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开水》林闲月知明

7、清醒

　　陆啸就没见过这么翻脸不认人的，先不说那三杯酒是夏俞清自己要喝的，没人强迫，就单单说陆啸又是喂水，又是给他扶上楼，伺候他睡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更何况，昨天是谁撩拨的，是他夏俞清主动的没错吧。

　　夏俞清凭着醉酒营造出了那样暧昧的小气息，陆啸自认为已经萦绕了整个幕下的二层，让他一宿觉睡得光怪陆离不说，早起时仍带着些兴奋与期待。他自认贴心，知道夏俞清不会起那么早，所以出门去给他买早点。

　　谁成想，回来到他房间时，是与昨天截然不同的一张冷漠的脸。

　　“.......”

　　于是陆啸看着夏俞清板着脸收下了早餐，客气又疏远地跟他说谢谢，就好像昨天热情粘人的人不是他。

　　“还有事儿么？”夏俞清问杵在门口一直没走，满脸惊愕的陆啸。

　　陆啸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气得摔了门就走，心里骂着“小兔崽子，还有两幅面孔呢。哼，以后有你求着老子的时候。”

　　“碰”，新加的隔断和板门碰撞出巨大的声响，感觉整面墙都跟着抖了一抖。而与此同时地，夏俞清碰一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里。

　　太尴尬了，怎么办。

　　夏俞清故意板着脸气陆啸，可人真的走了，他心里又空落落的一块。

　　原因无他，他醉酒了，但是没断片，早起睁眼的瞬间，自己昨天对陆啸说的话，做的事全都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一时间让他慌乱无措。

　　喝酒误事，他只能将昨天的种种归为酒精催化下的不当行为，同时也只能伪装为自己毫无记忆而躲避尴尬。与陆啸将这一切当做暧昧的撩拨不同，在夏俞清那里，已经将这样的行为定义为骚扰。

　　“夏总监，今天有空我们出来聚聚吧。”夏俞清看了一下微信传来的新消息，是初心科技几个研发人员临时建立的新群，都是他以前熟悉的同事，邀请他出去坐坐。

　　正好烦闷，能够有事消遣一下也不错。夏俞清知道，如果自己一天不出门，那陆啸将会存在自己的脑子里一整天，撵也撵不走。

　　“好的，正好我今天没事儿。几点约在哪里？”夏俞清回着微信。

　　“四点半，选个远点的饭店吧，我们几个实在不想在难得的休息日再往单位方向去了。”几个人订了一家与幸福三街反方向的商区饭店，准备启动小团体的团建——吃烧烤，喝啤酒，骂领导。

　　“夏总监，您现在住哪啊？去那边方便么？”几个人想到还有夏俞清，怕他不愿意去太远的地方，可夏俞清答应得很快，“我可以的，那到时候见。”

　　夏俞清就怕去的地方不够远，用的时间不够长，定在城市的另一边，正好给了他躲出去的好机会。

　　夏俞清洗了澡，换了件清爽的衣服，甚至拢了拢头发，上了一点点发油，他心想着，总不能让前同事看见自己的窘迫。他望着镜子里水汽沼沼下自己那张苍白的脸，有些模糊，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一如看不清脸上微微出现的细纹。再过不了几年，自己就会变成又老、又丑、又穷的那种男人了吧，是叫中年危机或是什么其他的称号，没车没房没爱人，像一抹空气在这城市里，没人在意的存在吧。

　　这一刻夏俞清很是沮丧，自暴自弃地想了很多过往与未来，过往一片凌乱，前途漆黑一片。二十七岁的他，即便被人叫着总监，也不过是人情往来间对离开的人留有的一点点体面而已。

　　想到这，他的脸更冷了。他拿过水池边的眼镜戴上，让镜子里的模糊人像聚焦，他看清了自己的表情，那是一张让他都喜欢不起来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陆啸，明明那个人要比自己还大五岁，三十二岁的不年轻的年纪，可是脸上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时间只是沉淀了那个人身上的气质，将他打磨的更为光彩照人，更有魅力。

　　自己竟然还妄想着撩那样的卓越的人，呵，痴人说梦吧。

　　他沉沉地叹出一口气，强撑着走下楼，准备提前去赴约。

　　在这个环境里，他实在有些窘迫，好在饭店旁边有一家书店，可以供他消磨一整天的时间。

　　陆啸看着夏俞清背着双肩包走下楼，面无表情地走过他，径直往门口走去。

　　陆啸在这一刻有点慌张，飞快回忆起昨天自己做了什么越矩的行为让夏俞清生气，可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到什么。下意识地伸手拦过了夏俞清。

　　“要去哪？”

　　他语气里的慌乱让夏俞清很是意外，他甚至没在陆啸的身上看过慌乱的神情，他天生的掌控感总是能隐藏起这样的情绪。

　　“前同事约了我一起吃饭。我想着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就答应了。”夏俞清面色如常的答复着。

　　“在哪里？什么时间回来？”陆啸追问着。

　　好在时间够早，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然此时的陆啸一定会被包罗、四毛嘲笑，“啸哥你看人看得好紧哦。”

