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症候群》小鱼卷

9、第 9 章

　　后来一整节晚自习，沈知微没事的时候都盯着橘子果汁上面的q版双马尾小女孩发呆。
　　旁边的草稿纸上乱七八糟写了一大堆。
　　等到要收作业的时候，她才赶紧把草稿纸揉成一团扔到废纸篓里。

　　回到家以后，沈知微翻开日记本一页一页地翻过去，还是没想好到底要写什么。

　　一直到赵女士已经在外面催她早睡，沈知微才抬笔匆匆写下两个字。

　　“开心。”
　　——2008.09.03《见微知著》

　　·

　　昨晚半夜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到清早才停。

　　南陵夏天通常湿热，有的时候连喉腔里面都是郁结的热意，闷到仿佛下一秒就会下起一场雨。
　　昨天那罐橘子汁沈知微没有喝，就放在桌上，回家以后就放到冷藏里面，赵女士早上有随口问了句怎么不喝，沈知微吃着细面，回了句过几天再喝。

　　赵女士也没太在意，就只是点了点头。

　　早上的物理考得不是特别顺利，不少题她都没有什么底，有道单选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思路，最后两分钟才随便蒙了一个答案上去，下午化学倒是考得很顺利，没有什么超纲的题目。
　　今天考完是一个短暂的假，可以不上晚自习，短到称不上是什么假期。

　　沈知微把书搬回到座位上，收拾了一下书包，她动作不快，尤其是把之前被雨水淋得皱巴巴的词典摊开晾晒，等收拾完的时候，班上已经稀稀拉拉没剩几个人了。
　　然后不知道谁惊呼了一声，“下雨了！”
　　这场雨来得急，不少刚刚走出教室的人都匆匆回来，头发湿濡着低骂了几句国粹。

　　沈知微今天早上带了伞，看了看外面的雨，感觉一时半会应该停不了，她鼓起勇气看向临近的一个女生，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那个女生显然也没想到沈知微会和自己搭话，看上去有点儿为难，想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了谢谢。

　　书包另外一边的小兜上还有一把备用的伞，沈知微给了另一个被淋湿的女孩子，然后就和刚才的临近女生一起走向校门。
　　女生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叫做季微，肤色很白，发色也要寻常人的要更加浅一点。

　　她们平时不算是相熟，虽然沈知微转学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两个人一直都没有什么往来。
　　伞下过于狭窄和逼仄的空间让沉默实在是显得有点不适宜，沈知微目光平直地看向学校旁边的梧桐树，这场雨雨下得急，不少叶片都掉落在地。

　　“其实，我之前一直觉得你看上去还蛮有距离感的。”季微突然开口，“所以你会说要和我一起走，我还很意外的。”

　　“啊？我吗？”沈知微听到声音回头看，“我可能是有点不太喜欢说话。”

　　“说不上来的感觉，你就当做是女孩子的直觉好了。刚开始我就知道你要转来我们班了，其实十六班里面大部分人都是从高一就开始认识的了，里面来来去去不少人，但是大多数都是固定的，几乎每个转来的学生都有点想要接近，又或者是融入我们班，因为不管怎么说，原本的人大概都是有点排外的，所以那些转学过来的也多少都能意识到这一点，想要证明自己原本也是属于竞赛班的。”
　　“但是你却好像并没有。”

　　安静到没有什么存在感。
　　这句话季微没有说。

　　她说了很长一段话，沈知微有点不知道怎么接。
　　转来十六班并不是她的想法，只是赵女士觉得她原本的班级成绩并不好，觉得竞争压力太小，往来的同学都是些考不上好学校的，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竞赛班也是可以进去的，只是有条件，刚好沈知微上学期期末考考得名次不低，所以才让沈主任去到处托人找关系让沈知微进去。

　　“之前贴吧里面还有帖子呢，应该就是说你爸爸来找老廖的事情。”

　　季微抿嘴笑了下，“其实我之前就还记得你，去年学校的校庆你是主持人吧？我之前还觉得，你应该是那种很张扬很招人的性格，就是那种恨不得全天下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的那种。”

