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2 深夜幽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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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如果没有那晚光怪离奇的梦，或者，如果我没有在低语中醒来，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 ...真正的夏多尔?古斯特？”
——《卡泽兰?埃尔格林的日记》
卡泽兰没打算在古斯特城堡多待，那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伯父伯母还在等我，”他一遍又一遍地小声告诉自己，一边帮夏多尔打理城堡里快枯萎的花，“后天，后天我就必须离开了。”他怕自己在这快乐舒适的庄园里乐不思蜀。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夏多尔俏皮的声音突然在离他极近的地方响起，磁性的嗓音猛地撞击着卡泽兰的耳廓，吓得卡泽兰倒退一步，结果撞到了夏多尔宽阔硬朗的胸膛，还踩到了他的鞋子。
“噢天哪，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夏多尔扶住他，毫不在意自己那华贵的黑靴上多了个脚印，反而对他泛红的耳根投来感兴趣的目光，“说起来，我才应该说对不起——昨晚拉斐尔似乎有些不礼貌，我替他道歉。”
“拉斐尔？是那个老——先生吗？”卡泽兰及时收住了“老头”这个词。
“是的，他是庄园的守门人，已经兢兢业业地为古斯特工作了很久了。就是年纪大啦，脾气有点急。”夏多尔没有说这个“很久”是多久，说出来怕把他吓到。
“嗯... ...你也不要怪罪他了，他只是担心你被吵醒罢了。”卡泽兰轻声说道，据他所知很多高傲的贵族们经常虐待仆从，虽然他不相信夏多尔会这样，但他还是选择了帮老头说话。
夏多尔笑得很无害，“谢谢你帮我照料植物，以前它们只能在晚上浇点水，结果搞得半死不活的。”
“晚上？”
“哈哈，白天忘记了，总是晚上闲逛的时候才想起来。”夏多尔欲盖弥彰地说，但卡泽兰并没有发现不对劲，“难道没有别人浇花了吗？”
“都忘啦。”
“... ...啊，你真是个好伯爵。”卡泽兰不禁羡慕起庄园里的仆从们来，根本不会有苛刻的主人责备他们失责。
“已经这个点了... ...要不我们去庭院里享用午餐怎么样？”夏多尔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卡泽兰本还想逛逛这个华丽的城堡，见状只好打住，未经允许在别人家乱晃可不礼貌。“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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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 ....夏多尔...我不行了，慢一点... ...”
“哈哈，看来你的体力不太行噢小旅行家。”
卡泽兰气喘吁吁地跟在夏多尔身后，忽略了他再次改换的称呼，他提着从地下仓库里搬出来的食材，那些肉和蔬菜足有五十磅重，全靠卡泽兰瘦弱的肩膀背着上楼。
夏多尔走在前面，步履轻松，他背着一大捆柴火，胸前还抱着食材。克里斯汀跟在他脚边，嘴里叼着一小袋鱼，一步一步往楼上跳。
这楼梯曲折蜿蜒，卡泽兰好几次差点被绊倒，时不时要扶一把墙。
他还没从“关于一位伯爵必须自己做午饭”这件事里缓过来。
“当一位伯爵太不容易了。”他想着。
“可，可是，你的仆从们呢？”
“嗯... ...这个嘛，他们今天放假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夏多尔居然有些支支吾吾，“很快就要回来了，就今天晚上。”他又像解释又像自言自语地说。
卡泽兰没有再问，因为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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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在城堡的另一端。
这里的花很稀少，果然跟城堡里的一样半死不活，但草坪很整齐干净，没有乱生的杂草。高墙环绕在四周，阳光从高处倾泻下来，暖融融的。
卡泽兰“嗵”地一声瘫坐在长椅上，看夏多尔有条不紊地生火、切肉、切菜。等他恢复了点力气，准备上去帮忙时，夏多尔却把他摁了回去，他力气很大，无法挣脱。
“休息，看我的。”他不容反驳地说。
卡泽兰只好乖乖坐下，毕竟他对厨艺一窍不通。在来不列颠的路上他一直跟着水手们，他们捕鱼，他就跟着吃鱼肉；他们挨饿，他就跟着空腹。水手们觉得这个小家伙实在又讨喜又可怜，从未虐待过他。
夏多尔精致的制服上都蹭满了柴灰，但他毫不在意，居然还略为惊讶地看着卡泽兰拿出手帕帮他细细擦干净灰尘。
“太谢谢你了小冒险家，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这种事。”
卡泽兰轻轻皱眉，这使他消瘦的脸显得有些老成。一位伯爵的仆从居然连替主人擦灰都不愿意做，简直不像话！
用过午饭，卡泽兰洗盘子，夏多尔在旁边帮忙。此刻卡泽兰觉得，这位尊贵的伯爵无论还要屈尊做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了。这不是一天两天应付完事的生活技能，在卡泽兰看来，夏多尔这位“另类”伯爵似乎已经习惯了。
“夏多尔... ...”他轻声唤道，“你真的太辛苦啦。”
夏多尔忍住笑，他觉得卡泽兰实在太可爱了，很想把他那棕色的卷毛揉一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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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再次来临。
卡泽兰一边想着夏多尔说的“他们晚上就回来了”，一边困倦难耐，蜷在被窝里沉沉睡去。
... ...
