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中》高青萝

3、小师妹

　　大选日。
　　慕容曲在几位师弟师妹的裹挟中不得已赶到现场，又在人群最聚集的时候静悄悄离开了。
　　前几天院里这棵梧桐忽然枝条抽长，一夕之间容光焕发，各峰长老聚集开了会，谈了什么没有往下传，也就没有太多人注意。
　　自然长老们都猜到什么，只等神女亲自出现了。
　　没关系，只要自己不出现就好。
　　梦里在那宗门广场，慕容曲只是作为大师兄领这位新晋弟子入山，虽说没有什么旖旎展开，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慕容曲决定什么也不做，初见的引路人角色谁爱当谁当吧。
　　慕容曲往回走，想着等自己慢慢走回去的功夫，大选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萧潇姐，你从点星池里看见什么了？”苏苏的声音。
　　“看见我旁边站着个傻瓜。”萧潇的声音离得更近些，那清冷声线里夹着几分戏谑调笑，听起来又极为亲昵。
　　“嗯，我看见我旁边站着个大美人，她怎么那么好看呀？整个山头都找不到比她更美了。”苏瑗说完自己先笑起来，像是才想起自家山门女弟子堪堪两位。
　　萧潇也想笑，但马上就端正起来：“咳，慕容师兄。”
　　苏瑗还在笑，看见慕容曲走过来，连忙行礼问好。他们之间从没有这些礼数，多半是掩饰尴尬。
　　“大选结束了吗？”慕容曲自然揭过刚刚的私人对话，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哎呀人实在有点多啦，我们到处看看也就离开了，反正每年也就那么回事。”没得到就想念，遇上了又乏味，指的就是苏瑗此刻的心态了。
　　萧潇移步上前：“权当休息一天了，我和苏苏要去茶室坐坐，师兄你呢？”
　　哎呀，师姐邀请，师兄快点答应啊！苏瑗希望自己不在此处打扰最好，可是不在自己就看不见师兄师姐同行的身姿了，啊纠结！
　　又来了，三师妹这种一句话总结不好的表情。慕容曲摇头：“师妹们去吧，我这就回山门了。”
　　慕容曲瞟一眼三师妹，表情淡了，更不好猜了。
　　再一次体会到女人心意难测，就连表情上脸的苏瑗都如此可怕，更别说一贯清冷的萧潇了，他轻描淡写地扫过萧潇的面容，果然八风不动高深莫测。
　　慕容曲自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惯常摆出的温和有礼，在其他人眼里又是另一种难以靠近，似乎很近实则很远。
　　失败了，苏瑗不无遗憾，在她看来两人极为般配，只是少了些相处和磨合，嗯，以后会有机会的，现在不必操之过急。
　　三人分开后，大师兄沿路继续往回。
　　“哈！吃我一锤！”司图的声音。
　　说好的看师尊挑个师弟呢？
　　慕容曲拐个弯，正好司图师弟那假把式打到最后，对着木偶赔罪：“道友，失礼了。”
　　“……”
　　我该说点什么呢，还是不说了。
　　大师兄退后两步，静悄悄离去没带走半片树叶。
　　不出所料晏子晋就在旁边的空地，四周围着几个傀儡，正在与它们对剑。
　　不过这地方主要还是拿来测试练习，傀儡也没什么杀伤力，慕容曲估计这两位也和萧潇她们一样，权当今天放假了。
　　所以会是师尊亲自带人回来，慕容曲踏进山门前还抱着这样的想法。
　　“啊，慕容你回来了。”
　　堪堪踏进大门口，他们师尊的声音就从高处传来，抬眼一看，鸿光仙君形单影只立于阶上，宽大衣袖空空荡荡，正被主人甩来甩去。
　　“无聊啊，大选无聊，其他峰上也无聊。”鸿光仙君面上几分郁闷，“想着早些回来，结果，终究是自作多情了。”
　　慕容冷眼自家师尊用那俊逸面容自顾自摆出做作神情。如今整个宗门只怕都逍遥着，各峰无人作陪也是意料之中。
　　走上前去，微微行一礼。
　　“今年宗门没有合适的弟子吗？”怎么没看到越流霜。
　　鸿光仙君点头问道：“慕容你还记得前几日山里梧桐树的变化吧？”
　　这件事虽然没有太多人关注，但是身为慕容曲的每日打卡地点，他不可能不清楚，哪怕是些细小的改变。
　　“这件事，几位峰的师尊都通了个气，我们猜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果不其然，今日大选就选出了个大人物。”不过其他几位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了，否则神女血脉此刻就该被他领回来了。
　　“逍遥峰领走了一位女弟子，本来是要入我门下，皆是女子，就不跟她们争执了。”
