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光同暖》慕浅年

2、2.三年前

　　顾乘舟和叶思言的渊源，那说起来可有些久远了，就算从‘纠缠’开始讲起，也得晃晃悠悠回到三年前的烈日下。

　　泉阳是个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繁花长盛、绿叶常青，入眼永远都是生机勃勃，好像连日子都变得明亮。

　　于是到了盛夏，挂在天际的日头更加炙热灼人，九月底，初秋的萧瑟清凉也是和泉阳无关的。

　　那天是棋塘中学的秋季校运会闭幕式，烈阳挂在万里无云的天际滚烫生烟，像个罩在头顶的大蒸笼。

　　主席台上的教导主任顶着油光滑亮的脑门絮絮叨叨个没完，足球场的队列中都是呼哧呼哧扯着衣服喊热的，有人捏着单词本拼命摆，也有人早就昏昏欲睡。

　　直到几缕清风带着凉意拂过，说不上凉快但也聊胜于无，燥意稍褪的众人感觉连呼吸都轻了，躁动的暗啐跟着静下。

　　可不到五分钟，难得安静的队伍后侧又响起细碎的谈话声，有人好奇扭头，惊呼接二连三地传来。

　　“卧槽！”多动症的宋渝也跟着回头，下一秒见鬼似的猛地一个激灵，“顾哥快看，老张疯了！”

　　显然有这个想法的绝对不止他，至少前后的同学都是如出一辙的震惊，拍来碰去，齐刷刷扭着脖子。

　　加上军训已经一个半月了，他们就没在班主任张建那张大黑脸上看到过笑，再瞅瞅这见牙不见眼的模样......

　　我去~真的不能细看，眼睛疼！

　　惊讶过后的众人热热闹闹地聊起来：“老张对面那女的是谁呀？挺漂亮的嘛，不会是他女儿吧？”

　　“女儿你妹呀，老张单身。肯定是老张以前的学生......隔壁班主任怎么也来了？他们看上去都很熟的样子。”

　　“是得意门生吧？我艹这得是多厉害的学姐呀，能让咱们唯成绩论的老张笑成这幅鬼样子？”

　　不止是高一七班这群，连边上的同学也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扭头看去，好像后面才是主席台。

　　同样满脸震惊的宋渝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回应，抬肘撞了撞，“顾哥，起来看戏了！”

　　垂着头昏昏欲睡的顾大少爷终于睁眼，浓重的不悦已经拢在头顶，“叫屁呀？老子今天凌晨两点才睡。”

　　宋渝脸上笑容一顿，“哥！顾哥！”他讪笑着求饶，抬手拼命往另一边指，“你快看，看那儿。”

　　阴沉沉的眸子浓墨似的压过来，戾气翻滚在眉眼间，他像头被吵醒的猛兽，安静的骨子里其实尽是狂躁。

　　“哥~顾哥！淡定！”宋渝赶紧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格挡，僵硬讪笑。

　　终于，在宋渝已经要笑不下去的时候顾乘舟可算是放过了他，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毫无聚焦的眼睛猛地瞪大。

　　瞳孔中是个一身长裙亭亭玉立的女孩儿，长发半扎披在肩后，长及脚踝的浅色长裙在脚边荡起涟漪。

　　她侧站着，入眼只有俏丽的轮廓和隐约可见的唇角笑意，浅淡的笑直入眼底，让人无端感到一股干净温暖的气息。

　　偏头时五官清秀淡雅，算不上美女更称不上惊艳，却如风般轻拂而过，通透又纯粹。

　　低着头的宋渝暗暗吐槽，他顾哥这双自带深情的桃花眼简直是浪费，深情没看着，就会吓他。

　　舒了口气的他刚抬头就看到顾乘舟愣住的模样，歪头看了看，瞬间满血复活：“是不是也觉得特别惊悚？哎~你猜这是哪路大神......”

　　耳边念经似的，自言自语都能聊俩小时的宋渝甚至根本不用谁理他，叭叭叭的嘴就没停过。

　　顾乘舟已经清醒，僵硬的脖子定在一个诡异又难受的位置，四周的空气突然滚烫，连那点微风也带了热意，让人发晕又刺眼的光落在周身。

　　隔壁班的女生突然惊呼，拽着好友的手臂猛地摇了摇，“我想起来了！这不是荣誉榜上那个学姐吗？”

　　“什么？什么？”前后左右的人都赶紧凑了过去，“哪个啊？”

　　“就是行政楼前面的荣誉榜，她叫、叫......”那女孩挠挠头，“哎呀我忘了名字，不过最上面那个就是她，刚毕业这一届的状元！”

　　卧槽！ ！ ！

　　这一声惊呼混着倒吸冷气的响动，比刚才看到老张诡异的笑容还要震惊且真实，瞪大眼睛看去的目光尽是钦佩。

　　“难怪老张和光头笑成这样，合着她就是那个理科状元！这么漂亮的学霸？太TM绝了吧！”

