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航意》墨语笙

2、第 2 章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高考前的一个月也不例外，眨眼就过去了。

　　他们学校一直都是高考的考场，所以不用特地离校出去考，临上考场的前一天，叶双意在班上给一众学生灌了半个小时心灵鸡汤，灌得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信心满满，但对谢航没用。
　　于是那天下午补课时，叶双意就对谢航说道：“明天就要高考了，紧张吗？”

　　谢航摇了摇头，说道：“叶老师，你该对你自己开的小灶有点信心。”

　　叶双意挑眉：“我当然对我自己开的小灶有信心，就怕某些同学进考场时被紧张的氛围感染了，脑子一混乱考砸了，然后怪我没教好，那我不就冤了。”
　　谢航：“……”他吸了口气，像是在让自己冷静，“叶老师，您不气我会少块肉？”

　　叶双意闻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谢航：“……”混账老师。

　　正当他这么骂时，叶双意忽然收起了笑容，说道：“我一向不喜欢对你说什么虚无缥缈的废话，也知道，给你灌心灵鸡汤没用，所以，我只想说，高考加油，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实在不行，万事有我。”

　　就算你没有考好，我也会为你找到最好的退路，你有好的人生，我也对得起自己。

　　谢航知道他的意思，可是却十分不开心，他不喜欢叶双意事事都站在长辈的角度为他考虑，这样只会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他的想法很荒唐。
　　三天的高考看着很慢，但事实上却很快，转眼就结束了，随之结束的，还有高中的生活，大家也要各奔东西了。

　　考完试的那天晚上，大家决定开个晚会放松一下。
　　各科老师都很给面子地来了，叶双意再忙也不适合推辞了。

　　晚会上，谢航被一群人拉着胡闹了一通，忽然发现叶双意不见了，可能是被酒精迷了大脑，他打发掉了拉着他玩的人，跑去找叶双意了。
　　叶双意正趴在一处阳台的栏杆边，一边喝酒一边看夜景。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侧身，看见是谢航，就习惯性地笑了起来，说道：“怎么？谢同学你不跟他们好好玩，跑来这儿吹夜风还是看夜景？”

　　谢航垂着眼帘，说道：“陪你。”

　　叶双意一愣，也不怪他惊讶，毕竟这是谢航第一次这么跟他说话，带着点失落和……不舍。

　　这次毕业，要分开的不仅是谢航和他的同学，还有谢航和他，他和谢航的八年师生情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

　　叶双意晃了晃酒杯，忽然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难得笑得真心温和，说道：“怎么？舍不得我？可是谢同学，你长大了啊，现在依旧是18岁成年，你已经成年了哦。”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能太粘着长辈，总是要独自面对生活的。

　　可谢航多想告诉他，告诉他自己不想只做他的学生，不想让他做自己的长辈，多想告诉他，那些荒唐而无法言之于口的感情。

　　但是不行，叶双意这句话就把他的一切妄念都扼杀在了摇篮里，他只是谢航的长辈，只是长辈……从未改变。

　　在叶双意望着夜景发呆时，谢航无声无息地笑了一下，像是在自嘲，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沉默片刻后，叶双意见他真的没打算走，就又起了一个话题：“听说你报了军校，打算去做军人？”
　　谢航：“嗯。”

　　叶双意点了点头，抿了一口红酒，说道：“参军也好，不过以后挺危险的吧，你家就你一个孩子，出了什么意外，谢先生和谢夫人都会很难过的吧，你……想清楚了吗？”

　　谢航点了点头，刚打算侧头说什么，结果一侧头就看见叶双意在望着自己，他眼中的落寞和复杂的心绪来不及收拾，就和叶双意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下意识垂下眼帘，狼狈地躲开了叶双意的目光。
　　这些小动作都被叶双意看在眼里，他觉得今晚的谢航有些不对劲，不仅是不舍和失落，好像还有些悲伤，特别是对上他时。