昨晚的窃窃私语再次响起，他疑惑地爬起来，走出房门，看见外面走廊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
“... ...如果是他... ...伯爵... ...”
“可是... ...”
“... ...如果真的... ...他...”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声音吵得他头疼，似乎有人在激烈地争吵，但他环顾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人都没有。
卡泽兰打了个寒噤。
他想缩回去，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控制地向黑暗中走去！手脚顷刻间不再属于自己，他惊骇万分，同时一步步向漆黑的走廊深处走着。
地面越来越高，他似乎走上了楼梯，他看不见窗子，也看不见任何人，但那窃窃私语却仍然环绕在他耳边，辨不清方向，也丝毫无法甩掉。
地面在旋转，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似乎是他刚来时看见的那座塔楼。
夏多尔会在这里吗？
想到这，他居然奇异地安下心来，似乎有伯爵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这塔楼远比他想象的要高，然后他的身体自己停下了。
这里有灯——但那灯中跳动的火焰，居然是白色的。
卡泽兰的恐惧又泛了上来，那纯白冰凉的火焰以独特的频率跳动着，和他的心跳渐渐合在一起，窃窃私语声也倏地变弱了，像蒙了一道屏障，闷闷的。
灯光尽头是一扇门。
于是卡泽兰不受控制地向门走去，火焰跳动得越来越剧烈，心跳成了某种奇异的鼓点——他握住了古朴的铜把手。
门没有锁，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推开了。
然后他就呆立在原地，瞠目结舌，窃窃私语声不知何时完全消失，连他的心跳都听不见了。
他看见了夏多尔，一个白色长发的夏多尔，穿着古朴的亚麻色长袍，双手合十跪坐在圆屋中央。
然后，那白色长发的俊美男人抬起金色的眼睛，与卡泽兰对上了眼神。
卡泽兰很想惊呼，但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他看见白发金瞳的男人对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像在看什么美味的食物，势在必得。
... ...
卡泽兰猛地翻身坐起，大汗淋漓。
他刚刚梦见了什么？！白发的伯爵，想要吃了他！
然而嗡嗡的窃窃私语就在这时响了起来，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怀疑自己仍在梦中，根本没有醒。
门外透出光来，终于让他松了一口气。走廊传来轻微走动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正在忙碌。
是夏多尔的仆从们回来了么？
从那个诡异的梦中挣脱出来着实让他疲惫不已，心脏在狂跳，门外的脚步声也让他无法入睡，他索性翻身爬起，贴近门口。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沉重的木门推开了一条缝，然而在把脸贴上去的瞬间，他猛然吓得缩回了手。
“啊——什么？”
门外有只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差点就贴了上去！
灰眼睛的主人倏地一下消失了，连脚步声都没听见，卡泽兰后脚拌了前脚，直接跌倒在地。
然后他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怒气，“维罗！你吓到他了！”
门唰地被拉开，夏多尔站在门口，担忧的看着他，眼里还闪着怒气。
“对不起，亲爱的卡泽兰，我忘了嘱咐他们动作轻一点，”他蹲下身来，贴近的距离让卡泽兰微微后仰，他想起了刚刚的梦，那个白发的，和眼前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脸的恶魔，“他们吵醒你了吗？”夏多尔温柔地说，安抚地按住了卡泽兰因为出冷汗而变得冰凉的手背。
卡泽兰有些呆滞，他装作不经意地缩回手，躲闪着夏多尔的目光说：“没... ...我只是做噩梦被吓醒了... ...”
