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民国》与尔听

6、梦境

　　就像是话本里的鬼故事一般，眼前那不知名的物体渐渐显露出来。
　　就像是撤去透明的屏障，现了原形。
　　女子？
　　叔爷诧异，手中的枪纹丝不动。
　　只见凭空出现的女子与常人无异，耳朵鼻子嘴，该有的都有。
　　就是这穿着，记忆中，似乎没有见到有人穿成这般模样。
　　这女子，面色倒是干净，唇红齿白，眉眼干净。
　　一头秀发梳成马尾状，未戴任何饰品。
　　不过，这穿的是什么？
　　露胳膊露腿的，还有这脚上穿的，脚趾都能看到。
　　虽说不至于像个老古板一样批判一句伤风败俗，但这到底是……
　　说不出来，反正，他要是有女儿，是绝对不会让她这般出来见人的。女子的身体特征都能表露出来，不好不好。
　　而女子，显然也知道自己可以看到他，不由开口。
　　只是，可能是时间短，他未能听到女子的声音。
　　基于职业培养，他练过唇语，虽未能听到女子的声音，却能看出她所说的意思。
　　叔爷？
　　显然，叫的是自己。这是辈分的尊称还是一个人的名字？
　　活了这么多年，显然，他是没有听过，不，是没有听过有谁这样称呼自己。
　　要是活的久一些，他大哥的孙辈倒是会这样叫自己。
　　可是，现在的自己正年轻，显然，大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孙女。
　　那这人是谁？
　　又为何会凭空出现在这里？
　　这样的穿着，这样的女子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出现。
　　他不得不阴谋论……
　　奸细，卧底还是那些所谓的日本隐者武士？
　　呃，举着手，小孙这下是一动也不敢动。
　　显然，从叔爷疑惑的眼神中，小孙知道对方显然是知道自己在叫他叔爷。
　　还说对方看不见自己，可以安全的回去。
　　这下，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自己了。
　　何况，那神仙都是传说，自己还真不记得几个救命神仙，更别说请了。
　　注意到叔爷的眼神有变，其余五人的警惕加强。
　　叔爷注意到，其他人并没有看到女子的身影。
　　这是什么情况？
　　要是在寻常时候，他还能叹一声机缘。
　　可此刻，叔爷的阴谋论已深至鬼神。该不会是谁将自己的血液毛发拿去，设了什么阵法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正在两方沉默时，洞外忽而强风大作，呼呼的风声传来，即刻便下起了雨夹雪。
　　正在谈判的小日本，直面诡异无常的极端天气。
　　进不得山洞杀敌，眼看着这雨雪越下越大，不得不放弃眼前的敌人，就近找了一个山洞避难。
　　一来躲避灾难，二来看守着对方。
　　要是他们想趁乱逃走，他们便第一时间击杀。
　　一场暴雨，带来了寒冷，也带来了片刻的安全。
　　二十人，分为两班，十人休息，十人坚守岗位，自发轮替值守安全，而叔爷与那五个人，保持姿势不变，对准小孙。
　　不论身负多重的上，这些男人都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支撑自己。而小孙，一个弱鸡。读书时代的几次军训只培养出一丢丢坚毅的意志力，凭借着这么多年的懒人模式，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趴着就不做着，能憋着就可以一天都躺在床上不上厕所。
　　这会儿，不过是举手十分钟，小孙已经手臂发麻的坚持不住了。
　　说实话，也就小时候上课说小话被班长体罚蹲马步的时候感受过身体发抖，坚持不住的情况。
　　这么多年，即便是在父母离世的那半年缓冲期，小孙也只是躺在床上伤神。
　　哪像现在，伤身。
　　十分钟的时间，虽然没有对话审讯，可是战斗经验丰富的他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此人，没有杀伤力。
　　或者说，不具备威胁。
　　虽然这人出现的方式不同，但是，他能感受得到对方没有恶意。
　　在刚才的观察中，这女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没有害怕、恐惧。
　　或许对方极具擅长伪装，但一个人的身体机能是骗不了人的。
　　目测，女子身上装备简单，没有隐藏武器的地方。
　　虽然穿着一身奇装异服，但也更加方便他查看。
　　脸、脖颈、胳膊、手、腿和脚，肤色一致。
　　至于她的手，不见一丝茧子，还真是细皮嫩肉，不像是被秘密培训的隐者武士。
　　看着她明显发颤的手臂，他便知道，这也不是吃苦的主。
　　当然，这更不会是养在深闺的女子。
　　在小孙顶不住要说话时，忽的一声惊呼，洞中的所有人瞬间警惕。还以为是小日本冒雨进来了，紧急进入备战状态。
　　谁知，洞外一切正常，除了，天气更加恶劣，风力直达八级，肉眼看不到三米。
　　回神，那刚才是谁出声？
　　转头一看，众人的眼睛瞪得老大。
　　这洞中何时出现了一个人？他们怎么不知道？
　　想到刚才的场景，难道……
　　对于粱爷，他们是绝对服从的。
　　一路走来，他们从不会质疑反驳粱爷的任何命令。而他，也带领着他们一路腥风血雨的闯出一条活路。
　　一开始，粱爷便发现了女子的存在，才能在第一时间出手。
　　想着，各自坚守自己的岗位，等待着粱爷的指令。
　　手下的呼声，也让粱爷明白，这女子算是彻底暴露了。
　　不过，她为何会害怕？
　　是的，小孙在害怕。
　　在叔爷第一次拿枪指着自己的时候，她还是心存几分侥幸的。在第二次被抢指着，她想着大不了回去梦醒。在叔爷一个人看到自己的时候，她打心底没觉得有什么威胁。
　　就像是在地府遇到爸妈，都是一家人，死了也是一家鬼。怕啥？