　　隔着大半个足球场被老师们围在中间的女孩儿虽然戴着眼镜，但绝对不是那种大众想象中的学霸模样。

　　相反，半长的墨发披肩，五官俏丽，整个人都温温柔柔透着一股清暖，她跟传统中认为的书呆子完全挂不上钩。

　　棋塘是阳泉市的重点高中，状元也确实出过不少，但是同一届文理状元都在他们学校还是头一回。

　　不仅如此，理科状元是个理综近满分的女孩，文科状元反倒是个数学最拉分的男孩，在传统观念里，这好像反过来了。

　　而且理科市状元也是省状元、文科市状元是省第四——刚过去的这个暑假，棋塘中学可是赚足了讨论，也实实在在地火了一把。

　　不说别的，就现在七班这些人里面，基本都是冲着棋塘的实力来的，当然也有一部分人还没见到，就已经成了两位大佬的迷弟迷妹。

　　而且众所周知，棋塘中学最热衷的就是请学长学姐回校，尤其是一些大学离得很近的。

　　他们还以为最快也要等到十一月的期中动员大会才能见到，可现在，这位惊呆众人的理科状元居然就在他们眼前！

　　哇~~细碎的惊呼混着赞叹，在队列中清晰地响起，其他班有人似乎也认出来了，目光纷纷热了起来。

　　宋渝瞪大的眼睛从隔壁班女生身上挪回来，吓得说话都结巴，“顾、顾哥！她、她就是那个......”

　　“叶思言。”薄唇轻启，轻飘飘的呢喃被卷在灼人的热气中，出口即散。

　　但宋渝还是听的清清楚楚，猛地扭头，“你怎么知道啊？”他顾哥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跟学习有关的事了？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他这句尾音都还没落地呢，正在出神的顾乘舟一个抬步直接跑了。

　　跑了？宋渝一愣，刚要抬手，足球场中心的人群散开，班主任刚好过来，“顾乘舟，你去哪儿？”

　　“厕所。”快步离开的顾乘舟头也不回扔下一句，步子极大，转眼就消失在操场、教学楼和食堂的拐角。

　　无论是学生中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还是主席台充斥整个操场的场面话，统统都被扔在身后。

　　操场背面就是围墙，前面两条路，左侧出去是实验楼和高二教学楼，右侧是食堂，和拐弯之后的校园小卖部。

　　顾乘舟又快又急的脚步在踏过拐角的瞬间猛地滞了滞，抬起落下的速度比起刚才像是被按了延迟键。

　　“我先走了，拜拜。”十来米外的小卖部响起推门声，悬在门上的风铃清脆落地。

　　不知何时脚步顿住的少年猛地一惊，慌乱的视线看向教学楼走廊边的大方柱，两步远的距离，刚刚好够挡住一个......

　　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猝不及防的四目相接拉住顾乘舟的脚步，他愣在原地，呼吸微顿。

　　而在他几乎停住呼吸的同时，对面的女孩儿已经回神，冲他弯了弯唇点头示意，笑意不及眼底，眼神陌生。

　　少年垂在裤边的拳头松松紧紧，长翘的睫毛盖住微垂眼眸，也挡住了其中突然浅了浅的神色。

　　是了，他怎么会觉得......

　　“不好意思。”熟悉又陌生的音色再次响起，他几乎无法控制理智地抬头，面前的女孩唇角笑意停顿。

　　面无表情的少年定定看去，五官俊朗，眉眼澄澈，可偏偏那双眼睛漆黑幽暗，像是林间猛兽盯上了猎物，阴狠又惊人！

　　看到女孩儿微不可见的瑟缩出神，“姐、学姐好。”顾乘舟倏地垂眸，低了低头。

　　薄唇轻启的嗓音实在悦耳，却又带着股说不清楚是微颤还是低声的气音，轻飘飘地从耳边划过。

　　上一秒的莫名心悸仿佛只是错觉，叶思言一个激灵瞬间回神，越来越大的风声卷着云层而来，闷热开始散去。

　　“你好。”她也不问对方为什么叫学姐，相比之下更好奇她刚才就想问的：“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眉头微蹙，是真的很努力在回想，可想来想去也只觉得这张脸实在眼熟，更多的就实在想不起来了。

　　面前低着头的少年应声抬眼，浓密的睫毛挡住他眼底深处的暗光，叶思言只看见一闪而过的明亮。

　　身姿挺拔立在身前，她这才注意到这个身穿校服的小学弟竟然比自己高这么多，人高马大却又毫无攻击力。

　　见他静静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形若桃花，眼尾稍翘，桃花眼似醉非醉带着潋滟，着实好看，虽然此刻的眼底带着让她莫名觉得奇怪的内容。

　　见他不吭声，叶思言只好又笑笑，“不好意思。我有点脸盲，不太记得清人脸，但感觉上，我最近应该在哪里见过你。”

　　最近？是啊，最近！

　　顾乘舟松开指尖刺进掌心的拳头，低眸抬眼的瞬间眼底清亮干净带着笑，“8月27号晚上，桂苑区星夜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