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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偌大的等候大厅一如既往地窗明几净,椭圆形的穹顶倒扣着,其上遍布着数不清的灯柱倾泻而下,将这柔美光线毫不吝啬地撒在一众面目狰狞的人脸上身上。彼此相熟的人正相互之间见怪不怪地打着招呼,呆久了觉得腻味的便各自寻了个僻静角落坐着,新来的只剩下了凄惶的尖叫和压抑的痛哭。

      沈晚浑不在意地掏了掏自己被尖叫声惊吓到的耳朵,取过一旁浏览架上的“新手必读”甩到了这位初来乍到正用尖啸声污染这和谐气氛的新人脸上,语气平淡至极:“大家都是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那张明显被撞击挤压过的脸,除了可怖的血迹残留在上之外,还算得上完好的只有脸上那只右眼罢了。就连脑袋都彻底的变了形,头发丝上还挂着干涸的脑浆。她呆呆地张着嘴,接过滑落的手册,用那只凸出来的眼球一目三行地看完,然后怔愣着,如果还能辨认出表情的话,开口小声问道:“惨死组?”

      沈晚耸肩,目光微微扫过周边众人:“如您所见。”

      新人丧气地垂下本就脱臼的肩膀:“看来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我看不见自己的死相,但这周围就没一个好看的。”

      沈晚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都是死人,不必计较好不好看。再好看,也没人看了。”

      “喂,你也没有生前的记忆吗?”新人上前一步,本想将手搁在雪白的咨询台上,但碍于浑身是血,只得作罢。

      沈晚点了点摊在台上做范本的新人手册:“上面介绍想必已经足够详细了,新人小姐。”

      新人吃瘪,悻悻捏着手册挪到了一边,无声地融入了这个可怕的环境中。

      沈晚淡淡收回目光,还没接着读手中的刊物超过五分钟,余光闪过一道白光,又一声低沉压抑的惊叫声响在自己耳畔。她好脾气地合上书,取过另一本手册推到面前的咨询台上:“先生,麻烦您看完再叫好吗?”

      七窍流血西装革履的男人很快收敛了眼中的惊惧和茫然,礼貌接过手册,还道了声谢。

      沈晚看了看悬空挂在大厅上方的巨大时钟,想到自己只剩下最后半小时就可以脱离这个岗位时,眼底终于有了些许实质性的笑意。

      意外睁开眼后来到了这个堪比丧尸爆发现场的“惨死组”接待大厅,她与新来的众人一样先后经历了恐慌、茫然、接受、等待四个阶段。唯一的不同是,她由大厅管理员安排在接待新人的这个位置,一做就是364天。她虽没有生前记忆,但潜意识不是个喜欢待人接物的热情性格,是以对这份工作一开始她是相当抵触和不耐的。但付出的代价若是能够换取回报,她倒是乐意考虑。于是就这样倒也坚持下来了,慢慢还生出了些喜欢观察来人表情的恶趣味来。而这样枯燥乏味的日子,终于还只剩下二十五分钟就可以彻底宣告结束了。

      面前男人在这短短五分钟内,已经看完并且多少消化了手册中庞大的信息量。他冷静自持地看着沈晚这张已经吓过无数惨死组新人的脸,礼仪周到地问了几个相关问题,沈晚也一一给出了最为简短且有用的回答。

      男人微笑,给那张泛着死人青白色和一种诡异的淡紫红色的脸增添了一丝生动:“我还能再多问一个额外的问题吗?”

      “自然。”

      “请问沈小姐,”他扫过她胸前名牌,“想要成为接待需要什么条件吗?”

      沈晚盯着面前这位一看就知生前极为优秀的男性,迎着12点整的钟声响起,缓缓绽开笑容道:“胥先生,如果你有兴趣,我倒是极为乐意推荐一下。”

      “多谢。”男人伸出右手。

      沈晚微滞,终也将自己的手递上前去。男人目光落在她手上时明显一僵,但很快就从容握住:“沈小姐,您有一双为艺术而生的手。”

      说罢,在沈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然后微笑着离开了咨询台。

      沈晚怔愣地看着那蛛网一般分割开整只手的丑陋刀疤,自嘲地笑了笑。

      沉闷的12声钟响终于结束,广播站传来机械女声:“请咨询台的沈晚速到接待厅报道。重复一遍,请咨询台的沈晚速到接待厅报道。”