“噢？是... ...什么梦？”夏多尔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渐渐靠近，陡然语气轻柔得诡异起来，“是关于‘我’的吗？”
卡泽兰瞳孔骤缩，他猛地抬头，看见夏多尔神色如常地退开，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妥。
“哈哈，只是一个梦而已。”他握住夏多尔伸来的手，借力站起来，“比起这个，外面是你的仆人们回来了吗？”
“啊... ...是的，”夏多尔笑了笑，“如果你这会儿不想睡觉，要不去见见他们怎么样？”
“当然，我很乐意。”他很想知道这群对伯爵毫不尊敬的仆从们究竟是何许人也。
... ...
夏多尔牵着卡泽兰的手，走进狭长阴暗的走廊，幽幽的橙色火焰在灯台上跳动，像一颗颗活生生的心脏。
“人呢？”卡泽兰疑惑道，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人温暖干燥的手指。
刚刚还热闹嘈杂的走廊现在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集体噤了声，卡泽兰四处张望着，发现城堡里又像往常一样安静了。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嗓音轻颤：“夏多尔？”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亲爱的小旅行家，”他捉起卡泽兰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无论发生什么，请记住，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卡泽兰心脏砰砰直跳，他的视线全被眼前的俊美男人占满了，但他却移不开眼睛，他听着自己快跳出胸口的心跳，全然忘记了一切，竟感觉有些酥爽。
“你相信我吗... ...卡泽兰?埃尔格林？”
这句话仿佛一句神秘的魔咒，卡泽兰无法控制地说出了心底的话：“我... ...信你。”
话一出口，卡泽兰就感觉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同，似乎有什么不可言状的东西连在了他与夏多尔?古斯特伯爵之间，将他们两人紧紧系在一起。
夏多尔抬头微微一笑，他一抬手，从他们所站的地方开始，橘黄的灯光一盏盏变成了纯白色，刹那间他们仿佛身处冰雪世界，这景象与梦境隐约重合在了一起。
卡泽兰有些紧张，他无法想象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但心里一个声音却冒了出来：“我相信他，他不会伤害我的。”
手心的温度给了他莫大的力量，一边怀揣着害怕，一边期待着当下。
夏多尔另一只手拍了拍卡泽兰的手背，攥得更紧了，然后他不知对谁说道：“都出来吧。”
卡泽兰无意识地往夏多尔那边缩，他看见... ...诡异的银色液体从门缝、从墙缝、从天花板里渗了出来，迅速给四周铺上了一层银色，然后猝不及防地，那层银色就这样瞬间消失了。
“别担心，那是‘灵’。”
卡泽兰想问‘灵’是什么，但他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样。
然后一个活生生的人从地板里冒了出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从墙壁，从地板，从天花板，甚至还有壁画里钻出一个又一个人影。
有人在对他们弯腰鞠躬，有人脱帽致敬，他们仿佛来自不同的年代，装束风格迥异，但都有着一张苍白的面孔和灰色的眼睛。他们不是飘在半空中的，也不是模糊的虚影，而是确确实实站在地板上的。只是没有影子。
卡泽兰已经无法呼吸了。没有人告诉他这是什么，但他知道。
他们是幽灵。
有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他在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却根本控制不住。他在内心里嘶吼，尖叫咆哮，但在这里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恐惧带走了他的思维，他盯着这些亡灵，灰眼睛的人们也盯着他，毫不掩饰眼里的好奇。他终于剧烈喘息起来，想一条缺水的鱼，在这些幽灵的注视下快要干渴而死。
但是我相信他... ...
