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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血色荼靡 (打火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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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上有一个士兵在开步走——一,二!一,二!他身背行军袋,肩抗一支枪,因为他已经参加过很多次战争,现在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在他身后烈火般燃烧,照得他身上的勋章闪闪发亮。
他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巫婆: 那是一个特别丑陋的女人,下嘴唇一直垂到胸脯上。她说:“晚上好,士兵!你的枪真好,你的行军袋真大,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士兵!你是要去往那座辉煌的城吗?”
“是的,没错,我来自战场!”士兵回答。他带着骄傲的笑容望向不远处那金色的大门,那正是他多年以来跟战友用生命在守卫的城池。
“哦,那可真是遗憾,你来晚了,年轻人。那里已经建立起了全新的"金色的秩序"。在那里,光靠你的枪法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不过你也很幸运,因为很快你就要有一大笔钱了。”巫婆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说道。
“谢谢您,老夫人。”士兵回答。
“你看到那棵大树吗?”巫婆说,指着他们不远处的一棵树。“树里面是空心的。如果你爬到它的上面去,就能发现一个洞口。你从洞口朝下一溜,就可以钻进树身深处去。我会在你腰上系一根绳子,这样,你叫我的时候,便能把你拉回来。”
“我到树里面去做什么呢?”士兵问。
“拿钱呀,”巫婆回答,“你到那里就会看见一条宽敞的走廊。那燃着一百多盏明灯,亮如白昼。你会发现三个插着钥匙的门。当你走进第一个房间,就能发现有一个大箱子,上面趴着一只狗,它的眼睛像茶碗一样大。你不必管它!我会把我蓝格子布做的围裙给你。你把它铺在地上,飞快走过去,把那只狗抓起来,放到我的围裙上。然后你就可以打开箱子,你想要多少钱就拿多少钱。不过这些都是铜铸的钱。如果你想拿到银铸的钱,就必须走进第二个房间。可是那也坐着一只狗,它的眼睛跟水车轮一样大。你也不用去管它。你把它放到我的围裙上,然后把钱拿出来。你想取到金子铸的钱,也能达到目的,你背得动多少就能拿多少——如果你到第三个房间里去的话。但是趴在钱箱上的那只狗的一双眼睛,就有一座天文塔那么巨大啦。你要明白,它才是一只真正的狗!不过你一点也不用害怕。你只需要把它放到我的围裙上,它就不会攻击你了。你在那个箱子里想拿出多少金子,就拿出多少来吧。”
“这倒很好,”士兵说,“不过我用什么东西来报答你呢,老巫婆?我觉得你不会什么都不要吧。”
“不要,”巫婆回答,“我一个铜板都不要。我只请你替我把一个旧打火匣拿出来。那是我祖母以前遗失在那里面的。”
“一言为定!请您把绳子系在我腰上吧。”士兵说。
“好的。”巫婆说,“把我的蓝格子围裙带上吧。”
士兵爬上树,立刻就溜进了那个洞口。就跟老巫婆说的一样,他出现在一条点着好几百盏灯的宽敞走廊里。他打开第一道门。哇!真的有一条狗趴在那儿。眼睛有茶碗那么大,直盯着他。
“你这个好狗狗!”士兵说。然后他就把它抱着放在巫婆的围裙上。随后他就拿了很多铜板,他的衣袋可以装多少就装了多少。他把箱子锁好,把狗儿又放在上面,然后他继续走进第二个房间里去。哇!这儿也坐着一只狗,眼睛大得真的像一对水车轮。
“你不可以这样死瞪着我,”士兵说,“那样你就会弄伤你的眼睛啦。”他把狗儿抱着放到女巫的围裙上。当他看到箱子里放着那么多的银币的时刻,他马上把他全部的铜板都丢掉,把全身的衣袋和行军袋里全部装满了银币。接着他就进入第三个房间——天啊,那可真吓人啊!这只狗,两只眼睛果然有天文塔那么大!它们在头上转动着,就跟轮子一样!
