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清风》冰雅

3、第 3 章

　　见福晋脸上笑着回到座位上，若离接过丫鬟端来了的茶躬身向福晋敬去。福晋看也不看她，一心只是观察着博洛的表情，见博洛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不禁有些失望。这才伸出手来想要接茶，眼光先是落在若离的手腕上，满脸的笑意刹时凝在眼里，她有些僵硬的顺着若离的手一路往上，直到看到她的脸，不敢相信似的眨了眨眼睛，突然眼里闪过惊恐，“啊”地尖声大叫，手一挥，茶杯整个儿翻在若离手臂上，又“砰”一声落在地上，碎片飞溅。茶水是滚烫的，若离的手臂上立刻红肿了一大片。
　　博洛哗地站了起来，走到两人中间，背对着福晋扶着若离，“你没事吧？”他紧张的问。见若离摇了摇头，才似乎放下心来，也不转身沉着声音对左右下人说，“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福晋有病在身，还不赶快请下去？”
　　王爷一发话，呼啦啦冲进十几个丫鬟婆子，福晋失宠多年，于是她们谁也没有留情，连拖带拽的拉走了她。福晋似乎是吓呆了，出去的时候，居然一句话也没说。
　　一大群人出去了，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博洛接过下人拿来的烫伤药和绷带，把若离按在椅子上，忙着给她包扎，丝毫不避忌旁人的目光。
　　良久，一直安坐在旁边没吭声的侧福晋站了起来，扬起清脆的声音，“那妾身也告退了。”
　　屋子里很安静，她的声音也很清亮，然而博洛却没有反应，没听见似的。若离隐隐觉得不安，想要起身，博洛却急按住她叫她别动。
　　侧福晋的笑脸有些挂不住了，一样的话又说了一遍，博洛这才“恩”了一声，还是没有转身。侧福晋似笑非笑的瞟了若离一眼，目光又回到博洛身上，朝他的背影福了一福，转身踩着花盆底离开了。
　　若离望着侧福晋离去的身影，一瞬间很想知道，她的名字是不是叫“盈儿”。却听博洛说，“福晋病了很久，一直时好时坏，最近我看她精神好多了，才让她出来走走，果然一出来就惹祸。”
　　若离看着手上一圈一圈缠上的绷带，绷带上传着他的体温，不管这一刻他对她是图新鲜还是出于真心，这样关心的脸，她却有些贪恋。想对他笑，却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笑容，这些年，她已经习惯对不同的人露出不同的笑容，妖媚的、纯情的、高贵的，然而从没有一张真心的脸作回应。即使是顾之粼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真心，她是太久没有看到了，于是竟忘了笑，她笑不出来，喉咙有些干涩地说，“我没事。”又不知怎么地冒出一句，“你不要对我那么好。”
　　博洛愣了一愣，深邃的眼睛望着若离，缓缓地唇边笑了开来，很是轻柔的，仿佛春风拂过水面，吹起岸上的柳丝，千丝万条就这么随意的飘飘荡荡，慢慢的纠结。若离慌忙低下头，有些慌乱，却听到他说，“丈夫对妻子好，难道不应该吗？”
　　她讶异的抬起头，看到左右两旁的下人都识趣的退了下去。她突然明白了，那句话是专门说给他们听的吧，从此以后，这个门里是不会有人敢欺负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为她？对一个妾，何必要费那么大的工夫？
　　尽管有疑问，她也问不出来，心里反反复复的徘徊着这三个字，直到博洛去干公务，直到往房间走的时候，困惑依然徘徊在她心头。想着想着，迎面一个小孩没头没脸的冲了过来，“砰”地一声，一大一小两人撞在一起摔到了地上。
　　服侍若离的丫鬟小翠急忙扶她起来，边帮忙掸着身上的灰，边数落着，“刘嬷嬷你怎么回事？就让小格格这么横冲直撞的？”
　　被称作刘嬷嬷的是个中年妇人，端正严肃的脸，正紧张的从地上抱起撞倒若离的小女孩，瞪了小翠一眼，“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大呼小叫？别以为刚跟了个受宠的主子，就这么急着狐假虎威！”
　　“你！”小翠涨红了脸，正要上前，被若离一把拉住了，她不慌不忙的理着袍子，也不看刘嬷嬷，径直走到小女孩身边，蹲下身温和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三、四岁左右，穿着嫩绿色的小袍子，头周围的头发剃去了，只留着颅后发，编成一条小辫子拖在脑袋后面，一张小脸仿佛珍珠般可爱漂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瞅着若离，歪着脑袋问，“我叫瑞敏，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若离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眼睛弯弯的仿佛月牙，“我昨天才来的，你呢？”
　　小女孩正想回答，刘嬷嬷就急着上前抱起了她说，“瑞敏小姐，我们走吧。”
　　说罢，也不等瑞敏和若离说完话，径自抱着瑞敏急匆匆的走了，生生把若离晾在那里，一点都没放进眼里。
　　待走的远了，小翠冲上前两步，朝她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呸，这个刘嬷嬷仗着是福晋娘家带过来的，平日里没少欺负我们这些丫头下人。竟连主子也不放在眼里，她当她是谁？”
　　如果换成若离进府前，借小翠一个胆子，恐怕也不敢这么说，只是眼下时移事易，博洛对若离的态度全府的人都看在眼里，于是连她也觉得腰板硬了，说话胆子也大了起来。
　　若离但笑不语，刘嬷嬷是正房福晋的心腹，自认忠心，自然不会把她一个青楼出身的小妾当回事。小翠这样的，或是刘嬷嬷这样的，在流芳馆她也没少见，所以丝毫不觉得奇怪，她好奇的是那个小姑娘，“那小女孩是谁？”
　　小翠恭敬的回答，“那是福晋所生的瑞敏格格，是王爷唯一的孩子。”说罢，见若离没吭声，以为若离因为这事儿不开心，连忙补充道，“主子您放心，王爷跟福晋不合已经好几年了，这是府里谁都知道的事。”
　　若离却似完全没有听进去，小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得跟着她的脚步回到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