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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失望总是层层叠叠 ...

  •   天雾蒙蒙的刚醒,就听见门铃在响,楚京野只觉得头疼,怕是昨晚淋了雨有些着凉。

      昏昏沉沉的打开门就看见和贺清都递过来的早餐,两块精致的小蛋糕和温热的牛奶,楚京野有些好笑的接过早餐,询问道:“谁家早餐吃蛋糕的,你以为我是女孩子啊?”

      贺清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只是他家楼下也没有比这更精致的早餐了,而且他本就是娇贵的小少爷。

      楚京野坐回沙发上喝着牛奶,贺清都站在那里不敢动,有些好笑道:“进来坐啊。”

      贺清都得到应允,才弯了弯腰进了门,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楚京野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怪不得即便是隔壁班也没怎么有特别的印象,这性格看起来有些孤僻内向,自己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类型的人,只是这身高不打篮球可惜了。

      “要去学校了,你一般怎么上学?”

      “公交车,学校离这里也就三站路程。”随即他想到什么又开口道:“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去学校,我坐下一班车。”

      这番话让楚京野欲言又止,是他的性格问题,还是自己在学校的行为像是一个恶霸,为什么这么害怕自己跟他同框出现。

      “谁说不想跟你一起去学校了。”楚京野起身踮起脚拍了拍贺清都的肩膀,这种孤僻的小同志是需要鼓励的。

      可贺清都身子一僵,头低得更深了。

      “昨天的事谢谢了,不过你没什么想问的?”楚京野眨着眼睛,试探性的问着:“说实话,不看你学生证我都不知道你是我同学。”

      “没有,我只是喜欢..看你打球..”

      果然是球迷,还好吧,至少不是其他的奇怪理由,楚京野勉强接受了,现在有个落脚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出门看了眼卧室,今天母亲还没起床,可能是昨晚太累了,楚京野轻轻关上门,生怕惊动她。

      公交车很挤,突然倒觉得走路上学也没什么不好,车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倒的楚京野被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扶起,贺清都一如既往的不敢直视自己,小声的说了句谢谢,却没得到回应。

      贺清都的身高太高,在人群中也格外醒目,大家都爱往高了看,看的久了,脸都通红通红的,其实他父母身高也才正常身高,没想到自己长身体这么快。

      校门口的银杏树叶越发的黄,风一吹就要跌入尘土,踩在脚下,楚京野盯着那片叶子的落下,正好看见游边在和同学们说笑。

      游边是楚京野从小的好友,虽然是个与他截然相反的好友。

      “我先过去了,放学也不用等我。”

      说完,贺清都小幅度的点点头,楚京野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性格真的一点也不讨喜!

      一个巴掌响亮的拍在游边的肩膀,楚京野笑着:“游边,说什么呢这么好笑。”

      游边看了眼楚京野一眼,突然周围的人都闭上了嘴,没有往常的热情打招呼,他们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嘴上说着上课了,便都跑进了教学楼。

      楚京野愣在那里,手不自觉的握紧,指甲刺得有些疼,心里隐隐的有些慌乱。

      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了父亲的事吗……

      到了铃声响,楚京野才进了教室,不知是自己多疑还是什么,只觉得同学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了,怜悯,厌恶,不屑,无论哪一种,以往他都不曾见过。

      课上到一半,门口传来敲门声,崔宁满脸憔悴的站在门口,轻轻的说了一句报告,眼神却不经意的往楚京野略过,后者没当回事,毕竟自己与他并没有什么交集。

      等下了课,楚京野准备转身询问一下游边怎么回事,转头却看见崔宁正死死的盯着他,干得起皮的嘴里啃着指甲,若是平常看见会觉得有些恶心,但此刻从他的眼里看出了隐忍与妒怒,让自己敏感了起来。

      准备找游边的脚步也搁置了,毕竟还会路过崔宁,打算起身去超市买水,刚起身却被游边撞了一下,随即手里多了张纸条。

      摊开纸,上面写着:‘大家都知道你爸害死了很多人’。

      只觉得耳边有点不舒服的声音响起,楚京野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狠狠的踢了一脚,引起周围同学的目光,随后又开始了指指点点。

      他有些无力,毕竟他只是昨天才知道的这件事情,但所有的东西貌似都在发生变化,他以为到了学校至少会不那么压抑,还是在他们眼里自己应该抱头痛哭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或者跪求那些受害者的原谅。