　　嗯，没吵过。
　　逍遥峰峰主倪听荷是位女子，门下女弟子众多，美人如云。平日里两位仙君关系不错，日常拌嘴，今天师尊身边谁也不在，势单力薄，难免受挫。
　　慕容曲隐晦地向师尊投去安慰眼神。
　　“这位女弟子是什么大人物？”
　　“天地几千年变幻，凤凰浴火便是三界轮回更迭的预兆。”鸿光仙君面上一派正气，“此次推演，如果无误，便是凤凰神女的血脉转生。我们要悉心照料这血脉的转生，等她足够强大，可以去完成自己肩负的使命。”
　　和师尊谈恋爱，把您甩了再去和魔君少主相亲相爱吗？慕容曲看师尊一脸冷肃，只好摆出万能的大师兄正直表情回答：“师尊的意思，她是对这三界今后的变化极为重要的人物吗？”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定然不相信，不过你只要记住，她的成长极为重要就是了。她的使命在天地，并非我们可以轻易看透演算。”
　　我相信的，师尊，我只是怕你不相信。毕竟在我的梦里，她最后只是去魔界准备婚礼，她也没有变得那么强大，可以对抗三界混沌……
　　在某一瞬间，慕容曲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但又马上消失了。
　　师徒二人的谈话没有再让第三个人知道，鸿光仙君说完转身离去，慕容曲自觉无所事事，翻了一下午山门典籍，也没找到几句想看的。
　　晚上，宝桐终于热闹起来。现下弟子几位都围坐在院子的石墩子上，师尊不在，行为自在不少。
　　鸿光仙君走之前告诉他们，明天就会有一位新弟子过来。逍遥峰那边只是一时兴起与他争抢，等回过神来察觉越流霜的特殊之处，自然会将人乖乖送还。
　　几位弟子了解的自然不多，现在他们关心的顶多是小师妹的资质和个性，一边胡乱猜测一边闲扯些有的没的。
　　“没有二师姐三师姐坐镇，师尊一个人对着逍遥峰那听荷仙子和她一帮弟子，哎，实在凄凉。”司图煞有介事地摇摇头说道。
　　二师姐萧潇在外清冷优雅的形象管理面对自家人也不放下，施施然放下茶盏说：“我跟苏苏下午就在逍遥峰，只不过几位内门弟子也都不清楚这位新弟子的来历。”
　　各峰虽说偶有争执，也是师尊之间的个性难和，弟子间各自修炼，平素是不会有什么仇怨的。萧潇与苏瑗身为宝桐唯二女弟子，平时无事就去逍遥峰串门，与逍遥峰一众女弟子私交甚好。
　　“就连她们大师姐都只知道一个名字，那弟子匆匆露面就被她们师尊带走了，话都没说上几句。”苏瑗补充道。当时她们几位女弟子都在逍遥峰外院看听荷仙子新收的灵宠，也没几个人真关心她们师尊收了谁。
　　同门五人坐在一处，两两坐得靠近些，唯大师兄一人虽在中心位却两侧无人。此刻他只是听着，心中不免感叹属于他们师尊的弟子还是跑不了。
　　晏子晋看向慕容曲，“各峰之间皆有禁制，他们逍遥峰估计不会把人护送到门口，明日我们是不是该去接一下这位小师妹？”
　　看我做什么，我不想去。慕容曲心里这样想，但按照梦里的场景来看，有些事似乎兜兜转转还是会发生。
　　慕容曲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陷入沉思，看上去有些为难。萧潇开口解围道：“明天我与慕容师兄一起去吧，小师妹一个女孩子升入内门弟子，多个人来接也显得热闹点。”
　　“要热闹还不简单，我们一起去不就好了！”司图顺嘴一提，脸上笑嘻嘻的，以为也没谁当真。
　　于是第二天越流霜被两个还没说上话的逍遥峰女弟子留在广场等待时，就瞧见不远处许多人叽叽喳喳走过来，待走进了，仔细一数五位，也不知道怎么硬是走出了一大群人的架势。
　　五人在她面前自然站成一排，未站定之前还吵吵嚷嚷的声音随着最右边的女子一声轻喝瞬间消弭。
　　那女子声音平缓，面容清冷而美丽，此刻带上几分笑意，如初雪消融，透出几分温柔，“你好，我是萧潇，是鸿光仙君二弟子，这位是大师兄慕容曲。”
　　那名叫慕容曲的男子衣袂飘动，面容俊雅柔和，明明面无表情，那双眼睛却仿佛柔情万千，令人无端生出亲近之意，越流霜在心中暗骂自己，只是这样看一眼，就无端生出许多奇怪的心情。
　　慕容曲生硬地点头，压根不想分一点眼神给这位可怕的女主角，生怕她又因为什么惊鸿一面对自己情根深种，虽说这件事本身就让人费解。
　　那边三位早就自我介绍后将这位小师妹围住，吵吵闹闹说成一团。
　　于是慕容曲在前，萧潇在侧，后头跟着一团，六人说着闹着，往宝桐方向走去。
　　女主角初入山门的任务在三位师兄师姐的热心指导下，就这样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