“晚上好!”士兵说。他不禁佩服起这条帅气的狗儿来,举起手到帽子边上敬了个礼。观察了一会儿以后,他发现狗儿开始放松了起来。他心里想:“现在应该可以了。”他把狗儿抱下来放到了巫婆的围裙上。然后他打开箱子。
上帝啊!箱子里面的金子太多了!他能用这些金子把整个的城市买下来,他能把卖糕饼的女人全部的糖猪买下来,他能把全世界的锡兵啦、马鞭啦、摇动的木马啦,统统都买下来。哎呀,钱可真是多啊——士兵把他衣袋和行军袋里满满装的银币全部丢出来,把金子放进去。是的,他的面前全是金灿灿的钱币,眼睛都花了,他的衣袋、行军袋、帽子、皮靴全都装满了金子,他甚至连走都走不动了。
临出门,他才想起放在一个不起眼黑色祭坛上的打火匣。他把狗儿又放回箱子上,拿起打火匣,锁上门,在树里朝上大喊了一声:“拉我上去,老巫婆!”
巫婆把他拉出了树洞。
“你要这打火匣做什么呢?”士兵问。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巫婆反驳他,“你已经拿到了钱——足够你叩开那金色的城门,顺从那金色的秩序,舒舒服服地活下去了。你只管把打火匣交给我,别问这么多。”
士兵刚刚从战场上回来,血气方刚,他可不信巫婆那所谓的“金色的秩序”,他更信奉他肩上扛着的“黑色的秩序”。他卸下自己肩上的枪指着巫婆:“快告诉我这个打火匣的用途,不然我就崩了你的脑袋!”巫婆大怒,跳起来抢夺士兵手中的打火匣。士兵一枪击中巫婆的眉心。他把巫婆的尸体搬到一边,把全部的钱都放在她给他的围裙里,像行李一样背在背上。
一切收拾妥当后,他顺手把那个打火匣放进衣袋里,起身向城里走去。
那真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城市!他住进了最好的旅馆,开了一间最舒服的房间,点了他最喜欢的饭菜。因为他现在发了大财,可以随便花钱。替他擦皮靴的茶房认为,像他这么有钱的绅士,他的这双皮靴实在是旧得太可笑了。不过新的他还没来得及去买呢。第二天,买他就去置办了一身崭新的漂亮行头。这位士兵摇身一变,成了一位焕然一新的绅士。大家把城里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告诉他有关国王的事情,还告诉他,国王的女儿是一位特别美丽的公主。
“我怎样才能见到她呢?”士兵问。
“谁也见不着她,”大家一齐说,“她住在一座被塔楼拱绕的铜雀台上,周围有很多道墙和很多守卫,只有国王与王后才能自由出入那里。因为以前曾经有人预言,说她将会嫁给一个普通的士兵,这可让国王无法忍受。”
“我倒是很想见见她呢。”士兵的脑子里带着一股子游侠的浪漫想法。不过他没办法得到许可,也只能想想便作罢。
他现在生活得很快乐,时常到戏院去看戏,到国王的花园里去赏花,还送了很多钱给贫穷的人们。这是一种良好的行为,因为这些花出去的银子让他结交了许多朋友!他过去也有过很多朋友,可那些老伙计都已在战争中死去,埋在了遥远战场上的罂粟花田里。比起被尸体环绕的战场,他更愿意与这些洋溢着生命活力的人们相处,他觉得这些人让他的生活变得更加丰富而真实。新交的朋友都夸他是一个独特的人物,一位豪爽之人。这类褒扬之词使这个士兵特别舒服。
但是在战场上负了伤的士兵每天只会把钱花出去,却赚不回一个铜子儿。最后,他身上只剩下两个铜板,只能从那豪华的公寓里搬出来,搬到了顶层的一间破阁楼里去。
从那之后,他的皮鞋脏了只好自己擦,穿坏了也只能自己就用针缝补将就一下。他倒是不讨厌这个活计,因为在作战时,他也常常这样缝上自己翻卷的伤口。更何况——缝一双皮鞋还不至于要忍着疼,有什么好怕的呢?他吃的香肠又冷又酸,还泛着一股战场上腐败尸体的气味。他的朋友谁都不来看他了,因为上到他的阁楼去还要爬很高很高,嘎吱作响的梯子。
士兵一点也不气馁。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兵永远不死!
