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凶猛》fiveseven

64、日出

　　徐澍年结束之后，小匀趴了好一会儿也没动静，阖着眼皮，发丝凌乱。徐澍年以为自己把人干坏了，迟疑片刻，伸手摸了一下小匀的额头。
　　小匀躺在枕头上，抓着他的手，睁开眼睛。徐澍年坐在那，低头看着他，一开始小匀只是若有似无吻他的手指，慢慢变成了舔他的指尖。小匀的眼神很纯洁，仿佛这件事一点都不色/情，仅仅是在表达心事。
　　小匀一点一点含深，舔得格外温柔，过了好一会儿停下来。徐澍年什么都没说，拿纸巾给他清理腿间，然后下床倒水。小匀一边捧着水杯，一边看他走来走去，徐澍年将冷气调到舒适的温度，回来给小匀盖好空调被。
　　做完这些，徐澍年这才在小匀身边躺下，问小匀关灯吗。房间突然变成一片黑暗，非常安静。借着窗帘缝隙中的光，小匀扭头看徐澍年，徐澍年沉默无声，望着天花板。
　　小匀觉得徐澍年生气了，尽管徐澍年如常待他，对他没有半点儿不好。
　　下午他们还在车上说，明早一起去海边看日出。徐澍年终究介意他跟周砚的关系，小匀冷静地想，如果徐澍年要跟他分手，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徐澍年真的提出来——

　　徐澍年没有提出来。第二天一早，小匀睁开眼睛，浴室的灯亮着。他先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下床洗澡。徐澍年在浴室刮胡子，脸上还沾着泡沫，小匀站在身后看他，徐澍年手上的动作顿住。
　　小匀什么都没穿，这具身体的青涩完全褪去了，如今是丰肌秀骨，艳□□人。徐澍年一声不吭收回视线，小匀垂下睫毛，走过去打开淋浴。
　　在镜子里，徐澍年盯着小匀的裸/背，一看到纹身，他就不能不想，小匀在床上越来越会花样，也是经过周砚的调教。这时咻地一痛，徐澍年刮伤了脸，留下浅浅一道血痕。徐澍年清洗之后抬头，镜子深处，小匀蒙在水雾中回头看他。
　　六点钟，这个时间看不成日出了，况且是阴天，海边人特别少。他们在一家早餐店随便点了东西，虾仁馄饨不好吃，小匀吃了一只就皱眉。徐澍年看他表情，将自己的面换给他。
　　小匀说：“不好吃。”
　　徐澍年说：“我尝一下。”
　　这一尝就没还给小匀，小匀欲言又止，半晌只说了一句：“昨天晴空万里，天气会随着人的心情改变吗？”
　　徐澍年说：“天气跟人一样，总是在变的。”
　　小匀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跟徐澍年从来不需要多说什么。乌云半遮着太阳，偶尔只落下一丝阳光，小匀吃完之后，就和徐澍年在海边的公园散步。
　　市局这时候还不上班，他们闲着没事，也只能散步。有人在公园练太极拳，还有人打羽毛球，广场上远远拉了一条红色横幅，写着：弘扬社会正气，共建美好家园。
　　徐澍年看一眼手机收起来，小匀思索怎么开口，走到花坛边，一枚羽毛球飞过他们头顶，落在了花坛里。徐澍年抬头寻找打球的人，小匀站到花坛边上，将羽毛球捡起来。
　　那一对老年夫妇身体健朗，接过去说了谢谢，拿着羽毛球去更空旷一点的地方。徐澍年目送他们离开，小匀还站在花坛边上，居高临下看着徐澍年。附近没有人了，徐澍年刚想转身，小匀双手按在他的肩上，徐澍年偏头看小匀要做什么，小匀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吻上他的脸。
　　小匀的脑袋挨在徐澍年旁边，双臂勒在徐澍年身前，是个依恋的姿态。这个吻格外轻盈，带着一丁点潮湿的感觉，徐澍年闭上眼睛，远处传来海水的声音，仿佛小匀也像海水一样卷住了他，毫无征兆冲进他心里。
　　那一刻，徐澍年几乎想要叹息。
　　小匀依旧抱着他，说：“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我可以马上离开。我不想看你承受痛苦，也不想毁了你的生活，毁了你。比起跟你在一起，我更希望你幸福快乐。”
　　小匀的声音冷静而低沉，如同潮水渐渐远去，却重重拍在徐澍年心上。徐澍年抓住他的手，道：“小匀，你不会毁了我，你会毁了你自己。”
　　徐澍年等了一会儿，转身看向小匀，小匀站在比他高的地方，垂着头不动，像是一尊美丽雕像。徐澍年说：“如果你不是委身于周砚，如果你跟他的关系是公平的，他不会伤害你、利用你，我才可以甘心。为什么对我说这种话，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你走上那条路，留你一个人？”
　　小匀头偏向一侧。鲜花修剪过，空气中有一种冷冰冰的苦涩香气，小匀撕下一片花瓣，放在嘴里咬。
　　徐澍年望着他的脸，手伸给他，小匀低声道：“我比你想的要残酷。”
　　小匀看起来心事重重，徐澍年拉住他的手，道：“去海边走走吧。”
　　沿着海滩走了很久，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在天边撕裂出口子，海水是一片灿烂的金色，像是从伤口流淌出金色的血。徐澍年直面海上的光辉，影子拖曳在他们脚下，小匀在心里想，死亡一样的日出。