      沈晚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离开了这个坐了整整一年的靠椅,拉开咨询台的台板,迎着一众探究的、艳羡的、恐惧的、嫉妒的眼光,走向了整个等候大厅中最为神圣的所在——接待厅。

      一片纯净白色的接待厅中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方奶白色的接待桌和一张同色的靠背木椅。沈晚施施然落座,看向桌后笑容温暖的管理员:“好久不见。”

      是的,负责整个惨死组衔接工作的就是这位温文尔雅的精英男,也是他在沈晚来到这个奇异世界的第二天找到了她,任命她来负责新人的引导工作。相对其他混迹等候大厅的“游魂”们而言,她与这位谢先生算得上半个熟人。但所谓熟人,也仅仅只是知道对方姓“谢”,是这层等候大厅的最高负责人罢了。

      谢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温润眼瞳落在沈晚面上:“沈小姐,首先恭喜您圆满完成了一年的接待任务。其次,也要恭喜您终于获得离开这个大厅,前往任务大厅的资格。”

      他右手轻轻往前,做出一个送的动作,一本包装精美的刊物便凭空出现在了沈晚手边。

      她挑眉,扫过那本眼熟的刊物:“这不就是昨晚放到我位置上的那本吗?我下午已经抽空看了。”

      谢先生手指微动,那书便自动翻页,停到了第25页。

      “根据进度显示,您还没有完全看完。那么按照制度规定,我还是会就其中重要事项对您一一进行详细说明。”他语气温柔,唇边笑容不减,“希望您不要觉得我很烦。”

      沈晚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书往回翻,停在第五页,随着他的解说有一段文字自动画上了红线并且加粗。

      “等候大厅是作为接待已死之人魂魄的中转站一般的存在。您所在的这一层被称为‘惨死组’,恰如其名,接待的都是因各类事故惨死之人的魂魄。魂魄由阳间直接转入,外在形象则是咽气之时的模样。是以死相各不相同,但都较为可怕。”他顿了顿,发觉沈晚并没有介意后接着说道,“当然,并不是所有魂魄都有资格转入此间。只有那些死前爆发出强大意念,或者说是不甘的魂魄,才能造成磁场的变化,从而被虹桥送入这里。”

      书接着往后翻。谢先生语调平静接着解说,“被送入大厅的魂魄没有了生前的记忆,这时候他们在此会有两种选择。一是等待时机成为任务者,完成任务后会根据任务的奖励值,进行一定的时间回溯,回到阳间解除自己的怨念,从而迈向全然不同的结局。当然,这种选择听上去诱人,但其实具有相当大的危险性。其一是随机分配的任务不同,难度也各有不同。如若无法完成,可能会在任务中就魂飞魄散,再也没有转生的机会。其二是任务的奖励值不同,时间回溯的长短也有所限制。因此,若是回溯得太近,除了再度体验一次惨死之外并无任何改变的情况也是不少。”

      他看了一眼正凝神看书的沈晚,手指微动,又翻过一页,“很多人经过多重考虑后选择了第二条路,那就是洗去执念等待转生。这个过程虽说有些难受,等待或许也有些漫长,但风险小收益也高。正如您每天看到游荡在等候大厅里的各位,他们很大一部分已经洗去了执念,只是单纯留在大厅中等候转生轮回的机会罢了。”

      沈晚拧着的眉头松开来,她将目光移向男人:“那么我能请问一下,当初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您为何直接内定我成为任务者呢?”

      谢先生似是早就知道她会有此一问,面上得体的笑容没有半分僵硬。

      “沈小姐负责接待,想必新人手册上的内容早已滚瓜烂熟。那么您自然知道,来到这里的魂魄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但他们保留了部分生前的习性,所以还是会像活着时候一样选择休息或是交流。”

      “谢先生,请您正面回答我的提问,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沈晚打断他。

      谢先生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沈小姐请您不要着急。虽然习性一时半会改不了,但是这里并没有阳间那么齐全的基础设施,所以……也就没有镜子。死人眼神涣散,无法聚焦,所以瞳孔无法映出对面人的长相。相信您接待了一年的新人,您多少也猜测出来了。您……死得非常凄惨。”

      沈晚抿了抿唇,垂首眼神又落在椅子扶手上自己的那双可怕的手上:“如果我猜测不错,我浑身上下应该全部都是这样的伤口。”

      谢先生唇角万年不变的笑容终于敛了下去。

      “所以,我是被分尸的,对吗?”沈晚低声问道。

      对面男人眼中多了抹爱怜:“沈小姐……”

      “按照你方才说的,被虹桥传送至此的魂魄保留着咽气之时的模样。”沈晚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接着说,“被分尸的我,原本是不应该这么完整地出现在这里的,甚至说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对吗?”