　　可现在，突然被二十几人看到。不论家里的鬼亲戚再多，也抵不过心底的恐惧。
　　这都被看见了，万一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打中自己，那还不是一个死？
　　想想自己膝盖破皮了都能嚎上半小时，这要是中枪，不得直面十级伤痛！
　　粱爷未发话，一众手下便也按兵不动，保持警惕。
　　看着这黑黝黝的枪口指着自己，要是搁在平常，她少不得拍个视频发网上嘚瑟一番，看看，咱也是见过真枪实弹的人。
　　可现在，小孙只想哭，却哭不出来。
　　再看向叔爷，小孙怂了，颤着嗓子哭腔道，“那……那个，有话好好说，……咱，咱能把这玩意……”刚想说让收起来，可一惊，看向对面，显然，所有人都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下，小孙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可以想象，这些人会怎么对自己审讯。
　　回想起影视剧里那些为了审讯而使出的十八般刑罚，小孙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显然，粱爷也听到了小孙的声音。
　　软软糯糯的，倒是听不出那里的口音。
　　他不知道，现在实行普通话，地方方言也只在区域内流行。
　　收起枪，粱爷示意小孙跟上。
　　看着叔爷收起枪，小孙心里的石头稍微往下降了降。
　　好歹是唯一的熟人，赶紧放下手跟上。
　　而一旁，拿枪指着小孙的五人并未放松，而是以持枪姿势对着小孙紧跟粱爷，一有变动，立即开枪射杀。
　　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粱爷示意小孙坐下，他则随意的站着，看向小孙乖宝宝的坐姿。
　　“你是谁？”口气漫不经心，眼神锐利。
　　得，看来这审讯是少不了的，可是，要说实话吗？
　　这奇遇，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谁会相信？
　　还未张嘴，便又听到叔爷严厉的语气，“说实话。”
　　显然，小孙眼里的犹豫被叔爷看得分明。
　　一口气咽在嗓子眼，小孙换了换气。
　　看着叔爷，自我介绍。
　　“孙小贝，女，二十二岁，陕北人。”
　　姓孙？陕北？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想到家中哥哥，便是在陕北那一块定居。粱爷的眼神带着审视，二十二岁？
　　看着不像啊，他们队伍中，最小的十八岁，看着都比这姑娘大。
　　“来自哪里？”凭空出现的人，总要有个来处。
　　“您真要听？”小孙不确定，这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祖宗，判断力和承受力是强大，可万一世界观被打破了这么办？她可没有重塑人格的能力。
　　“说。”钢锵有力。
　　“哦，好吧。”小孙低声应答。
　　起身，无视随时准备开枪的几人，走近叔爷，伸手。
　　看着眼前的女子，粱爷并未动作。
　　看着她拉住自己的袖口，将自己拉到石头前，示意坐下。
　　就着小孙的手势，粱爷顺势坐下。
　　小孙退到粱爷三步远，站立。
　　之前，是审判官与俘虏，按要求坐下是应该的。
　　现在，则是长辈与晚辈，便不能那么放肆了。
　　“叔爷，接下来我将的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你要相信，这都是真的，我可不敢说谎，不能说的我宁可不说，也不会说假话骗人。”抬起手，小孙指天发誓。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点点头，粱爷淡定，静听下文。
　　“其实您老人家走了，不是，是去世了很多年了。我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您的存在。”
　　看着眼前年轻的男人，小孙感慨。昨个还去人家坟前祭拜，今就直面真人。要不是心脏刺激的多了，指不定会得什么失心疯之类的。
　　“我，你侄孙女，出生在1990年，距离你这个时间段应该还有几十年，我爸在家里排行老二，我爷，哦，也就是你大哥，叫孙家生，我小时候也没见几面。头些年身体不好，后来我也跟着爸妈出去念书了，只在寒暑假才回老家见一见。在我小时候也走了。前两天，我虐虐，哦，也就是奶奶，给我打电话，说是要回老家商量养老的事。回家的晚上，就我和奶奶两个人，直接就把家分了。”
　　看向叔爷，小孙的眼里还有几分怨怼。“说起来，我来到这还不是怨你。”
　　粱爷挑眉，看着神色表露无常的小孙不语。
　　刚才的拿一通话，给了他不少信息。
　　不说话，是想知道更多。
　　一问一答得到信息，与人在无意识答复只得出的信息比重不同。
　　他要知道自己未知的信息，而不是自己想了解的东西。
　　“说实话，咱家人口也简单。估计是那时候我爷跟你走散的缘故，这都几十年了还是没找到老家的人。比台湾人到大陆寻亲还难。您当年走了，家里就剩爷一个了，听奶奶说，她还是爷借了二两高粱才娶进门的。后来有了大伯和老爸，等到他们成家，又有了我和堂哥堂姐。不过，我们不亲，您要是想堂哥他们了，托梦给他们，也让他们感受感受我现在的境遇。”说着，小孙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
　　小孩心性，粱爷评价小孙儿戏般的报复手段。
　　“我虐虐说，当年好像是您跟爷约定过，便是成家了也不分家。到后来，您的死讯传来，也不必分家了。后来爷爷也走了，虐虐一个人待在老家，倒是也自在。可谁知道……”
　　想到这，小孙不由得眼一暗。
　　粱爷看去，竟有一丝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