      以前那些充满崇拜的目光慢慢的变成了厌恶,楚京野跑出了教学楼,只要装作不知道,就不会听到那些辱骂。

      突然,一双手在楼梯拐角处拉住了他,抬头,是崔宁,身后还跟着几个没见过的彪形大汉,看着那充满恨意的眼神,楚京野倒是明白了几分。

      在被推进泥地里的时候,楚京野没还手,一地的污泥溅起,打在身上的校服,像被扔进泥里的玫瑰,脏污得美丽。

      “你知道你们家害死多少人吗!”崔宁恶狠狠的盯着地上的楚京野。

      楚京野没回答,只是红着眼睛木讷的盯着眼睛这个满目狰狞的昔日同学,他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以后也不想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是谁啊,人人都爱你。”崔宁冷哼一声,“你爸被抓的时候,你还在接受同学们的欢呼了吧,而我!我在你家工厂外面等着我爸骨灰!”

      “可最后没找到,到处都是灰,看不见的!你爸以为赔点钱就能完事吗!那是我爸啊!”

      崔宁越说越激动,一脚一脚狠狠地踢在楚京野的肚子上:“有钱有势了不起啊,新闻压得死死的,你以为我会让你好过吗!”

      楚京野捂住肚子,手挡着崔宁的拳打脚踢,耳朵被撞在墙上,一阵耳鸣声轰炸着整个脑袋。

      “真该死!该死!”

      崔宁红着眼停止了脚下的动作,转身拿起墙角的砖头,扬手准备砸向面前的人。

      沉重的喘息声,手在空中停了下来,眼里全是不甘,他知道,其实这跟他没什么关系,可家人的死亡又怎么能对他视而不见!

      “对不起。”

      楚京野嘴角流着血,开口说了句对不起,他知道一句对不起对于一条人命一个家庭来说无足轻重,可他现在只能说对不起。

      没过一会,耳边听见砖头落地的声音,楚京野没抬头,肚子疼得有些痉挛,加上昨天受了凉,此刻身子软得使不上劲。

      一双手扶住他颤抖的手臂,楚京野下意识的往后缩,又蹭了更多的泥。

      “你没事吧。”

      温柔的声音混杂着空气的清香,楚京野慢慢抬头看着贺清都的脸,心里松了一下,此刻的他竟然觉得有些委屈,刚刚的经历让他有些害怕。

      贺清都看着被浸透的衣服,连忙脱下自己的校服披在他的肩上。

      “回家吧。”

      没等来回答,贺清都准备收回安慰的手,却被楚京野一把抱住,随即感觉一片温热,他哭了。

      好像没见过他哭过,他一直那么阳光,就像初见时那样。

      “我知道他做错了,可他是我爸,我还能为他做什么呢。”楚京野哭着,“我明明已经装作没事了,明明忍到极限了,我不想烂在黑暗里。”

      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仿佛那一刻世界就将他抛弃了。

      贺清都听着肩膀上的人渐渐没了哭声,像是哭累了,睡着了,侧着脸看着他泛红的鼻尖,抬手擦了擦他眼间的泪,红了的眼眶,有些心疼。

      第一次抬头正视他的脸,贺清都深邃的双眼全是柔情,刚刚脱衣服急了点,校服内的白衬衫的扣子被扯掉了,衣领耷拉着,多了几分颓懒散漫的味道,

      贺清都看久了竟把自己看红了脸,修长的身子微微侧倾着将楚京野扶起背在背上。

      打了辆车回了小区里,昨晚的雨水积了许多,贺清都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惊动了背上的人。

      突然,背上的人扭动了一下,贺清都吓得手一抖,以为他要醒了,连忙将他放在花园里的座位上,结果等了好一会,楚京野才醒,他是被花香呛醒的,这小区的花实在是太香了。

      “怎么回家了?”楚京野愣了一下,站了起来。

      “你身上脏了,所以我把你带回家。”贺清都收回视线,又低下头,还好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么近的肌肤之亲。

      楚京野好像想起什么,但又恢复了一张无事的表情,勉强的笑了一声,拍了宋庭九一巴掌,打得他肩膀一颤,“又麻烦你了,等我办完事了,我会找地方搬走的。”

      “不用……”

      楚京野说完收回笑容,捂着腰转身上了楼,趁现在还早,得跟妈妈一起去看看父亲,他还有很多话,很多问题想问他,那么大的家不应该什么都没有留下的。

      “不用搬走……”声音越来越轻,跟着楚京野的背影一起消失在空中,贺清都抿了抿嘴,这该死的嘴关键时候总是这么胆小。

      贺清都慢悠悠的走进楼里,刚按下电梯,就看见楚京野气喘吁吁的冲了出来,“我妈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贺清都按住他躁动的肩膀:“你先别着急!阿姨会不会去散步了。”

      楚京野急的团团转:“她没带手机,我昨晚跟她说了要出门必须带手机,方便我联系她。”

      楚京野手里拿着母亲的手机,没有电,明显昨晚开始就没碰过,突然想到什么,声量一提:“你这里离看守所远吗?”