      她已经不耐烦用敬语继续虚与委蛇了。

      男人推了推眼镜,也顺势调整了自己脸上不该多有的表情:“是的,沈小姐。”

      明明已经没有了呼吸,她此刻却觉得喉咙堵得喘不过气来,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所以说,我是这些人中最特别的一个,特别到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一定会选择成为任务者,对吗?”

      “并不是我的选择……而是您的意念太过强大,强大到已经直接跳过了选择的范畴。换言之,选定您的,是您自己。”谢先生垂下眼,不再看她,“所以,您的选择是?”

      沈晚颤抖着手指摸了摸手背上蜈蚣般扭曲可怖的刀口,毫无情绪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我早就做好了选择。”

      男人怔怔看她半晌,直到她重又恢复了刚进来时的冷静淡漠,这才开口再次提醒道:“沈小姐,任务随机分配,数量、难度、需要时长全都不定。您确定,要成为任务者吗?”

      沈晚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死过一次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确定。”

      男人手掌翻转,那本书又如出现之时一般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任务合同。沈晚逐条看去,发现上面写着的基本都是适才男人向自己说明的相关内容,只在最后重申了一遍任务的随机性,写到“一应死伤,概不负责”。

      沈晚笑了笑,拿起悬浮在右手边的金色钢笔,熟练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白净墙壁在她落下最后一勾之时轰然打开,露出其后一个华美精致鸟笼造型的透明玻璃电梯。

      谢先生站起身来,沈晚也一并起身。面前再没有桌椅,而这偌大单调的接待厅也瞬间变成了黑色大理石搭建的走道,宽得可供十个人走的长廊从她脚前笔直通向那鸟笼电梯。光滑干净的黑色上面有流动的金色光芒,宛如苏醒的蝶,扇动荧光的翅,照亮这片死寂。

      “沈小姐,请。”男人侧身,伸出右手邀请她上前,动作娴熟优雅,唇畔又是那抹熟悉的微笑。

      沈晚微笑,从容上前。

      ***

      任务大厅设置在61~120层,沈晚要去的是108层。一身墨绿色复古格子西装的谢先生掏出名牌戴上,沈晚看清了他的名字:谢郢。

      “沈小姐,这次任务上面为您匹配了一个搭档,请问您是否需要去商城购买一件礼物?毕竟您与搭档的默契值会对后期的随机任务产生一定的影响。”

      沈晚有些错愕。她本以为自己会孤军奋战去完成任务,没有想到半路竟然安排出一个搭档来。她对自己的能力并不乐观,也纯粹只是不怕死想要搏一把罢了……但现在,多出个可能会被自己连累的受害者,她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可我没有……”

      谢郢笑着打断她,随手召出一个商城界面,指着右上角解释道:“魂魄来时,他们的随身物品会被折算成商城相应金币。您身上的物品折合后就是这个金额,在您选定之前,电梯会暂时停留在107层。”

      沈晚挑眉:“三万七?”

      谢郢手指轻划:“从这一页起,您可以自行挑选。”

      沈晚看了看这琳琅满目的商品图片,皱眉看向他:“谢先生,方便问一下我的搭档基本信息吗?”

      “自然。”谢郢笑容满面地低头看了看泛着蓝光的手腕,“是位23岁的年轻男性。”

      顿了顿,抬头看过来,“未婚。”

      沈晚冷冷道了声谢,手指一面在界面滑动,一面问:“另外,我这模样杀伤力恐怕不是一般的大,你确定他在看清我脸的瞬间不会被吓得落荒而逃吗?”

