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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灵犀 ...

  •   白天跟易准工作或者被周砚揍,晚上被周砚操,就算是一团棉花做的,小匀也禁不起这么糟蹋,所以当周砚说要去天津两天时,他有种上学放假的快乐。他不知道周砚为什么去天津,但心里隐约猜到是谈运货的事。
      范中宇死之后,缉毒队沿着线索查下去,抓了不少当地的毒品贩子,毁了周砚的陆地运货线,所以周砚要另想途径。之前从广东运货的时候,因为邻近臭名昭著的金三角,检查得十分严格,但如果走天津海关可以钻不少漏子。
      小匀知道,毒品不过是周砚生意中的一部分,上个星期周砚走私了一批枪支、阿拉伯水烟,就是从天津运出去的,除了走私,开赌场和夜总会,周砚还真开着房地产公司。就像冯治祥说的,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是正经生意人,尽量不动手。
      冯治祥是政法大学毕业,怎么看都跟周砚这种人不搭调。小匀问他,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碰毒。冯治祥问他知不知道十年前这个城市是什么样子,小匀摇头。冯治祥道:“当时毒品滥用比现在严重得多,有需求就会有人冒险,钱总要有人赚。你看美国禁了这么多年,把这东西禁了吗?与其拱手让给别人,不如抓在自己手里。”
      “所以,不仅是为了钱。”小匀总结重点。如果把这份生意让出去,就等于把权力让出去。
      “小匀,二哥跟乾哥不一样,他不是那种为了贪欲毫无休止的人。乾哥是江湖人,心里只有赚钱一件事,他不明白,也不会管有多少人死在这上头,但是见哥不会纵容,如果没有他定下一些规矩,这些年会糟糕得多。”
      比如,任何手下人不准沾货,市内除了普天区不准卖货,出手的货限制纯度与数量,小匀心想。冯氏兄弟有时会叫周砚“二哥”,这个称呼要亲近一些,小匀发现他们对周砚的尊敬与信任比对周乾的更深厚。
      周砚,的确跟他当初想的不太一样。小匀站在门廊下,目送车子离开,冯治祥抽完烟跟他告别。

      等冯治祥也走了,小匀上楼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他坐在床边拿出周砚送的刀,慢慢把刀擦干净,看自己照在上面的倒影,看完一面之后,徐徐将刀刃翻过来看另一面,刀光从脸上闪过。
      他最近瘦了,跟周砚在一起之后知晓情欲的滋味,少年人的青涩很快被打磨干净,脸部的线条也没有了从前的幼感,周砚说他比以前更漂亮了。尤其是一双寒潭似的眼睛。小匀若有所思看着手里的刀,雪亮的刀光在眼瞳中闪动,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和信箱。
      几天前久久跟他说在书店偶遇徐澍年的事,他以为徐澍年会联系他,没想到徐澍年一直没有动静,这反而让他疑惑。
      他要跟徐澍年见一面,周砚不在家,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小匀收拾东西出门,打车到商场,确定没人跟着自己,走到街边的报刊亭买电话卡。这种黑卡是月抛的,用完就可以丢,警察查不到记录。
      买完之后,他打车到徐澍年的小区,将新买的电话卡装在旧翻盖手机上,给徐澍年发了条短信:“我在你家楼下。”
      小匀站在紫藤萝花的树影里,穿一件黑色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远远地看,根本看不出树影里站了个人。他心想,今天是双休日,又是晚上,不出意外徐澍年应该在家。果然,徐澍年很快回了消息,问:“你是谁?”
      小匀手指停在数字键盘上,回复了一个笑脸——冒号加上半个括号。他相信徐澍年肯定懂了。
      徐澍年没有再发东西给他,过了两分钟从单元楼走出来。
      小匀站在阴影中望着他,徐澍年四下扫视了一圈,目光在经过紫藤萝花荫时稍稍凝滞,然后直直地向小匀大步走来。
      小匀默默等着,徐澍年一直走到小匀面前,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没想到小匀会来找自己。小匀扬了扬头,半张脸被单元楼门口的灯光照亮,还有半张脸被笼在阴影中,徐澍年盯着他的脸,一个月没见而已,眼前的小匀却发生了某种不小的变化。
      徐澍年说不上来。
      紫藤萝开得繁杂茂盛,香气袭人,小匀孤零零地靠在花架下,身上有斑驳的枝叶的影子,徐澍年想看清他的脸,往前又走了一步。小匀没有后退,道:“为什么找我?”徐澍年顿了一下道:“范中宇的死,你知道什么?”

