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天涯何处无芳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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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掌柜在赞皇县城十几年，做着祖上无光的买卖，挣的却是诚恳老实的口碑。大凡别人拿来抵押的物件儿，他收当的价位总比同行高上些许；其他人不肯收抵的物件，到了他这儿，好声相求，大概也能当出去。但马靠夜草肥，人依横财富。因为这样，即使店中往来如云，至今也没能挣出一份好门面。
这天一大早，他刚卸下门板，便见对面街角且打且闹的过来三个孩子。中间最高的那个少年一手拧着一个小的，阻止那俩人拳脚相加——但显然，两臂之间的距离还不够远。
右边那小的身着黑色布衣，越发显得肌肤胜雪，只是那脸色不大好，斜着眼嘟嘟囔囔：“这家店真破，不能挑一家好点儿的么？”
左边的那位不知在哪里蹭了一脸泥巴，眼儿一瞪，黑白澄澈的波光里明明白白传达着鄙视的意味：“如果不是某人抵死不肯化个小妆，我们也不会一大清早趁着人少到县城……你去四周转转，除了这儿，还有哪家当铺是开着门的？”
咳咳咳，周掌柜努力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很是不爽，但秉承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他还是迎了上去：“你们也有东西要当？家里大人同意吗？”
赵云一边一巴掌，打散重新扭成一团的俩事儿精，徐徐展开笑容。时近初秋，周掌柜却觉得春风拂面：“掌柜的，我兄妹自真定而来，往北投靠亲友，途中遭遇流民，盘缠尽失，所以……”
周掌柜搭着孩子们的肩膀推进门：“没问题，我们慢慢谈……啊，这两位小姐是你的妹妹？长得真好看呐！”
赵云小衣笑眯眯面向好看的夏侯不言语，夏侯脸色铁青，居然很诡异的越发好看：“我更讨厌这家店了……”
将从山里得来的动物皮毛和草药换得一些散钱，三人又出门转向早市而去。赵云和夏侯近乎麻木的看着小衣腆着张泥猴儿脸为了些微差价和老板死扛，然后认命的往身上挂干粮衣物油绳草鞋蛇药防冻膏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云哥，”夏侯小心翼翼的靠近赵云，背后生凉：“我的确有妄想过咱们小妹妹会变成贤惠的女人，但真见到……难以置信……”
赵云颔首：“她在家的时候，连东西摆放的位置都弄不清楚……”
夏侯心有戚戚，扫视左右：“我们要不要告诉她，如果再增加负重的话，多出来的东西就得她自己背着了？”
赵云不置可否，挑起眉毛：“奉劝你最好不要在她买东西的时候——”他闭上嘴，安静看着夏侯弯腰凑上去指手划脚然后被比他矮一半的小女童一巴掌扇回来。
“啧，不听老人言。”赵云勾起嘴角，竭力淡化语气中的幸灾乐祸。
夏侯怏怏蹭回赵云身边：“哼，女人！”
既然说到这里，就不得不为小衣解释一下。
衣同学自幼娇生惯养，之所以在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上如此费心，绝不是为着“女性购物时天生气场霸道不容外人干涉主权”这种理由，而是在深山穿行，主要战略物资方面决不能马虎，她实在不放心交给两个小破孩儿，谁知道会不会因为少了什么而被生死由命掉……
嗯，鉴定完毕：这厮没心没肺懒手懒脚，但极其怕死。
不过每每出来补充行囊，夏侯还是看不透，总能以同样的理由被小衣教训，真是……
待小衣挑剔完毕，已是卯末辰初。
这比较危险，按照赵云给小衣讲的睡前故事之《东汉末年未成年人出行条例》，已经接近纨绔子弟上街遛狗恶霸爪牙出来被溜的大凶时点。眼瞅着周围买卖的农人都收拾收拾打算回家了，赵云当机立断，喝令俩小的停止掐架离开县城。夏侯想念热水软床，但经赵云坚定回绝和小衣轻蔑冷笑的攻击，什么念想都没了。
赞皇县本就建在深山之内，作为横越赞皇山的驿站和补给点。三个人花费了一下午，在山林中找到容身的洞穴时，天色已是半黑。
“我去四周寻找水源，你们两个准备把火烧起来。”赵云拍拍手，开始分配任务，临了又郑重警告：“不准吵架不准对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小衣扯着赵云的袖子冲夏侯呲牙：“听到没？不许欺负我！”
赵云无奈，摸摸她的脑袋：说的就是你！
离了赵云，夏侯气势明显弱了下来：“呃，我们先去拾柴？”