      “您完全可以放心,”谢郢解释道,“系统自带屏蔽系统,除了声音,所有任务者之间见面视野里都是自带马赛克的。这个也是一种变相的防作弊手段。”

      沈晚点头,目光落在一款男士腕表上:“就它吧。”

      “您确定?”谢郢扫过腕表标价,在收到沈晚一记冷眼后开口道:“原价37109.99元,九九折后价36738.8901元,您的商城余额为261元。”

      沈晚懒得去纠结小数点后少掉的零头,扫了一眼电梯标识的楼层,不耐烦道:“赶紧的吧。”

      谢郢挥手撤掉商城界面,将包装盒递给沈晚的瞬间,楼层提示108。

      鸟笼打开,108层的任务大厅向沈晚张开了怀抱。

      不同于“惨死组”的等候大厅那般明净轻快,108层的任务大厅更像是一个偌大奢华的宴会大厅。数十个直径约两米的三层水晶大吊灯带着璀璨的玻璃流苏,将暖色灯光映衬得更加闪亮夺目,其下疏疏朗朗分布着数十张圆桌,奇怪的是每张圆桌只设有四把椅子。最中间的一张长约十米的餐桌上摆放着十层高的香槟塔以及各色精美菜肴,除了走动的马赛克有些许滑稽之外,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向沈晚展示着它的高雅大气。

      “沈小姐似乎很适应这样的环境。”谢郢一边引路,一边与她搭话。

      沈晚神色不动:“毕竟死过一次。”

      谢郢微笑:“即便失去生前记忆,每个人的见识阅历却不会被剥夺。沈小姐您,难道没有对自己身份有过猜测吗?”

      沈晚淡淡看他一眼:“谢先生,这些也算是你职责范围内的关心吗?”

      谢郢神情一滞,很快恢复微笑:“我只是想要和沈小姐您交个朋友。”

      “朋友?”沈晚轻笑,“谢先生口味还真不是一般的重啊。”

      谢郢面上第一次有了所谓皱眉的表情,这让沈晚很惊讶。

      “沈小姐,朋友并非以容貌相交,谢某也绝非以貌取人之辈。”

      沈晚急急阻止住他解释的话头:“好的谢先生,我已经足够相信你的为人了。但是朋友这事,我想还是等我能够平安无事回到这里再回复你吧。”

      谢郢微笑:“谢某相信沈小姐一定能够成功完成任务。”

      他脚步一停,拉开一把椅子,极为绅士地请沈晚入座:“那么,请您在此稍等片刻,您的搭档想必马上就要到了。”

      沈晚朝他道了声谢。

      “那么,谢某再次预祝沈小姐马到成功了。”他右手抚上胸口,微微欠身,“我先告辞。”

      失去引路者的沈晚淡淡地扫视了周遭一眼,虽说无从辨认其他任务者的面容,但其他死物倒是看得格外清楚明白。许多色块不同的马赛克端着酒杯行走在这成色高级的波斯地毯上,间或有一两声交流。

      魂魄是不用进食休息的,那么这些人是否只是想要借此来回忆一下活着的那种久远状态呢?她自嘲地笑了笑,左前方便传来一声低哑的询问:“沈小姐?”

      沈晚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声音。她在这一年间接待过无数魂魄,男女老少皆有,沉稳的、沙哑的、性感的、年迈的、虚弱的、元气的……各种男声她都听过,却从来没有哪一个人的声音能像这个人一样,明明音色极好,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死气,就像厚重的霾细细密密捂住口鼻,叫人呼吸困难,却又无力挣扎。

      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在对方眼中也只是一团行走的马赛克,所以她毫不客气地皱紧了眉,将胸前佩戴的名牌取了下来,放到桌前:“你好,我是沈晚。”

      那人身量极高,纵使沈晚在女性身高中也算得上鹤立鸡群,这人却明显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半头,保守估计得有185左右。他也解下胸前名牌放到沈晚眼前,低声道:“你好,我是言朝(zhao)。”

      沈晚只觉得脖子都要仰酸了,建议道:“言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坐着聊好吗?”

      言朝怔了怔,更小声地道了句歉,坐下的时候顺带将名牌又戴了回去。

      虽然看不见他表情,但沈晚明显察觉到他的局促。局促这个环境,还是局促自己?