      两人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听到地址皱了皱眉,又来一个去看守所的。

      楚京野一路上不停的看着窗外,寻找着一路母亲可能停留的地方。

      司机踩下刹车,车行出去几十米,停下来。

      看守所外,一名女子在路边站着,头上缠着丝巾,眼线画歪了一点,却没有影响美感,站在那里显得凄凉又美丽。

      楚京野松口气,跑步过去,“妈,不是说好一起来的吗?”

      母亲眨了眨眼,眼泪早就被风吹干,眼睛有些干涩,张了张嘴:“他们说……”

      “他们说,你爸拒绝探视。”

      “什么?!不会吧——怎么会呢。”

      可徐纺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让楚京野内心轰鸣一声,他想象过见到父亲时的模样,想过说的第一句话,想过父亲让自己一定要坚强的撑起整个家,想过很多很多,唯独没想到这个。

      母亲空洞的眼神,盯着那扇大铁门,仿佛是一道永远跨不进的墙,“他不想见我们……”

      忽然的,徐纺开始激动起来:“他凭什么不想见我!我是他老婆!他明明什么都听我的!怎么敢……怎么敢拒绝见面。”

      “他怎么敢……”徐纺双手掩面,抽泣着,“怎么敢!”

      楚京野看着母亲慢慢跌坐在地,嘴里还不停的控诉着父亲,事到如今,她还是这么高高在上,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是要把爸爸踩进脚底。

      “你为什么要签那份报告?”楚京野开口,带着一丝埋怨,但也不敢大声:“你害了别人,害了爸,更害了你自己。”

      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原本打算忍好心里的情绪,不埋怨任何人,不问她为什么,告诉自己一切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可就在这一刻,他有些忍不住的开了口,很多他想知道的事情,都在逃避着。

      贺清都站在远处,他知道现在过去,无疑是把他最后的尊严抹杀。

      徐纺拉着楚京野的手,摇着头:“他们说我什么都不会,靠着你爸耀武扬威,逼着我,逼着我签了那份报告,都怪他们!”

      楚京野闭着眼,甩开母亲的手:“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对不起……儿子”徐纺喃喃自语,是她害了这个家,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蠢,什么亲人朋友,无非就是想从这个家里捞点什么。

      楚家垮了,公司在第三天就赔给了自己的表弟,一切行云流水得像是蓄谋已久,家里的所有钱还有股份都变卖都赔给了受害者,什么都没有了,而那些平日里天天上门的朋友到头来像丢垃圾一般撇的干干净净,都是他们的阴谋,从一开始的烟花,报告,还有大伯那天无理由的上门,到最后的工厂爆炸!

      可又有什么用,那份合同上写的明明白白就是她的名字,一切的始作俑者,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别人。

      父亲被抓走的时候,丝毫没有辩解一句,在做生意时的侃侃而谈,却在自己结发妻子的眼神里不发一语,连后续的赔偿都是让管家处理。

      她明明什么都不懂,她就是个只知道享乐的,被关在蜜窖的富家夫人,却听不得别人对她的一点非议。

      “我去自首,字是我签的,该坐牢的是我,不是他......”

      母亲哭着爬起来,风吹起她鬓间的白发,这一个月竟让她苍老了不少,发丝沾上了脸上被哭花了的妆,嘴里念叨着去自首,一步一步往铁门走去。

      可事已至此,谁签的字还重要吗。

      楚京野红了眼,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出的话,忍住了眼泪,低着头深吐了几口气,开口喊道:“妈!别去了。”

      听见呼喊的徐纺渐渐停下的脚步,缓缓转过头,楚京野看着她半天才开口:“回家吧。”

      楚京野站在那里,风吹着母亲的丝巾,遮住她的眼,连她看不清了,这次好像掉进了谷底,看不见天亮。

      贺清都看着他,楚京野强忍着心里涌出的伤悲,冲贺清都扯了扯嘴角,手比在耳边无声说着:麻烦,打个车。

      风过林隙,贺清都远远望着他,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嘴角一直笑着,让他母亲放心。

      他是在笑吗,笑的是路边的树,还是树上的花,他不知道,只知道这次只能看花,不能窥探眼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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