我相信他，我相信他，我相信他... ...
这句话不停地冲撞着他的脑海，把他的恐惧都一扫而空，终于他听见了夏多尔的声音，感谢上天，他的声音多么温暖有力！
“卡泽兰？卡泽兰？兰狄？”
一声兰狄唤回了他的思维，他的母亲总是这样称呼他，听起来亲切又温柔。
夏多尔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替他擦干净眼泪，“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我不会害你... ...”他把卡泽兰拉进怀里，听见怀里的小家伙颤抖着打了个喷嚏。于是他笑了。
卡泽兰有些晕乎，看见他笑，情不自禁地也带上了笑意。
“我... ...真没想到，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夏多尔把他拉过来，面向走廊里的众幽灵，“各位！这是卡泽兰?埃尔格林，我们尊敬的客人，想必你们已经认识了。”然后他开始一个个介绍幽灵们的名字。
“拉斐尔，当然你已经见过他了。这是瑟希，她是山庄里最好的裁缝。鲍尔顿，我们的大厨师，他会做全世界最棒的羊排。瑞恩，丹，寇利，她们是三胞胎，还有马丁，罗瑟尔，负责城堡里的打扫和所有壁炉。还有... ...维罗！快出来！”
卡泽兰想起了“维罗”这个名字。一开始他似乎就是被这个叫“维罗”的幽灵吓到了。
一个矮个子的小幽灵从橱柜后面钻了出来，吸溜着鼻涕，唯唯诺诺地看着卡泽兰。
“维罗，他是瑟希的儿子。”
“这么小的年纪... ...怎么会... ...？”卡泽兰惊呼。
“别见怪。”瑟希上前领走小幽灵，“我们这些人，都死于战争。”
“战争？”
“是的，冬天的战争。有时候每年只会有一次，有时候却很频繁，但每一次都会有人死掉。”
“啊，真抱歉... ...”
“没关系，小男孩。”瑟希把儿子抱起来，慢慢退了回去。
走廊里满满当当三十多个幽灵都被夏多尔介绍了一遍，卡泽兰努力记下他们的名字和脸，最后还是放弃了。夏多尔一挥手，纯白的灯光变回橘红色，幽灵们也从各种地方钻了回去。
“我在想... ...他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呢？我是说...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幽灵？”卡泽兰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夏多尔垂眸认真地听着他的每一个字。
“他们... ...是通过一种契约。”他顿了顿，向他展示了一下胸口的家族标志，“通过和古斯特家族契约，死亡的人可以变成幽灵回到人间，但从此以后生生世世只能留在这座山庄，不得解脱。”
“那他们为什么可以... ...碰到东西？这与我在书上看到过的幽灵似乎有些不同。”
“他们不能直接碰到活人的东西，而是通过‘灵’。”
“‘灵’？”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个词。
“东方有一句古老的话，‘万物皆有灵’。‘灵’，是他们的‘时间’，只有流动时，‘灵’才会被看见。这也是一种契约，他们只能触碰‘灵’，而不能触碰到东西。就像戴着手套去摸棉花一样，没有感觉。”
“那么那些银色的滑溜溜的... ...”
“你是说这个吗？”夏多尔手掌向下一抓，银色的液体就从地板里升了起来，汇入他手中，“没错，这就是‘灵’。”卡泽兰凑过去仔细看，发现这些有着银色光泽的液体在夏多尔的手心里缓缓流动。
“古斯特家的人能操纵‘灵’，所以他们才会找到我。”
“太神奇了。”卡泽兰称赞道。
“那么... ...你现在不害怕了？”
卡泽兰连忙摇头，想了想又说，“也许我应该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怕了，但是我相信你嘛。”
夏多尔金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了，金瞳里似乎有光晕流动，在橙红灯光间宛若焰火般动人。“谢谢你，小旅行家，亲爱的兰狄。”
“欸... ...你怎么会知道‘兰狄’？”
“嘘，”夏多尔竖起手指抵在薄唇上，“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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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2 深夜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