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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中间有一段日子封东阳没有出现过。
      梅雪听同学说好像是惹了什么人,那人把他打了,封东阳扬言要报仇云云。开学之后,同学们在教室里绘声绘色的告诉梅雪,那个打了封东阳的人被撞死了时,梅雪已经完全不感兴趣了。她正在考虑辍学,想办法工作筹措母亲治疗的费用。
      这时,母亲的住院费和医疗费突然被人预交了五十万。
      梅雪和父亲都被吓坏了,问了医院才知道是封东阳。梅雪的父亲梅若成东挪西借凑了五十万,亲自去找封东阳,表达拒绝之意。没想到封东阳只回答了一句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梅若成找过封东阳的父亲。秘书接待的,给的回话是少爷喜欢就好,五十万没什么大不了,花了就花了。
      梅若成又去找封东阳的继母,继母笑着说自己是后妈不好管这个便宜儿子。
      封东阳的亲妈远在美国,梅若成绕了一圈发现根本没人能管封东阳!
      “缺家教的孩子!”晚上,梅若成愤愤的说。
      梅雪却无端觉得,封东阳其实很可怜——差不多年纪的人,周围居然没有一个替他出头的亲人。
      或许就是这一点点不适当而幼稚的怜悯,让梅雪没有那么坚决的拒绝封东阳,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
      但谁在那样的年纪,不会有一点纯粹的物伤其类的同情呢?
      梅雪每当回忆起最初的起点时,总会试着假想是否有另外的可能?
      答案是否定的。
      梅雪就是梅雪,不那样想就不是梅雪了。
      封东阳就是封东阳,不那样做就不是封东阳了。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五十万终究没退,封东阳也没有再出现。但是母亲并没有因为有了足够的钱就免于死神的追逐,终究还是离开了他们。
      梅雪一直懵懵的,她清楚的知道母亲去世了,但是似乎又全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葬礼上,梅雪甚至没有哭,只是默默的看着稀疏的来客发呆。忙碌的父亲要应付那些亲戚,并没有多少时间照顾她。也许,安静沉默的梅雪反而让他安心很多吧?

      葬礼一切从简,但也要三天的时间。
      亲戚们都走了,家里安静下来的时候,父亲说:“梅雪,去买瓶酱油吧。”
      他们家是那种老式的房子,高大的屋檐,有一个天井。出了门有两级台阶,和青石板铺就的巷子相连,巷子叫桑柔巷,也不知道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沿着巷子往东走五十米,巷子口转弯就是一家粮油食品杂货店。
      梅雪买了酱油往回走,拐进巷子里忽然停下了脚步。阳光照在屋顶翘起的房檐上,闪着耀眼的金光。巷子里青石板上长着万年不变的青苔,散发着冰冷的寒气。有两个放学的小朋友说说笑笑的走过,她像一道烟雾隐藏在巷子的青苔边。
      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的——
      有人喜,有人悲,有人出生,有人离开;可是欢喜的人并不知道悲伤的人心里有多痛,而出生的孩子也不知道离去的人曾经历过什么;最重要的是,就像阳光从不曾照到青石板上一样,欢喜的人没有兴趣了解悲伤的深度,活着的人也不曾细想过死亡的含义。

      梅雪打了个寒战。她刚刚失去了世界上最爱她的那个人,她的世界有一半已经崩塌,但却发现那仅仅是自己的世界,没有人可以进来。
      这就是孤独吧?
      梅雪靠着墙,慢慢的蹲下,酱油瓶子紧紧的抓在手里,好像这是一个门把手,松开了,那扇通往现实的门就再也打不开。
      胸口翻滚着莫名的情绪,说不清是悲哀还是愤怒;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却不能汇成某种简单的音节发泄出来;眼睛干涩的像着了火,泪水却仿佛被掐断了水管,迟迟不至。
      ——我的妈妈消失了,你们知道么?不,没有你们,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伤悲。

      一双运动鞋停在梅雪的眼前,梅雪懒得抬头,只是固执的抱紧自己双肩。直到一双有力冰凉的手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她才看到一双充满野性不耐烦的眼睛。
      封东阳不耐烦的问:“你蹲在这里干嘛?上厕所吗?”
      梅雪感到自己的嘴巴张开了,有声音冒出来,但话却不是她想说的:“用你管!你也不过是个没人要的!”
      对,她失去了妈妈,但是她毕竟感受过妈妈的爱;封东阳却连最起码的爱都没有感受过吧?他应该是一开始就被遗弃掉的小孩!
      梅雪笑了。看到有人比自己更惨,真的可以减轻悲伤。
      然后她的脸变得湿漉漉的,泪水的管道终于畅通,眼泪滚滚而下,只是声音还在沉默着。
      封东阳刚刚冒出的怒气被突如其来的眼泪打断,他当然知道梅雪家发生的事情,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想和这个漂亮女孩睡觉罢了。
      但是不知道是漂亮脸蛋上带着的泪水打动了他,还是那句“你也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触动了他心里不多的情绪,封东阳非常不高兴的发现自己觉得胸闷气短,在狼狈暴露出来之前,他一把把梅雪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手是冰凉的,胸膛却是热的,还有砰砰的心跳,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悲伤绝望的冰原。
      单音节的发声冲出梅雪的喉咙,在声带上滚动汇聚,撞击着封东阳的胸膛。
      他不是好学生,也不是好人,他重重的伤害了许多人,从不曾觉得内疚和罪恶;但是此刻在冰冷的巷子里,抱着刚刚失去母亲的梅雪,封东阳的眼眶也有些干涩了。他抬头看天,大片的蓝色,清净无暇。那哭声,似乎荡涤了他心中的什么地方,一时间竟觉得就是这样安静的抱着她,让她在怀里哭出来,也可以很满足很平静。

