这样连有了孩子都不知道，最后酿成大祸。
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他的心又开始翻绞，沉下脸来；庞统抿着嘴跟在后面，两人俱是无言。
衣小姑娘回屋把在外穿的葛衣换成襦裙，踌躇了好大会儿，决定去后院看看阿斗。这孩子也是可怜，他爹颠沛流离的时候生了他，还差点让他挂在战场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甘糜二位夫人先后死去，后院根本就没什么人管着他；倒是衣小一经常拉着他进进出出，赵云偶尔斥责她两句没大没小，也就随他们去了——
谁家孩子谁不心疼？
就算不是亲生的，把这孩子从长坂坡抱回来他也不容易啊！
小姑娘刚进主屋的院子，就见那孩子坐在台阶上发呆，身边跟着个懒洋洋的小书童。她过去蹲在阿斗面前，笑眯眯地摸他的头，心想这孩子穿着黑色衣服越发粉雕玉琢了：“斗儿，怎么没精打采的？”
阿斗瞥了她一眼，让伴读退下去，轻轻扑上来扒着她的耳朵：“衣姐姐，父亲回来了，我们去城外看看好吗？”
衣小一喜欢阿斗原因之二——这孩子多会说话啊，当着赵云的面叫她赵婶儿，等赵云一转身就喊姐姐，太实诚了！
“这有什么难的，”衣小一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我去和你赵叔说一声儿——”
“不要！”阿斗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支支吾吾地，涨红了一张小脸：“就我们两个……偷偷的去……不成么？”
衣小一手痒难耐，掐了掐他的脸蛋，笑着想，早知道就不换衣服了……
赵云骑在马上，一边侧着半边身子听刘备说话，一边留神看着人群里鬼鬼祟祟的那两人咬牙切齿；诸葛亮顺着他视线望过去，也是一笑，拿扇子遮住嘴，随手招来两个骑兵，吩咐了一两句。
刘备望着城墙感慨万千，说这些日子有赖子龙了；赵云正阴沉沉盯着那小混蛋，一时没留意，敷衍着连连点头；刘大耳朵被噎了一下，感觉有点心酸，想这才没多久啊，连子龙都不谦虚了……
自以为隐蔽工作做得很好的某人和错误相信他人的某人躲在城墙脚下指手画脚。
“你看你看，马车里面坐的那个就是孙夫人。”衣小姑娘很热心的把刘小禅刚刚上任的继母指给他看。
“哪儿？是哪个？”刘禅很着急。他本就不得刘备看重，如果这位母亲性子难以相处，他还不如趁早把自己打包了送到赵府去。
“就是最前面那辆……啊，她又缩回去了——看！”
刘小禅精神一震，殷切看向她指的地方，然后面无表情回头看她：“……你指的那个是赵叔。”
“是吧，你说他多好看啊……”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永远搞不清楚重点是什么，衣小一正是此中高手。
“……”刘阿斗决定，就算这个小妈丑得像夜叉恶毒胜黄蜂，他也绝对不要把自己送到衣小一手上……
等待诸葛派来的侍从将两人逮回去，天色已经半昏半黄。
赵云压着一股气靠在内院门上，待看到那两人，才双手一撑，直起身子冷冷瞪他们。诸葛亮在一边摇扇子，说小孩子家家的，贪玩一点没什么；庞统一唱一和地在旁边挤眼睛，笑道这两人子龙都下不了重手，摆张臭脸给谁看呢！俩师兄弟一对眼，抱着刘小禅去见刘备了，剩下赵家夫妻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衣小一咬着嘴唇冲他笑，偏着头问什么时候去拜见新主母；赵云心知对她规劝些女子宜静这种话完全是对牛弹琴，好在她自己也有分寸，便只拿一些玩笑话和她逗乐。
晚宴之时，男人们在外头大殿上喝酒，隔间也设了个小小的酒席招待女眷。
如今刘备名义上只有孙尚香一位夫人，又贵为郡主，自然是坐在首席；其他人依各自夫婿的品级就座。衣小一到场之时，黄月英正跪坐在主席位左下，侧着半边身子和人说话；她走上前去先对座上之人行礼，不提防被人伸手搀住了，抬头一看，却是个极其艳丽的美人。
孙尚香这厢也在打量她。
江东时就听自己母亲念过几次衣衣，却一直没能见过；也曾暗叹赵云英气勃勃少年英雄——今日看着这位传言中的赵夫人，心下还是有些遗憾的：既非名门闺秀，也不是绝色的美人，稚气未退，懵懵懂懂的模样；不知道赵云为什么这样神魂颠倒——她抿嘴一笑，轻轻褪下腕上的银镯子，放进衣小一手心里：“妹子清丽脱俗，我很喜欢你，这算是见面礼……”
衣小一笑着道谢，退到黄月英身边坐好，眼见孙黄两人和乐融融你来我往，耳听着席上莺声燕语无限温情，越发觉得这戏段子真是太欢乐了。
一席无话。
宴席散后，赵云带着她在后花园慢慢踱步子消食。
话说刚从东吴那边把荆州骗过来的时候，刘备就忙着给手下众人分配府邸，赵云自然也得了，地段还不错。可回头夫妻俩一合计，拒绝了领导的好意，仍然赖在州牧府上骗吃骗喝。
赵云傻吗？衣小一傻吗？
A，搬到将军府，肯定要打理房子吧？这个大个府邸，总要请几个下人吧？就算是在封建社会，雇佣人也是要花钱的吧？
B，保持原样，只要每月拿出几个钱打赏上下就行……
作为不占便宜会死的人种，衣小一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二个选项。赵云的态度无可无不可，但身为男人，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受伤：“媳妇儿，咱们家的银钱在你手里捏着，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官饷就这么低，连好一点儿的房子都住不起么？”
衣小一挥挥手，说这是两码事，我们两个都没亲没故的，钱要使在刀刃上。
赵云抱着胳膊想，也是哦，这不是离他上班的地方也近么……夫人果然聪慧无双！
……
此时花园无人，赵云也没了避忌，牵着她的手并肩晒月亮。见她皓腕上一个镯子银晃晃，很扎眼睛，戏笑道：“怎么，这就是你说的刀刃？”
小姑娘白了他一眼，说是孙夫人送的。
赵云停下来漫不经心打量半晌，说这个不怎么好看，改明儿我再给你买个，这就不要戴了。
衣小一点头：“我知道，本来也就今晚用一下，别开罪了她……我看她人还不错，可惜了……”
赵云伸出食指靠在她嘴上，截住话头：“你既然知道，我也放心……主公家事，我们这些外人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衣小姑娘叹气，握住他的手。
人是好人，菱歌破万金，容貌胜风雅；可惜上了联姻的贼船，只怕在那良人眼里，大好的珍珠还抵不上木椟的价……*
作者有话说第69章 珍珠不抵木椟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