他觉得自己依旧生猛,还能再打下无数场胜仗。
他常常在阁楼上做梦,在漫天星光的照耀下,每天梦想着自己又赢下了无数的奖章,拥有了数不清的朋友,腰系着鼓囊囊的钱袋子,有穿绣金线马甲的茶房为他擦皮靴。
一天晚上,天特别黑。他连一根蜡烛都买不起,只好早早躺下睡觉。他忽然梦见自己躺在遥远的战壕里,连天的炮火在他耳边轰然炸响。过去的战友的面孔一个个在他身边浮现,又在他面前被炸得粉碎。冰冷的血液像凋零了的罂粟花瓣,纷纷落在他脸上。
他醒了。外面正下着暴雨,闪电在天空咆哮,疯狂地晃动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小阁楼。雨水从屋顶的缝里成溜的流下。
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都城还是战壕,抱着湿透了的被子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把自己肩上成排的军功章摘下,用那些薄得可怜的锡片换了一点钱,请来木匠封住了屋顶。
没有了星光的夜晚一下子变得更加黑暗,像极了过去在炮火轰炸下的那些不见天日的噩梦。
这时他突然记起,他还有一根蜡烛头放在那个打火匣里——巫婆帮助他在那空树底下得到的那个打火匣。他拿出那个打火匣和蜡烛头来。当他在火石上擦了一下,火星刚出来的时候,房门突然自动地开了,他在树里面所看到的那条眼睛有茶碗大的狗儿出现在他面前。狗儿说:“我的主人,有什么指示?”
“这是怎么回事儿?”士兵说,“真是一个神奇的打火匣。要是这个打火匣能为我排忧解难就好了!狗儿,去吧,去替我弄几个钱来吧!我想活下去!"他试探着对狗儿说。然后,只听“咻”的一声,狗儿就消失了。过了会儿,又是“咻”的一声,狗儿嘴里叼着一大口袋的钱,回到了他的前面。
现在士兵终于明白了打火匣所蕴藏的真正魔カ了。他只要擦它一下,那只有铜板的狗儿就会来听他的吩咐;只要擦两下,那只有银子的狗儿就会来领他的命令;要是擦三下,就会是那只有金子的狗儿来听候他的差遣了。
士兵坐在阁楼的破木床,面对着一大袋子钱,眼里现出了亮亮的光彩。他用打火匣点起火,静静地抽起了一斗烟。微光映亮了士兵的脸,金红的罂粟花在他手中的烟斗里开开落落。
第二天,士兵就走下了阁楼。他又轻轻松松地过回了从前的好日子一一他又搬回那几间豪华的房间,又穿起华美的衣服来了。他全部的朋友马上又认出他了,对他的吹捧恭维更胜以往。他现在心里已经有点明白那所谓的“金色的秩序”了。并且他觉得,自己也成为了那秩序里的一份子了。
一天,他心想:“如今,我的生活已经得到了满足,只有那被锁在铜雀台里的美丽公主还萦绕在我的心头,让我久久不能平静。人们都说她很美丽。但是,她若是总是孤身一人,被锁在那塔楼拱绕的铜宫里,那她的生活该是怎样的无趣与孤独? 难道我这样的英雄也不配欣赏到她的美貌? —— 来吧,我的打火匣在哪里?”他立即就把想法付诸了实践,摸出打火匣,擦出火星。那只眼睛像茶碗一样的狗儿就马上蹦出来了。
“虽然现在已是午夜,”士兵说,“但我的好奇心已禁不起一分一秒的考验折磨。请实现我的愿望吧,我现在非常想看一下那位被锁住的公主,哪怕一眼也好。”
狗儿马上就跑出了门。出乎士兵的意料,它只花了一会儿功夫就就带回了公主。狗儿驮着公主的身子,士兵的眼瞳中倒映出她绝美的睡颜。这个士兵情难自禁,俯身为她送上了一吻。这是因为,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士兵呀。
狗儿又驮着公主回去了,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件事。
然而,天亮以后,当国王和王后在饮茶的时候,公主同他们说起了昨夜做的一个特别的梦。她说,自己梦见了一只狗和一个士兵,她骑在狗身上出了皇宫,那士兵给了他一个吻。
“这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呢!”王后说。
尽管这个梦很是荒诞,第二天夜里,心思敏感细腻的王后还是派了一个老宫女守在公主的床边。她想确认一下,看看这究竟只是一个梦呢,还是另有什么别的隐情。
第二天夜里,士兵点起烟斗,心中又燃起了对公主的思念。他忽然很想再见一次这位公主的美丽面庞,于是又唤来了狗儿。于是狗儿又一次夜闯皇宫,驮起公主,飞奔而去。那个老宫女马上穿上鞋,紧紧地跟了出去。她追着他们一路跑,最后终于见到狗儿进了一幢豪宅。她心想:“我现在终于可以为王后解开这个秘密了。”她在那门上,用粉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然后便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回了宫,等着向王后复命。过了一会,狗儿把公主送回去了。但是聪明的狗儿看到了士兵房门的十字。于是,它也拿来一支粉笔,在城里所有的门上都画了一个十字。这招真是聪明极了!
