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航意》墨语笙

3、第 3 章

　　因为谢航的身体现在很虚弱，他们都不许谢航去回忆以前的事，谢夫人就十分耐心地坐在他床边给他讲他以前的事，但五年前那场战争里，谢夫人没有参与，确实不知道细节。

　　谢航就这么养了一周的伤，终于零零散散想起一些细节，好像他确实被一颗导弹炸开的气浪给伤到的，可是具体的细节和他梦中的那些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谢夫人看着他坐在床边发呆，努力去回忆，却想到头痛也想不起来的样子，心里十分难过，她叹了口气，给谢航关上了门。

　　她控制不住地吸了吸鼻子，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坐电梯去了顶层七楼。

　　清晨的阳光落入了705号房，床头的百合花刚被换过，显得生机勃勃，将病床上的人衬得更加了无生机。
　　柔和的阳光也无法给他苍白的脸上添上一点血色。
　　谢先生已经坐在了病床边，望着床上插着各种仪器接口的人，沉默不语，床头的垃圾桶里已经堆了一小片烟头了，也不知道他在窗边抽了多少烟。
　　谢夫人也坐了下来，望着床上的人，低语道：“五年了，小航都醒了，为什么他还不醒？书钦，你说小意这孩子真的能醒过来吗？”

　　谢书钦：“不好说，毕竟当初医生就说他已经脑死亡了，要不是他当初醒了那么一下，就已经进太平间了。”
　　当初叶双意被送到医院时，已经被判定为脑死亡了，基本没救了，就算维持着生命体征，也是一个活死人。

　　但就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醒了一下，醒来时，他告诉谢先生和谢夫人，如果他醒不过来，请让谢航忘记他的存在。

　　就这么一句嘱咐后，他就再也没醒过，但脑电波却总会有微微的起伏，就像一片叶子落入水中的涟漪，不大不小，让人绝望又不愿意放弃。
　　其实谢航的梦不是梦，而是他真实的过去，叶双意确实是他的私人家教和语文老师，五年前他组织难民退到安全的地方时遇上了战火正旺时，谢夫人担心谢航，怎么也不肯走，叶双意就说由他去找谢航，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好他。
　　具体发生了什么，谢夫人不清楚，只知道谢航和叶双意被送回来时，已经是重伤了，而且叶双意伤得比谢航重许多。

　　当时谢航还有意识，他一再嘱咐谢夫人一定要救叶双意，哪怕只是一点希望也不要放弃，之后谢航就失去了意识。

　　紧接着叶双意就醒了一瞬间，嘱咐完之前那句话又陷入了昏迷。

　　谢夫人理了理叶双意鬓角的短发，说道：“如果小航伤好了，想起来了，小意又没有醒过来，那该怎么办？”

　　谢书钦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说道：“真那样的话，就按小意的意思，把小航的记忆做一下人为处理吧，至于小意……只要他脑部还有活动，再微弱，也不能放弃。”

　　谢夫人垂下了眼眸，不说话了，只是眼眶又不自觉地红了。
　　他们本以为谢航至少会缓冲一到两个月，可是没想到，只一周的时间，谢航就想起了很大一部分。
　　谢航休息了一周，努力去整理自己的记忆，终于理清楚很多事情，顺着那些零碎的记忆，他想起了五年前的南北战争的细节。

　　五年前，谢航输送难民时，叶双意去找他，当时非常混乱，导弹核弹乱飞。

　　叶双意告诉他谢夫人很担心他，所以不愿意走，自己是来带他回去的。

　　谢家有权有势，谢航完全没必要冲到一线去送死。
　　可谢航他不走，他说他是军人，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特权，上了战场，他就是军人，他的责任就是保护人民。

　　叶双意没办法，只好留下来帮他输送难民。

　　谢航担心他，几次三番让他赶紧走，可叶双意的回答是：“你有你的原则，我有我的固执，我不强求你跟我走，你也不要干涉我陪着你。”

　　谢航听到这个回答时，就如当年晚会时叶双意听到“陪你”两个字时一样震惊。

　　叶双意说：“抱歉，感情这件事上，我不是很敏感，你参军以后，我才反应过来你那天晚上为什么那么反常，你把你的心思藏那么深，是存心为难我吗？”
　　谢航沉默地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像被知道了自己的大秘密的小朋友，有些手足无措。

　　叶双意叹了口气，捧住他的脸，在他嘴角轻轻碰了一下，说道：“抱歉，你的老师反应有些迟钝，你不会介意的，对吗？”

　　他那双常年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瞳孔，此刻含着悲意和歉疚，清晰地倒映出了谢航的面孔。
　　两心相悦，让谢航心痒得不行，可是时间不对，地方也不对，他们没有时间温存。

　　在运输到最后一批难民时，大战一触即发，谢航记不起具体细节，只记得他们在撤退时，附近掉了一颗导弹。

　　叶双意反应很快，几乎在导弹炸开的一瞬间，他就把谢航推进了一个角落里，自己帮他挡了一大半的爆炸冲击。

　　这也就是叶双意为什么伤得比谢航重的原因。
　　他记得导弹爆炸过后，他浑身都是血，他的和叶双意的混在一起，他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放，怕一不小心碰到身上的人，让他更疼。

　　当时叶双意还有意识，他听到了谢航喉咙中传出的野兽一般的呜咽声，就强打着精神轻声道：“别哭，别难过，好吗？我有点累了，让我睡一觉好不好？我会醒的，一定，相信我。”

　　谢航止住了呜咽声生怕吵到了他，只是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布满血丝的眼眶中滑落，和泥土血水混在了一起。

　　那些高中的事情他依旧没想起来全，但这都不重要了。
　　412号房被猛地推开，冲出来的谢航正好撞上谢夫人。
　　看着他布满血丝么双眼，谢夫人就知道了一切，她叹了口气，说道：“你坐电梯去顶楼，他在705号病房。”
　　与此同时。705号病房的叶双意几乎趋于平直的脑电波忽然有了反应，而且越来越明显。

　　一旁的谢先生精神一振，正要出门去叫医生，开门就看见冲到门口的谢航，那一瞬间，谢先生心里觉得这大概真的是缘分吧。

　　对他谢航的目光，他反而平静了，说道：“小意有苏醒的迹象了，你进去吧，我去叫医生。”

　　谢先生走后，谢航反而有些小心翼翼了，他怕这一切又是梦，或者刚刚只是谢书钦看错了。
　　在谢航一步步靠近时，叶双意的中指动了一下。接着，他的睫毛轻轻一动，睁开了眼睛，露出了谢航梦中那双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