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当我们同在一起 ...
-
晴空万里，现世安稳，如果没有那声惨烈的尖叫——
“你个吃里扒外的小混蛋！”伴随分贝攻击而来的是一卷竹制医书，直奔不孝徒弟方向。
小姑娘上蹿下跳避开书卷，开玩笑，被打到很痛的，“师父，世界如此美好，您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张仲景一口血闷在喉咙里，养闺女有个屁用啊，到头来得倒贴不说，还要防着她胳膊肘往外拐？
小衣可不管这便宜师父怎么想的，这两年来，赵云在童渊的指导下武艺日益精进，与之相对的，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起初张仲景对这种山上山下的药物运输不置可否，但自从半年前小衣将他的压箱底货都搬空以后……
嗯，管他呢，再做就是了。小衣耸耸肩，撒丫子往山上跑。远远的，已经能望见盘坐在山坡的树下，那袭影影绰绰的白色。
赵云原先闭眼靠坐着休息，听闻猫一样的脚步声越跳越近，微微眯开一条缝：“是我的错觉，还是说你走路越来越像做贼？”
可不是做贼么……
小姑娘撅着嘴巴，跪坐在他身前，“最近来北方的流民越来越多，师父说，没有紧着自作自受的人，反而正经病人没了药的道理。”
赵云摸摸她的头，“辛苦了，以后不用每次都带药上来，自然而然就会好的。”
“那每次见面的时候，你别一副伤痕累累的扮相啊，我跟师父学医这么久，就只跌打损伤有了他几成火候。”小衣对此颇为无奈，她也不想偏科，可赵云身体素质硬朗，除了一些瘀伤，基本上没有伤寒头痛中风内热等等等等的毛病，连青春痘都不长。
抑郁啊……
赵云被小丫头殷切期盼的眼神寒了一下，迅速意识到如果再不转移话题，倒霉的一定是他。视线漂移，定在她衣衫上不动了，“上山之前，我将银两都交给你了，不去添置几件衣裙么，怎么一年到头都是这身儿绿色？”
小衣低头看了一圈，从袖子里拽出一张小布条——“04/10”，“啊，我订做了十套一样的，这是老四。”
赵云：……
小衣刚准备提醒他没什么立场质疑别人的品味因为他也是自始自终一身白衣，童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拖着赵云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敲——
红颜祸水啊，梆！
有家无国啊，梆！
美人窝英雄冢啊，梆梆梆梆！
……
小衣眼睁睁看着这幕人间惨剧，心疼的眼圈儿都红了：这又得浪费多少金创药啊……别把脑子给打坏了……回到药庐就抓着张仲景犯愁，“哎师父你说，童先生不会真的想把大哥教导成那种正人君子之乎者也什么的吧？”
张仲景正为了流民入城药材紧缺的事忙得焦头乱额，很不耐烦的吼回去，“正人君子？你也不看看童子康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小衣寻思着也是哦，磕了会牙齿，长长叹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呐！”
张仲景被气乐了，把捣药罐塞到她手里，“你懂个屁！”
正当小衣为赵云的教育方向忧心忡忡时，童渊也很烦恼。
他游历半生，却也没见过如赵云这般为枪而生的人。这个年轻人直觉敏锐胆大心细，目光深远胸怀大志，更重要的是，他有脑子，懂得变通。对于大多数武者来说，更多的时候只会依赖手上的武器，他们也不会明白，拥有举一反三的思考能力是多么重要的品质。
也因为这种难能可贵的个性，童渊在自己的小徒弟身上看到了枪道的无限可能。
但是——
少年子弟英雄志，一沾尘缘岁月催。情爱这东西，顺的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可一旦崩了，那可是比一杆银枪一柄刀要厉害的多。张仲景那倒霉催的半生流离，不也就为一个情字索绕？
想到这里，他抬起眼，看着场中的赵云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滴水不漏，一点都看不出这小子刚刚还被自己一顿胖揍。
啧，这个这个，武艺没有问题，看来思想教育要加强了。童渊念念叨叨回了屋子，打算把几十年没看过的书再翻出来瞄一遍，晚上再依葫芦画瓢灌到赵云脑子里。
然后，北地枪王很悲伤的发现，他必须下山到书铺去一趟了。
不过这种郁闷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伴晚时分倒霉鬼和红颜祸水幼年版找上门来。那对师徒从来不知道客气是什么东西，刚进门便自觉自愿的围着软榻东倒西歪，并极其没有眼色的要求酒肉茶饭。