第二天清晨,收到了报告的国王、王后、带着那个老宫女和所有的官员一早便出了宫,准备去看看公主去过的地方。
当国王发现第一个画有十字的门的时候,他立刻说:“就是这儿!”
可王后马上看到另一个门上也有个十字,疑惑地发问:“亲爱的陛下,不是这儿吗?”
这时大家纷纷开口:“这儿有一个!那儿也有一个!”大家无论向哪个门上看,都能看到十字。因此,他们只得放弃寻找。因为即便再找下去,也不会取得什么结果。
但是我们的王后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女人。她除了会穿着绣金线的衣服,戴着满身珠宝乘四轮马车,向她的臣民微笑挥手以外,还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呢。她拿出一把金剪刀,把一块绸布裁成几片,缝了一个很精巧的小袋,在袋里装满了细细的荞麦粉。她把这个小袋系在了公主的背上。然后,她在袋子上剪了一个小口,好让它能在公主走过的路上,都撒上细粉。
短短的一瞥之间,公主的美貌已让士兵魂牵梦萦。于是第三天夜里,狗儿又来了。它把公主驮到背上,驮着她去见士兵。这个士兵现在已经深陷在了对公主产生的浓烈的爱情之中。他做着美梦,渴望重回战场,获得更大的荣光,然后衣锦还乡,同她结婚,从此幸福美满。他愿意日日沉醉在这样的梦里,永不醒来。
这一次,狗儿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细细的面粉已经从王宫里一直撒到士兵那间屋子的窗台上——它就是从这儿背着公主,顺着墙爬进去的。清晨,国王和王后就弄清了自己的女儿的去向,知道他们的女儿夜里都到过哪里。他们把那个士兵抓了起来。
在御前,士兵依旧表现得十分英勇。他慷慨地陈述自己过的功绩,请求着国王能给他一个机会建功立业,然后求娶公主。士兵的眼里燃着希望的烈火。说这些话时候,他的面颊涨红着,如同染上了罂粟,美丽而疯狂。
但国王与王后只是平静地坐在他们金色的王座上,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指挥侍卫将他关进牢房。
他现在被囚在牢里了。那里面黑暗潮湿,让他想起了熟悉的战场。其他犯人都对他说:“明天你就要被绞死了。”这句话听起来可真是糟糕。而且,他还把打火匣落在了旅馆里。他缩在角落,如同一株枯萎了的花。
夜里,牢房里潮湿的血腥气和成群的老鼠又让他梦见了开满野火般的罂粟花的战场。他梦见自己也同伙伴们一起,死在了那异国他乡的花园里。他们的尸骨并排躺在泥土里,空空的眼眶里开出血红的花来。
第二天清晨,他从布满铁栏杆的小窗里向外看。他看见无数人赶出城来瞧热闹,看他被处以绞刑。他听见鼓声,看见年轻的身着华丽的礼服的士兵们在监狱门前列起了队,在街上整整齐齐地开步走。
路两旁的人们摘下胸前的鲜花向他们抛去。柔软的花瓣落在地上,被他们闪亮的军靴随意碾过。他看着那些年轻人骄傲的样子,心底的怒火野火般生长。他是战场上开出的罂粟,不该在肮脏的牢狱里凋零,更不该被这些华丽外袍上从未沾染过同伴的鲜血的人们轻率地践踏。
等待围观死刑的人都在朝外面跑。在那些人中,有个鞋匠的学徒,身上还穿着拖鞋,就随着人群狂奔。他跑得飞快,结果一双拖鞋都甩得飞了出去,撞到了监狱墙上。恰巧,士兵就被囚禁在那儿,正在铁栏杆后向外张望。
“嗨,你这个小鞋匠!别要那么急呀!”士兵对他说,“在我这个主角没到场前,好戏还开不了场呢。你现在要是能帮我跑一趟腿,到我的住处,把我的打火匣拿来,我就给你四块钱。”