　　可是陆啸就是想问个清楚，他总觉得如果此时他不与夏俞清多说些什么，就会导致不能挽回的后果，尽管他也说不清能有什么后果，可能在他潜意识里仅仅是夏俞清的疏离都会被认定为不能挽回的后果。

　　“在平川路，约的晚上，我想先去那边的书店看看书。”夏俞清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不放在被陆啸紧紧攥着的手臂上，尽管那一小块皮肤灼热地快将他整个人烧起来。

　　“好，那你别太晚回来。”陆啸听后放下心来，松了些手上的劲儿。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接着问：“喝酒么？”

　　程序员们之间的聚会，肯定是要喝一点的，夏俞清没想隐瞒：“会喝的。”

　　“不行！”陆啸突然抬高声音。

　　他刚松劲儿的手再次蓄力，将夏俞清向自己拉近了一些，在他耳边说着：“难不成你还想让别人看见你喝多的样子？我不在你身边你喝多了还想撩谁去？”

　　夏俞清的耳朵瞬间变得通红，好像要滴出血来。

　　“不许喝酒，除非我在。”陆啸又强调了一遍，确定夏俞清认认真真听到耳朵里去才放人离开。

　　看着落荒而逃的夏俞清，陆啸知道他早上不过是假装镇定，假装忘记昨天的举动，自己简单一试就显露无疑。

　　送走夏俞清的陆啸心情大好，哼着歌，将幕下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一晃就到了中午的时间。他也懒得自己下厨做饭，准备去彩姐那蹭点吃的。

　　陆啸在这一片人缘混的极好，主要也是得源于他一张俊脸，总能男女通吃。陆啸去彩姐店里，那是享受连账都不用佘，直接拿走的顶级待遇的。

　　陆啸到烧烤店的时候，彩姐一如既往开着直播，给观众们展示自己家的肉串都是使用品质较好的牛羊肉，不掺一点假。

　　所有看直播的人都看到一个俊美的人影穿着随意的背心短裤和拖鞋，从镜头里一闪而过，但足以惊艳众人。是陆啸不小心入了镜，只为拿彩姐手边的一小盘毛豆花生米。

　　“天啊，我眼睛怎么了，刚才是不是有超级大帅哥过去？”

　　“你没看错，真的是有帅哥过去，我看见了！”

　　“彩姐，快给我们看看，刚才过去的是谁啊。”

　　“彩姐太不够意思了，有这么好的存货还掖着藏着，怎么从来不直播！”

　　“给彩姐三分钟，我要知道小哥哥的全部信息！”

　　弹幕已经刷的飞起，粉丝们纷纷表示要看陆啸的出镜和背景。

　　韩彩看着一路从自己这里顺手牵羊的陆啸，也忍不住鼓动他在自己的直播间露露脸。

　　“阿啸，来跟我的粉丝们打个招呼？”

　　彩姐转过头，笑意盈盈地引诱着陆啸，但那边一就一张面瘫脸，“不去。”

　　边说边自然地拿过几个刚串好的肉串，在旁边自己支起的小地炉烤起来，彩姐家的确实品质好，肥瘦相间，不一会就滋滋冒起油。

　　韩彩白了他一眼，吃着自己的还不肯给福利。但她也知道，但凡让陆啸出镜的时候，都是被拒绝，没个百千次，也有几十次。

　　任她软硬兼施，陆啸就是不为所动，做什么都行，出镜绝无可能。

　　“隔壁邻居弟弟，害羞，不愿意露脸，回头你们来我店里吃饭，我告诉你们怎么能见到他。”韩彩故弄玄虚跟粉丝解释着。

　　到底她还是心疼陆啸，怕他吃不饱，又让厨师给他炒了饭，陆啸肉串配炒饭，吃的好不惬意。

　　晃晃悠悠到了下午四点，烧烤店开始上人了，陆啸回到幕下，包罗也来了和四毛他们也来了。

　　“怎么来这么早？”陆啸看着整整齐齐的乐队，不解地问。

　　“今儿周六，我们都空，想来练练。”阿宽说道。

　　陆啸也不意外，他们有的是还在上学的学生，有的是白天兼职打别的工，但只要有时间，还是愿意围着陆啸转。

　　陆啸很大方，需要他指导的地方一点不吝啬，四毛几个又赚钱又能学音乐，别提多喜欢他们啸哥了。

　　只是平时十分耐心的人，今天却有点不在状态，频频看表不说，还总是走来走去。

　　“啸哥，你晚上有事儿啊？”阿宽看出来他不对劲，问道。

　　“没......”陆啸想说没有，可还是觉得心里有点事。

　　四毛和包罗发现楼上意外的安静，平日里虽然小眼镜也安静，但总会有走动的声音。

　　“啸哥，眼镜哥今天不在家啊？”四毛问着，夏俞清比他还大四岁，即便不如四毛社会，看起来更显小一些，但是四毛还是叫他眼镜哥。

　　陆啸感觉内心被四毛一个“家”字戳了一下，也终于明白自己这不安的情绪从何而来。

　　认了，撩也撩了，不负责就不负责吧，只要人还在他陆啸眼皮底下，就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