　　校庆的时候沈知微没报名，是当时五班的同桌拉着她一起去的，没想到最后是沈知微选上了。
　　也因为这件事，那位同桌后来与她的关系一直不冷不淡。

　　沈知微轻声回：“当时校庆排演的老师说我性格确实不太适合做主持人，所以最后安排给我的词也不是很多。”

　　她好像确实不太适合站在舞台上，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下面乌乌泱泱的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几个人的身上，这种过于被人关注的场合并不是她喜欢的。
　　沈知微本来是不想参加的，可是这个活动对于评定奖学金有加分。

　　而且，校庆借来的礼服裙很漂亮，很适合她。
　　全校都能看到。
　　所以，她存了一点点，一点点的私心。

　　夏天的雨时常带着一点儿独特的气息，生物学上可以理解为放线菌的味道。
　　伞并不大，沈知微左边的肩膀有一点点淋湿，她问季微：“你怎么回家？”

　　“53路公交车。我爸妈没下班，这个点班车还没停，”季微回，“你呢？”

　　“我也是公交车，我爸爸今天晚上估计还要带晚自习。”

　　“哦，隔壁一中的也太惨了吧，今天都不放假。”

　　沈知微笑笑没说话，走到公交站台的时候收了伞，然后用纸巾擦拭了一下站台的座位。
　　这个时间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公交站台有躲雨的人，但也还有空余的座位，刚好够沈知微和季微坐下。

　　季微刚刚坐下，沈知微的余光察觉到了不远处的人，擦拭座位的手就顿住。

　　他穿着和其他人别无二致的蓝白色运动服，拿出一个手机，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
　　撑着伞站在路边，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端。

　　随后一辆漆黑的轿车在他不远处停下，蔚游看到，抬步息了伞进去，随后这辆漆黑的轿车就平缓地往远处驶去。
　　沈知微并不认识车的牌子，但是能感觉到，这辆车应该价格不菲。

　　“蔚游诶。”季微也看到了，小声说了一句。

　　沈知微这才有理由正大光明地朝着那边看去，也只能看到远去的车尾。
　　天色很暗，车尾灯穿过嘈嘈切切的雨幕，光柱把雨丝的轨迹都照得很清晰，一直蜿蜒到了这个公交站台。
　　在某个区域，照出一小块的光斑。

　　沈知微肩膀上有一片湿濡，随着时间稍微扩大了一点。
　　今天刚换的皮鞋上面沾了一点点的泥沙，她握着伞柄，上面的雨滴往下渗，没入原本就潮湿的站台地面，毫无痕迹。

　　“怎么了吗？”

　　“没什么，”季微摇头，“他家好像还蛮有钱的。”

　　沈知微适时地沉默，季微又问：“你在班里和他不是前后桌吗？你和他熟吗？”

　　“不太熟。”沈知微回，“没有说过几句话。”

　　“他这个人好像是这样的，很有边界感，但是给你的感觉不太一样。可能他的边界感是那种，有礼貌但是很疏离，唉，其实我说不上来，有点难形容。哈哈哈，你们不熟也很正常，你本来话也少。”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季微等的那班公交车终于快到了，已经能看到停在前一站了。

　　季微看了看周围，然后突然靠近沈知微，“对了，我得和你说个秘密。”

　　“秘密？”

　　“我们十六班公开的秘密，你刚来估计不知道，是关于蔚游的。其实附中甚至是长礼一中都有不少喜欢他的，但是我感觉喜欢他的女孩子都蛮惨的，如果是我们班有，那估计更惨。”
　　“所以，可别喜欢蔚游。很辛苦的。”

　　“为什么？”

　　“因为他这个人吧……”
　　季微想了一下措辞，“对于这种事拎得很清。”

　　班车到了，清脆的一声‘叮’。
　　“今天谢谢你啦。”
　　季微拿着书包走上去，在台阶上对着沈知微晃了晃手。
　　“拜拜。”

　　沈知微拿着伞的手已经有点失去知觉。
　　她也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手。

　　“……拜拜。”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