“嗯？”小衣翻了翻眼皮，摆出一副老大不爽的嘴脸。
“……那什么，你说了算。”夏侯迅速妥协。赵云不在，没人调解，他也不能真跟个丫头动手不是？
爹说了，惧内不是病；我爹还说，没种的爷才跟娘们儿计较……
夏侯翻着眼皮，努力回忆家规，自认是继承了父上的优良传统，遂心内大安，跟在丫头后头屁颠屁颠跑得越发坦然。
太行山脉东侧是半湿润地区，而赞皇山海拔不高，植被多为灌丛，间或有零零落落的落叶松与云杉，拾柴不易。夏侯与小衣逛了一圈，也不敢离洞穴太远，连掉落的枯叶都没有放过，辛苦一场，总算过得去。生起火，都累得不想说话，乖乖相互依靠着坐在火堆前等赵云回来。
受过电视剧荼毒的童鞋们都知道，万众期待之时，英雄的出场总是比较震撼。
小衣有些呆滞，看着赵云和另一个身着白色短打的小子扭打成一团，几乎是滚着过来。夏侯也愣住，片刻之后嗷嗷叫着扑上去——
“你大爷的袁谭敢动爷的兄弟！”
小衣抚额长叹。
苍天呐，如果这是一场游戏，NPC设置的未免也太密集了吧……
经夏侯一搅和，这架也就不了了之。袁谭倒是挺高兴见到幼时好友，手肘一拐：“你这两年跑哪儿去了？这么久没见，倒是越发美貌了啊小兰~”
“哼，你有资格说我吗？”夏侯意有所指的瞅着袁家长公子白净的脸，在他手背上拧了一把：“靠，比我家妹妹的手还细，你变成女人了吗？”
袁谭不甘示弱的拧回去：“掐不死你，娘的！”
两个贵公子的拧捏交流直把小衣看的一身鸡皮疙瘩，赵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伸手抓起袁谭的领子，伸手就是一拳：“这才叫打架，娘们唧唧的丢脸！”
袁谭且怒且羞，麻溜跳起来跟赵云大眼瞪小眼：“那倒要看看，到底谁是娘们儿！”
这种状况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小衣和夏侯一头黑线，看着场中两个少年斗牛似的对峙着。
赵云平日里黑是黑了点儿，这种亚赛人附体状态倒是头一遭……
小衣背后秋风萧瑟，难道真有天生气场不合的人么？
“对了，”小丫头扯过身边同样作壁上观的夏侯：“你不参战？这可是证明你男子气概的大好时机！”
夏侯忙不迭的摇头，偏过来咬耳朵：“你不晓得，云哥在武道上无比执着六亲不认。喏，”他拨开耳边的刘海，露出一小块浅色的疤痕：“这个就是教训。”
场内的两个人对视片刻。
袁谭率先挑衅，欺身上前，一招白虎掏心直冲胸口。赵云后退挥臂隔开，一脚踹向对方膝盖，袁谭亟亟闪躲，探向腰间拔出匕首直刺过去。赵云就地一滚，避开剑锋，蹲在地上眉头微蹙：“你没说可以使用兵器。”
袁谭得意洋洋的拍拍剑身：“啊，我忘记说了~”
无耻！小衣咬牙切齿，从背包里抽出短刀，解下缠在刀身的布条，将刀丢给赵云。
卑鄙对无耻，他们真是天生一对……夏侯开始反省交友不清识人不明。
两只武装恐怖分子又掐在一起，夏侯弓着腰体贴地询问女士的观感：“你见过云哥这一面吗？”
小衣很诚恳地摇头：“啧，云哥平日里形象塑造太有欺骗性了，我还以为他和你一样娘娘腔呢……”
夏侯暗自磨牙。
场中赵云一个抽身，反手刺出，袁谭反应不及，左袖被划破，带开一条大口子。赵云停手，摸着下巴冲场边两人打商量：“你们两个丫头谁带了针线，帮这位少爷补补衣服？”
夏侯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怒火喷心：“云哥，这种骂人的话，都招呼在对面的家伙身上就行啦！”
“好了，”小衣忍住笑，举手发言作和事老：“就算是你们各赢一局罢……兰哥都已经老了十岁了！”
夏侯点头附和。
袁谭置若罔闻，直勾勾瞪着对面：“三局两胜？”
“我就是这么想的。”赵云耸肩，先发制人扑了过去。袁谭正欲躲开，脚下一滞，被一节树根放倒在地。
贵公子五官扭曲，一手揉脚，一手还指着赵云挑衅：
“脚抽筋了……不代表我输！”
“哦？那行啊，到了战场上，你也问问对手，能不能看在你漂亮的小脸蛋上，让你揉揉脚跟再接着打？”
“我会输给你？”
“抱歉，这是事实！”
……
夏侯皱眉：“我说，你真觉得云哥现在很有魅力吗？”
“当然了，”小衣点头，赵云越强大，他们的生命安全就越有保障，“男人之美就在于血性和争斗，你现在都不觉得热血沸腾吗？”
夏侯侧目，注视场上两个文斗又开始向武斗转化的好友——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觉得，我才是比较有魅力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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