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故人》云惹

4、第三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1931年12月，国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引起了全国学生的义愤填膺，各地学生纷纷组成示威团赶赴南京向南京政府抗议示威。
　　许妤得知这个消息后，立马联合了江城其余的爱国学生打算一起赶往南京。在大家的商量之下定于第二天也就是12月15日出发。
　　许妤回家向父母说了这件事，父母虽然担心许妤的安全，但也知道许妤一向都很有主意，做下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也就同意了。
　　顾云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程风和他正在路上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哎，我突然想起个事，明天江城的好多学生都要去南京向国民政府抗议示威，据说，就连上次我俩在十字路口那儿看见的小美人也要去，就那个叫许妤的，你有印象没？”
　　程风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没看到顾云铮眸光一闪。
　　“算了，你肯定不记得，像你这样视女人若无物，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想来是不曾注意过人家的。”
　　顾云铮垂下眼帘，睫毛微微颤动，掩住眼中的思量，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回答前一句还是后一句话。
　　第二天，程风在顾云铮家门口站了很久，最后等急了直接进了顾云铮家门时，就得到顾云铮去了南京的消息。
　　许妤一行人到了南京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到了以后才听说今天全国各地的学生代表和南京学生已经向国民党中央党部示威了，并且有十几名学生被捕，很多学生都受了伤。
　　之后许妤一行人去了学生驻地同其他各地的学生代表们商量了之后的示威打算，众学生代表决定休整一天于17日再次举行示威游行。
　　17日，许妤与众学生代表走上了街头，走到国民党中央部门前，有好些愤怒的学生砸毁了大门上的国民党党徽，捣毁了国民党中央日报社。
　　突然在游行路上出现了一大批军警，他们手拿棍棒、刺刀，甚至有的军警还拿着枪。场面混乱了起来，军警开始攻击学生们，周围充斥着刀刺进血肉的声音、棍棒敲打在身上的声音，混杂着人们的痛呼声、尖叫声以及子弹上膛的声音。
　　许妤站在人群中间正不知所措、心慌意乱之时，看见一枚子弹正向她飞来。千钧一发之时，她觉得周围所有的事物都静止了，连同她的心跳。
　　只见一个身影向她扑来，紧紧抱住了她。那一瞬，她听到了他剧烈的心脏跳动声，紧接着是她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她突然就不慌了。
　　许妤一抬头，看见的是顾云铮那张依旧俊美的脸，但此时比起初见多了一种气质，一种让人心动的气质。
　　在他抱住她的那瞬间，许妤感受到了一种她前十七年都未感受到的心跳的感觉，那一瞬，她突然明白了，她也从那一刻开始有了一种名叫少年慕艾的情感。
　　顾云铮站了起来，拉上许妤的手往安全的地方跑，之后一路跑向了火车站，买了回江城的车票。
　　当他俩坐在火车车厢里时，许妤一路上刻意忽略的情绪又开始涌上来，在这样的环境里又被放大了无数倍。许妤很紧张，但这紧张里又带着几分兴奋。许妤深呼了口气，一双眸子晶亮，“您还记得吗，我们之前在火车上见过面的，嗯......就是您把座位让给了我。”
　　“记得”，顾云铮低头望着许妤，眼底情绪似浓墨般，浓郁又让人无法看透。
　　“我们真是有缘分，上次您把座位让给了我，帮了我一次，这次您又舍身相救，您...”，说到这儿，许妤有些激动又很紧张，“您真是个大好人。”
　　“确实很有缘”，顾云铮说着这句话，看了许妤一眼就低下了头，之后轻轻地笑了。
　　许妤没有听见他的笑声，但她看见了他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紧接着顾云铮抬起了头，紧盯着许妤说道，“不过大好人却是算不上的，只是凭着自己的心做事罢了。”
　　许妤怔怔地看着他，顿时感觉自己又心跳加速了，等回过神来，就传出她细如蚊蚋的声音，“嗯”，边说着边低下了头，脸颊如红霞般艳丽。
　　一路上，两人再无话。
　　只听得火车的呼啸声一路未停。
　　等火车到了江城，两人一同从座位上起身，一前一后地出了车厢。
　　顾云铮看着前面走着的许妤，只觉她哪里都好，身姿也永远亭亭玉立，像是林中的青松，无论何时，坚韧地挺立于这世间。
　　“许妤女士，你家在哪儿，既然你说我是好人，那我便好人做到底，我送你回家吧。”顾云铮叫住许妤。
　　许妤回头看他，又觉得盯着人家看不好意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嗯，好。”
　　于是，面上不动声色的顾先生一路护送着低头娇羞无比的许小姐回了家。

　　“谢谢你呀”，许妤站在家门口，小脸红红的，脚上小幅度的来回踢着个石子。
　　顾云铮看着眼前的许妤，路灯映照着她的脸，黄的光，红的脸，相互交织，互相映衬，让光变得更暖，也让那红变得更娇艳。
　　他见过三月树梢的那一片春色，却也不及她羞涩时脸上的这一抹嫣红，他想，再没有比这更动人的景色。
　　许妤见他没说话，也不知道顾云铮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便不想多聊，只道：“那我就先进去了。”
　　说完也不等顾云铮反应，转身就进了家门，在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突然回头，“那我们，后会有期。”
　　等顾云铮反应过来时，就只看到许妤三步并两步走向家的背影。
　　“后会有期，阿妤”，寒夜寂静，整个街道就只有他低低的说话声。
　　留声机
　　谁曾是我们的救赎，谁又是我们的泅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