      沈晚有些不了解,毕竟她来自那个最易产生执念的惨死组,她所认为的能够决意成为任务者的人要么就是心志异常坚定的人,要么就是和她一样对生前的自己存有诸多疑惑的人。每个人想要成为任务者,都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若非心中存有支撑自己前进的动力,谁又能够熬过那些各种意义上的所谓代价呢?她无从想象自己的那漫长365天是如何在那些惊惧的目光和刺耳的尖叫声度过的,从她坐到咨询台后的那张椅子上开始,她便开始了不分昼夜的工作。即便魂魄不会觉得困倦,但她也从这日复一日枯燥乏味又饱含酸楚的接待工作中,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倦意。如果不是那狰狞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自己,沈晚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最后一刻。

      幸运的是,她做到了。

      而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位死气沉沉又各种局促不安的搭档,似乎正在大声地嘲笑着她所谓的“幸运”。

      她当真很想现在就冲下去质问一下谢郢,是不是只有她们惨死组才需要这么努力地成为那千分之一被选中的任务者?是不是别的组都是无需努力的空降部队?那么,又是为什么呢?死相最惨还不够吗?连死后也要被如此悲惨地对待吗?

      如果不是,如果每个人都是付出代价通过努力千辛万苦才成为了所谓的任务者,那么为什么对面那位言先生如此没有斗志?

      他的这种态度无疑让沈晚十分愤怒。但她掩饰得很好,即便对方看不到,她也露出了得体的笑容,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推至对方眼前:“言先生,一点心意,希望你喜欢。”

      言朝迟疑了半晌,终于也推过来一个礼盒。

      沈晚目光落在那低劣幼稚的卡通包装纸上,不知为何很想发笑。与其说是嘲笑,更像是一种无奈。

      “抱歉,沈小姐,我不是很会给女孩子挑礼物。”言朝讷讷解释道。

      大约他也发现了自己的礼物和沈晚的礼物等级相差甚远,因此语调中又多了抹自卑。

      “谢谢。”她接过,抬眸看向对面,“言先生,想必这都是我们彼此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不妨各自打开看一下?”

      言朝沉默片刻,终于将手搁在了金丝绒外表的表盒上。几乎是看到那只表的瞬间,他就已经判断出了这只腕表的价位。他抿了抿唇,合上表盒,苦涩道:“谢谢你,沈小姐。”

      沈晚此时正看着包装盒里巴掌大的一面圆镜子发愣。

      她突然意识到,命运并非终止于她结束呼吸的那一秒。它冷漠地睇着自己咽气,然后跟随自己穿过虹桥,来到这个死者的国度,依然见缝插针地与自己开着恶心的玩笑。

      那面镜子背朝上,上面绘着一张大笑的卡通表情,似乎在对她说:嘿,沈晚,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吗?

      沈晚缓缓地,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伸手,拿起了那面镜子,然后毫不迟疑地翻了过来。

      在看清镜子里的那张脸的瞬间,如果那还能称得上是脸的话。

      她终于明白,那些刺耳的惊叫和恐惧的眼光是从何而来。她也终于再一次明白,谢郢说的那句,“选定您的是您自己”。

      “沈小姐?”

      沈晚抬头,看向对面的言朝,语带笑意:“谢谢你言先生,我相当喜欢你的礼物。”

      言朝愣了愣。

      一只打满马赛克的手便伸到了他面前。他听到对面悦耳女声极为坚定地开口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言先生。”

      他看着那只手,眼瞳微动。许久,终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伸手握住了那只等待多时的手:“请多指教。”

      他虽被变相剥夺了视觉,但他依旧保留了触觉和听觉。在握上那只同自己一样毫无温度的手时,他明显感觉到了对方手掌和手指节上凹凸不平的怪异。但还不待他去辨别,那只手便柔柔收了回去。

      那人音色极为动听,带着独属于女孩子的娇柔和清甜,让人如沐春风。可她的言辞却极有力度与气魄,让人无胆质疑,无法忽视。她的自信与张扬,好似一张避无可避的网兜头而来,让他头一次产生了迷茫和无措。

      “那么,丑话说在前头。我虽不知道言先生是如何成为任务者的,但我的目的是回去查明我的死因,所以我一定会完成任务。希望言先生不要拖我后腿,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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