这个鞋匠的学徒非常想拿到那四块钱,于是甩开脚就跑,把那个打火匣拿来交给了士兵,同时——唔,不要着急,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事情起了哪些变化了。
城外,一个粗大的绞架已经立了起来。它的周围由侍卫把守,外面围满了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国王和王后面对着审判官和所有陪审的人员,坐在一个华美的王座上面。公主也被一个帷幕阻隔着,坐上了观刑台。
那个士兵已经站到梯子上了。可是,当刽子手正要把绞索套到他脖子上的时候,他忽然开了口。他说一个罪人在接受惩罚以前,可以提一个合理的要求,人们也应该满足他 —— 他特别想抽一口烟,并且这应该说是他在这世界上抽的最后一口烟了。
这样小的要求,国王不会拒绝。于是士兵就拿出了他的打火匣,擦了几下火:一 —— 二 —— 三!突然三只狗儿都跳出来了,一只有茶碗那么大的眼睛,另一只有水车轮那么大的眼睛,还有一只的眼睛简直有天文塔那么大。
“救我。”士兵平静地下令,仿佛念出了一句审判。
那几只狗儿立刻就向法官和所有审判的人员扑去。三条狗这只拽着这个人的大腿,那只咬住那个人的鼻子,把他们全了空中。那些人飞了好几丈高,掉下来时都摔成了肉酱。
“放肆!不准这样对待我!”国王用颤抖的声音下着最后的命令,试图维持自己的威严。不过那只最大的狗儿还是拽住他和王后,把他们跟其余的人一样抛上了天空。
人们的身体被此起彼伏的抛起又落下,场中只剩下一声声的闷响和地面炸开的巨大血花。
等国王和王后最终落地,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公主从帷幕后面冲了出来,抱住国王和王后温暖的尸体。
不过公主的出现和她惊为天人的美貌并未分走人们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场内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绞刑架下的士兵,还有他身边三条皮毛被染得血红的大狗。
士兵穿叼着烟斗,穿着带着裂口的皮靴踩过满地流淌的鲜血,将血红的脚印踏上观刑台上的波斯地毯。
他拉起公主的手,带她走到众人面前,对台下的人们说:“我要同公主结婚,做你们的国王。”
三只狗儿嘴角滴着血,对着众人龇牙咆哮。
士兵握紧了公主的手,公主的手上满是鲜血。血液的触感温暖黏腻,让士兵感觉熟悉又心安。
人群开始回过神来,高呼:“万岁!”孩子们吹起口哨,士兵们行起军礼。震天动地的欢呼与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士兵紧紧地握着那只打火匣,目光毫不停留地掠过公主呆滞的脸。人群在欢呼,但是更多的人只是震惊地看着这眼前发生的一切。
人们散大了瞳孔,长大了嘴巴,就像过去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的黑洞洞枪口和炮口。
士兵骄傲的笑着。他知道,只要他握着这打火匣,就相当于握住了他那"黑色的秩序",他终会将那些肮脏的金子踩在脚下。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远处的天空。
血色的夕阳燃烧在天际,是那样的美丽,一如战场上成片盛开的罂粟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