      徐澍年是经验丰富的刑警,跟人说话的时候有点职业病,忍不住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人,小匀被他这么盯着,静静道:“你是在审讯我吗?”
      “不。”
      于是小匀也同样用探究的目光盯着徐澍年,他们两个人都保持着一点警惕心,但又不好立起边界回避对方,就像鼻子碰在一起的两只动物,屏住呼吸研究对方的脸,谁都不敢第一个探爪子。
      他们在这里安静僵持,不远处传来说笑声,正渐渐向这边靠近。徐澍年回头看了一眼,是一群下班的警察聚会回来,其中还有徐澍年的同事,徐澍年低声道:“有我认识的人,上去说话吗?”
      小匀点点头,徐澍年拉起他的手,小匀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指,没有挣开。徐澍年有时接外甥女放学,怕人跑了,一定要紧紧抓在手里才放心,算是“职业病”的一种。徐澍年走到楼梯时察觉到不对,回头看一眼小匀,后知后觉松开。小匀先他一步走上台阶,站在门口等他。
      小匀之前来过一次徐澍年的家,所以轻车熟路,找到客人穿的拖鞋换上,换完拖鞋小匀直起身摘帽子,看到玄关衣柜里最显眼的地方挂着徐澍年的制服,不是那身巡警制服,而是刑警制服。
      挂在衣架上的还有徐澍年的胸牌,用蓝色绳子吊起来,上面写的是“市刑侦支队一大队队长徐澍年”。徐澍年在小匀身后关上门,发现他在看自己的制服,正要说话,小匀笑了一下说:“恭喜你,徐队长。”
      这一个多月徐澍年听到了很多恭喜,但还没有一个人的恭喜让他觉得值得一笑,徐澍年抿了下唇角,在表露出来之前,将这个笑收归于心。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
      “——不会是你接了范中宇的案子吧。”
      “是。”
      “报纸上说,凶手还没有抓到。”
      “所以我才想问你,知不知道什么线索。”
      小匀走到客厅,客厅陈设看起来跟上次差不多,徐澍年还是一个人住。他扭头看旁边的徐澍年,徐澍年本来一心在想案子的事,跟小匀对视之后,近距离看到他的嘴唇,不合时宜想起了上一次的那个吻。
      这样看,他大约知道小匀的变化在哪了,小匀脸部柔软的线条变得锋利起来,情绪如同水一样敛进眼底,像是慢慢成形的大理石雕像,正在被凿去不够成熟优美的地方。那一下一下砍凿的声音,带了点惊心动魄的意味。
      徐澍年先去给小匀煮咖啡,过了一会儿,他回到客厅,把咖啡放在小匀面前,忽然看到小匀的后脖颈上有吻痕。小匀肤白,那些红痕更显得暧昧,让人忍不住联想这具身体被怎么粗暴对待过。
      他不应该那么想小匀的,但是——
      徐澍年移开眼睛,道:“我知道,你在为周砚做事。”
      小匀动作一顿,像是水面上荡漾开来的涟漪,过了几秒才恢复如初。小匀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跟踪你。”

      徐澍年这样坦诚,小匀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心想,难怪徐澍年没联系他。小匀道:“为什么?”
      “范中宇死之后,我发现你换手机、搬家,理发店也关了门,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你告诉我唐烨在周砚手里,他是案子的关键人物,我当然要找他。”
      徐澍年是在那天偶遇久久之后,跟着久久确定了他们住的地址。上个周末,小匀回来陪他们一起逛街,易准开车送他回家,徐澍年坐在小蔡的车里刚好看到。之后徐澍年跟了他们几天,发现小匀经常跟易准出入地下赌场。
      小匀抱着咖啡杯没有动,袅袅的白雾四散开,仿佛将两人隔绝得很远。
      徐澍年道:“为什么要选这样的路?你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匀心道,这样的话他在电视剧里看过。按照戏剧性发展,接下来应该回复一句,难道我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吗。徐澍年是善良的主角,他是恶毒的反派男配,剧本应该是这么写的。
      “我以为你明白。”
      “我明白。”
      “你不明白。”
      “不是每个被逼到绝路上的人都会做错误的选择。”
      “比如你?”
      徐澍年没有反驳。小匀靠近一点,研究徐澍年的表情,说:“徐警官,这种假设没有意义,你觉得换一个人处在我的境地中就更有意志,可你根本对我的生活一无所知。先别急着反对,我不是在嘲讽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做正确的选择,你跟他们不一样,只有你是为了正义。”
      小匀仰视着他,仿佛在对他说悄悄话,徐澍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道:“你也是不一样的。”
      “不,我跟他们一样没有道德,只不过他们装成君子,比我可恶多了。你说得没错,不是每个被逼到绝路上的人都会做错误的选择,他们在困境里,可以靠道德上的优越感安慰自己,自封为高贵的灵魂。我做不了这种人,也不觉得这多么值得尊重,但我不会嘲笑他们,嘲笑你。”
      徐澍年刚想要说话,小匀将手指按在他的嘴上,道:“你真的明白我的心吗?”
      “小匀。”
      “我也想过有个人能帮帮我,拯救我,我一直希望有个人出现,就像你那天出现在巷子里。他们说我不能再去学校,说我打一辈子官司也无法胜诉,他们没有证据,但还是把我关起来,他们知道我被关起来就照顾不了奶奶。我回到家,她的尸体就在阳台的椅子上,你应该最清楚那种腐烂的味道。”
      小匀面无表情,可是他的眼神那样亮,那样锋利,刀子一样往徐澍年心里扎。徐澍年的心几乎被刺透了,他差点不敢直视小匀的眼睛,以一种沉默而哀痛的目光看他。
      “我等了很久有人来救我,但没有人,我只有自己。或许你以为人都是有选择的,我可以选择咽下这些事,给别人剪一辈子头发,娶一个女人;我可以等几年、十几年、一辈子,等到老,等到死,等别人施舍给我一个公道;或者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把自己卖给□□犯;或者我可以像你一样当个警察,然后发现自己还是护不住想要保护的人——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同情我,不是为自己辩解,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命该如此?”
      小匀逼视着他的眼睛,眼中有水光闪动。
      徐澍年从来没见过小匀哭,他一直都像是从来不会哭的人。小匀装得冷静自持,毫不在乎,仿佛在谈论另一个人的事,可他越是这样伪装,徐澍年越是从他苍白的脸上看到一种让人心碎的脆弱。
      “小匀。”
      徐澍年低低地唤了一声,两只手捧住他的脸。
      “我的话太多了。”
      “是我太不公平了。”
      “有些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比起他们,我也是不公平的。”
      徐澍年看着小匀姣好的面容,什么样的人会忍心让他受伤害,他只想抱住他,跟他说这个世界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就好了,可是对于小匀来说,他太早看清世界的本质,不会再做梦了。徐澍年怎么会不明白,就算小匀真的变成杀人犯、疯子、恶魔,那也一定不是他的本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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