      瞒着父亲,梅雪成了封东阳的女友。
      那么多年过去了,封东阳留在梅雪记忆里的,永远只是最初的那一个拥抱。那么强有力的心跳,原始而野蛮,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决,可以把内心的冰封打开。甚至,连她的初*夜,也不曾如此温暖灼热过。
      如果说最初还有一点点心动,初**夜之后梅雪就对封东阳没有任何想法了。此后余生,唯一的念头就是离他远远地!
      但是,梅雪没有想到,初**夜的折磨仅仅是开始,封东阳的每一次亲昵都能成为梅雪想象不到的耻辱和磨难。梅雪不是老古董,她也会偷偷的看班上流传的禁书,看出过国的同学带回来的画册。她对世间的欢愉也有自己的想象,而不仅仅限于浪漫。
      但是,封东阳的出现让她明白,她想的太美好了。
      所谓的欢愉,只是封东阳一个人的,她就像一个工具不容拒绝的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那时梅雪才明白,封东阳拥抱自己的原因不是因为互相取暖,而是因为她是一个漂亮的工具。

      梅雪反抗过,也挣扎过,结果就是一次次更加不**堪的折磨。痛苦教会梅雪一个道理:相比封东阳的力量和势力,她梅雪——就像一只小蚂蚁,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她学会了服从。
      但是服从并不能让她免于侮辱与折磨。在封东阳掐住她的脖子,勒得她几乎要死的时候,一个念头非常清晰的冒了出来:这世上不是只有一个封东阳,还有别的男人,也许可以像封东阳一样有力,甚至比他还要强壮!

      很快高二会考结束。文理分班,梅雪进入文科班,同班的另一名学习成绩不错的男生进入理科。梅雪知道他,传说他智商很高,老师们都说,他将来注定是做大事的。梅雪偶尔会悄悄看两眼这个男生,暗自比较所谓“将来能做大事的人”和现在就无法无天的封东阳相比,有什么区别?
      他更瘦,看起来更像一根风吹就折的树苗。但是他有一股傲气,是封东阳没有的。
      这些不过是平时的一闪念,梅雪更多地时候在想着如何不引起封东阳的注意,更多地是在忍受那些不堪忍受的待遇。

      会考结束后有两周的假期,梅雪去做了一个手术。医生见怪不怪,甚至对她选择麻醉还自以为幽默的说:“小姑娘挺有经验,第几次了?”
      梅雪说:“第一次。”
      医生停下手,目光复杂的看了看她,又再次瞅了瞅病历,居然叹了口气:“让你男朋友注意点……”
      医生的话打住了,掀开的衣服露出受伤的部位。新伤压着旧伤,在本就娇嫩的位置显得格外丑陋。见多识广的医生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得……报警。”
      梅雪说:“我还没结婚。他是我男朋友。”
      医生:“这是虐待。”
      梅雪:“他叫封东阳。”
      一瞬间,医生就明白了。

      这是小地方,没有人不知道封东阳。尤其是医院妇产科的医生,梅雪这种症状也不是第一个。
      接下来就是沉默的手术时间。
      梅雪只觉得腰上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醒来时已经躺在病床上。腹中应该是空了吧?对那个消失的生命,梅雪并没有太多的留恋。
      偶尔想起来眼睛会酸涩,但她总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冰凉的手术台并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的感受,麻药过后的胀痛让她实实在在难受了几天。对着镜子里脸色苍白如鬼的女人,梅雪开始怀疑自己能活多久?
      就这样,她蔫蔫的回到学校。那个学习成绩极好准备转入理科班的男生突然跑到梅雪桌边,送给她一个跳舞的八音盒。又什么都没说,跑开了。
      梅雪看了看,就放进了书桌里,甚至没有带回家。
      第二天返校准备放假事宜,那个男生没有来。放学以后收到消息,说昨天放学路上,他被人打了。倒是没有什么重伤,但是也需要住院治疗。
      梅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冷饮店里。班级群里有人发语音,叽叽咕咕的把事情学了一遍,还有人问要不要组团去医院看望?
      语音放完,梅雪扭头看身边的人,封东阳咬着吸管正歪着头看她。
      “你打的?”
      “活该!敢动老子的人,没打死他算是幸运。”封东阳眯起眼睛,恶狠狠的说,“不许去看他!否则——打死你!”
      梅雪垂下眼皮。她明白了:只要封东阳活着,就不会有什么白马王子能救自己。可是就这样等着被封东阳折磨死么?
      封东阳和他的兄弟们打打闹闹,梅雪缩在一边,不甘心的咬住吸管。她不想这么早死掉,更不想死在封东阳的手里。既然没人能打得过封东阳,自己总能逃吧?那么——
      考出去!考到大城市去!然后天高海阔,逃到没有封东阳的地方!
      高考,曾经只是因为必须而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就这么突然变成梅雪的救命机会。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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