　　到了上午，徐澍年开车去碣石岛市局，小匀一个人在市局对面的小店吃冰糕。天气太热，小匀刚好坐在台式风扇前，便将脸凑了上去。风扇嗡嗡振动，将衣服吹得微微鼓起，小匀托着脸，很享受这个时刻。店主将五颜六色的汽水放进冰柜，问他高中放假了吗，小匀迟疑片刻，嗯了一声。
　　小匀一直觉得自己是成年人，觉得自己一下子变老了，但在外面的世界，他还是高中生的身躯。他躺在床上，腿分开，看着陈卓尔亲吻他的大腿，再也没把自己当做高中生。
　　回忆起这种下流事，小匀忽然想到了周砚，出发前的那一晚，周砚靠在床头，摁着他的后颈，他舔/弄得很生涩，周砚一把薅住他的头发，诱哄他全都吃下去。那天周砚玩了他嘴巴很久，否则怎么会安心放他出门。
　　小匀含着勺子，舌尖冰凉，无声咬碎冰糕，仿佛是将周砚吞了下去。
　　没过半个小时，徐澍年出来了，福利院的户口档案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甚至都对得上。徐澍年拿了一瓶汽水，喝了两口就接到小蔡的电话，徐澍年目光凝重，一边听一边给小匀眼神，小匀会意，拎起包跟他走。
　　“怎么了？”
　　“他找到一个器官贩子，死者的身体器官可能经过那个人的手。”
　　徐澍年急匆匆开车往回赶，小匀系好安全带，将包扔在后座。徐澍年开得很快，小匀面色不变，替他看后视镜。从碣石岛自驾回家三个小时，他们刚下高速，徐澍年又接到了电话。徐澍年以为是小蔡打的，结果是检察院打来的。
　　小匀给徐澍年拿着手机，听了一言半语，却听不完全，只看到徐澍年的面色阴沉下去。这种神情，小匀只在徐澍年脸上看过一两次，一定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徐澍年紧绷下颌，挂掉电话之后，连打方向盘的动作也很不稳。小匀看着他，徐澍年简单说：“检察官认为蓉蓉的案子证据不足，决定不起诉何冠军。”
　　小匀慢慢念道：“何冠军？”
　　徐澍年吸了一口气，道：“我回去给检察院打电话，案子不会就这么过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徐澍年心里明白，起诉何冠军的希望渺茫。间接杀人与□□难以定罪，更别说邱蓉蓉的身份很难引起同情。小匀道：“这个人，我在今宵难忘见过。”
　　何冠军是今宵难忘的常客，小匀还记得当时的情形，他在镜子前洗手，何冠军醉醺醺进来，从后面撞上了他。他盯了对方一眼，对方却后退两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一遍才走开。
　　徐澍年心里想着案子，又接到市局的电话，没留意到身边小匀的变化。小匀叉着手指，目光直视前方微微下落，那是一个极其冷淡的眼神。

　　同一时刻，普天区，冯治卿戴着墨镜坐在汽车里，懒洋洋打泡妞电话。街上没几个人走动，终于有一个卷毛小弟拿着两只冰激凌跑回车里，道：“小冯哥，小冯哥！”
　　“这么大声干嘛，我还没聋呢。”冯治卿挂掉电话，整一整花衬衫领子，这才接过冰激凌。
　　“小冯哥，这是江永佳的地盘，我们这么高调，会不会不好？”
　　“有什么不好，江永佳躲着不敢出来，他的人也夹着尾巴过日子。咱们就在这里撒泼，有本事他倒是过来，直接给我一枪啊！”
　　冯治卿一边吃冰激凌，一边把喇叭按得滴滴响，狂野的车载音乐也飘出大老远。冯治卿跟着音乐点头，后视镜中，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走近了，冯治卿随意看他一眼，跟着音乐点头。
　　God and man，God and man。
　　男人在车边停住脚步，冯治卿吃得正开心，目光相对的一刻，男人夺过他的冰激凌，用力给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