童渊跳着脚冲他们吼：“滚回山下去！……还有你，平时怎么没这么听话！”
正忙着端茶倒水的赵云干咳一声，放弃了挽留小衣晚上过夜的打算。
“从现在起，我要立一下新规矩。”见众人或愤怒或不满或隐忍的视线聚集，童渊很是心满意足的继续，“我们打算在山中闭关一年，因此，这一年以内，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特别是——”
小衣惊讶的指着自己：“我？”
赵云也忍不住了，“师父，小衣不会打扰我的！”
童渊哼的一声，不作理会。张仲景始终笑眯眯的，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其中暗涌，“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啊童子康~”
“大丈夫处世，理应以国为先……”
“得了啊，咱们认识多久了，这是绝对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张仲景挥手招来俩小辈，开始爆料，“早些年，你们童师父十分迷恋糜家大小姐，”眨眨眼睛，“神魂颠倒。后来罗敷有夫，他就躲到，唔——”
赵云看着长辈们扭成一团，颇为正直的不去看这场手足相残的闹剧，转过身却拉着小衣嘀咕：“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欢乐过了~”
百忙之中，张仲景挣扎着继续八卦：“新婚晚上，某人还特意喝得烂醉，爬到新房房顶唱了一晚上的歌，结果把别人的洞房花烛夜給闹黄了。居心叵测啊居心叵测~”童渊老脸一红，气呼呼的摔门出去了。
小衣乐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拜托，请为我们唱支歌~”
张仲景干脆跳上软榻，作捧心状：“自伯之东如飞蓬，岂无膏沐适为容！其雨其雨，嗯，其雨其雨什么来着……”
“愿言思伯，使我心痗。”门外传来一声暴喝，随后就是一连串咒骂和呼呼呼兵器舞动的声音。屋内三个人笑得东倒西歪，闭关之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那晚，童渊拉着张仲景，干掉了窖藏已久的三坛子老酒。
然后？
然后他们便有幸得闻传说中的童氏情歌。童子康在酒精中高歌，张仲景在噪音里升华。赵云为了保持恩师在心中的完美形象，决定邀请小衣到后山坡晒月亮。
两人手牵手平躺在草地上，小衣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大哥，这场景好熟悉，你每次谈心的方式还真是一个样啊。”
赵云支起上身，认真的看着她：“我保证过，不会丢下你！”
“我很害怕。”小衣陈述道，语气平静。
“过了这么久，还是不能信任我吗？”赵云有点受伤，叹息着握紧地上的草皮。
小衣也爬起来，软趴趴靠在赵云身上不作声。
一阵风刮进这片沉默，扬起地上的草叶。
“大哥，我也给你唱支歌，好不？”小衣很认真的抬头建议。
赵云很想说算了那边已经有个人在制造惨剧了再说你的水平我也不是没有见识过等等等等，不过看着她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和笑出来的两颗小虎牙，心里的某块地方莫名柔软了下来。
“洗耳恭听。”
歌声伴着微风起飞，没有想象中难听，居然还可以称得上悦耳——
某年某月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赵云重新躺下，抓住小衣的手，深深吐出一口气。
银色的云豹伸出爪子，轻轻拨了拨兔子洞口的草，兔子抖抖长耳朵，伸出脑袋怯生生注视着一步之遥的强大生物。
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怀念你，怀念从前……
不知什么时候，另一边的山头上站了两个人。
张仲景懒洋洋地闷口酒：“这两人不是挺好的么，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
“哼，”童渊叹口气，倒也释怀，“算了算了，我不管了。”
“就是就是，管天管地，还想管得了人自己乐意？”张仲景拍拍手，“啧，多般配哦，行啦，咱们这把老骨头还是回去继续？你几杯了？”
童渊跟着往回走，嘴里还嘟嘟囔囔，“一青一白，一个白菜帮儿一个白菜叶，能不相配吗……”
“……”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当我们同在一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