　　但谢航显然不想让他看到，既然这样，他也不多问什么，继续说道：“想清楚了就好，只要你不后悔，按你的心意去做就好。”

　　直到那场晚会结束，谢航也没有尝试说出自己的心意，于是，他带着那份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和叶双意说了再见。

　　他以为去了军校后可以消磨掉他那份荒唐的情感，可是无论白天训练得多累，晚上也会出神地去想叶双意，想他笑起来时微微下弯的眼角和晶莹的琥珀色瞳孔，想他白皙修长的手握着电子笔在全息屏幕上认真勾勾画画的样子，甚至会想起很久远以前，叶双意握着他的手教他练字的样子。

　　阳光很轻，很温柔，撒在叶双意的身上，为他的轮廓镀上了金边，那样的叶双意是如此地安静而温和，像是无法追寻的梦。

　　“快！快通知赵医生，病人的各项身体数据正在恢复！”
　　“喂，赵医生，412号病人有苏醒的迹象，您快来！”
　　医院里因为这个病人的苏醒，兵荒马乱了一阵，终于找到了谢航的主治医生，赵医生。

　　谢航醒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一片空白，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只看见了自己周围围了两三个医生，身上有很多维持生命体征用的医用器具。
　　他下意识去寻找一个人的身影，但并没有找到，恍惚间，他无声地叫了一声“叶双意”。

　　但同时，他又发现，叶双意这个人的样子忽然模糊了，就像梦里的人一样。他忽然下意识着急了，脑部的活动频率图忽然加快，赵医生赶紧说道：“你刚醒，不能过度用脑，会伤到脑部神经的，你想问什么，我们告诉你。”

　　谢夫人也急了，说道：“是啊，小航，爸妈都在呢，有什么你就问我们，我们告诉你。”

　　谢航确实发现一去努力回忆以前的事，头就会很疼，只好作罢，问道：“妈，叶老师呢？就是叶双意，他没来吗？”

　　谢夫人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叶双……意？他是谁？你的战友？还是同学？”

　　谢航闻言，一皱眉，说道：“叶双意不是你们给我的请的家教吗？高中还是我的语文老师啊。”
　　谢夫人还没说话，谢先生先开口了：“小航，你记错了吧，我们确实给你请过家教，但你的家教老师姓肖啊，而且你的高中老师里，也没有姓叶的，你是不是记错了？”

　　谢夫人转头冲赵医生忧心忡忡道：“赵医生，这，你看我们小航这是什么情况？”

　　赵医生：“这可能和病人睡了五年有关系，这五年里，他的脑部活动一直都很微弱，但一直都有，我想，他可能是用了五年的时间做了一场梦，叶双意可能是他梦境中根据潜意识幻想出的人，这是记忆混乱的表现，脑部受过重创的人刚醒时这样很正常，等他的记忆捋清楚了就好了。”
　　谢航抓住了重点：“我睡了五年？”

　　谢夫人点了点头，说道：“五年前联盟南北战争，你在战役时因爆炸伤到了脑部，差点脑死亡，当时医生说，你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脑部伤得太重，这个情况有概率醒，但也可能永远沉睡下去，我和你爸不甘心，坚持要维持住你的生命体征，我们都相信你能醒，幸好，你醒了，幸好……”
　　谢夫人越说越伤心，声腔控制不住地带上了酸涩。
　　谢航听得心里十分难受，轻轻抬起手，握住了谢夫人的手。
　　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叶双意这个人从来没存在过。明明他梦境里的那些事那么真实，怎么会只是他想象出来的呢。

　　他不死心，就用个人终端搜索了一下叶双意这个人的资料，可是很遗憾，五年前的南北战争将很多东西都毁掉了，包括大数据资料库，现在的资料库里只有这五年重新登记的人口。
　　他望着个人终端，沉默了很久。

　　真的只是他的南柯一梦吗？叶双意真的……从来都不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