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江湖第一棘手》潇12

6、第 6 章

　　“给你传消息的是谁？”陆小凤问道。
　　“是一个小童。”花满楼似乎是觉得秦潇被茶水呛得狼狈，又给他重新倒了一杯。
　　秦潇这次却再也喝不下了。
　　“小童？”
　　“所以，我也不知道传递消息的人到底是谁。他很聪明，几经辗转才让一个小孩子传话给我。”花满楼点头道。
　　“他料定你从小孩那里问不出什么，也不可能为难他，因为孩子是无辜的。”陆小凤的四条眉毛一齐皱了起来。
　　“正是如此。”
　　“这下我是真的想不通了！”陆小凤似乎思考的很辛苦，索性靠在花满楼的椅子上，无奈道。
　　为什么花满楼这边也接到了他们的行踪？
　　这也太不符合他们之前好不容易理顺的推测了吧？
　　那个神秘人把他们的行踪四处泄露，惹来了不少想杀百晓生的人，是为了兵器谱，这可以理解。
　　可是为什么还要传递给花满楼？
　　花满楼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善良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去杀百晓生和他的。
　　这个人把花满楼也搅进事件中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可能突然改变了主意，是叫花满楼等着来帮他们跟自己作对吧！
　　“想不通什么？”花满楼道。
　　接着，陆小凤和秦潇便把这一路上遇到的事告诉了花满楼，并且重点讲了荆无命透露出的那个神秘人。
　　“也就是说，他的目的是要杀了百晓生，得到兵器谱。可是你又搅了进来，让他们只能从别人身上来动脑筋，放出消息，让人去追杀你们。”花满楼听完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一针见血地总结。
　　“对。”
　　“可是现在消息也传给了我，这点是很奇怪的。”
　　“对。”陆小凤再次肯定道。
　　“那么有可能，传递你们行踪的，并非来自同一个人。”花满楼渐渐笃定道。
　　陆小凤经他一推测，忽然觉得醍醐灌顶，一拍桌子道：“你真是聪明！我之前竟没这样想过。”
　　是了，如果传递消息的并非来自同一个人，那么这些奇怪的结就差不多解开一半了。
　　那么就是有人想杀他们，有人却想救他们。
　　不过令人沮丧的是，就算想明白了这一层，他们仍然无法得知，这两个人分别是谁。
　　“不管怎样，兵器谱才是症结所在。眼下应该先顺着兵器谱的下落去追查，这些疑团或许才能一个个解开。”花满楼继续说。
　　陆小凤赞同的点点头。
　　他这趟果然没有找错人，尽管他没有觉得花满楼比他还聪明。只是因为他也卷进了事件中心，所以有些时候才会当局者迷。现在经过花满楼这样一分析，突然就明朗了很多。
　　可是，兵器谱到底在哪？
　　就算知道它是症结所在，也很难找得到。
　　毕竟本应最清楚兵器谱的百晓生，都已经全然不知情了。
　　关于兵器谱的下落，就变得更加难找了。
　　想到这里，陆小凤像是才想到哪里不妥似的，好奇地问花满楼：“不过，我们刚刚说了那么多，你真的相信这个麻烦的话？一点也不怀疑？”
　　“喂……”秦潇忍不住抗议，陆小凤又拿“麻烦”来代替他的名字。
　　花满楼知道，陆小凤问的是，关于眼前这个人说自己不是“百晓生”，而是什么“穿越”而来的人这种说法。
　　“你不是也相信了吗？”花满楼反问他。
　　“其实我还是比较相信他是脑子忽然撞傻了，忘记自己是百晓生。”陆小凤笑嘻嘻指指秦潇。
　　听到这里，秦潇已经一副随他去的样子，彻底放弃解释和挣扎。
　　“这也不是没可能。但是，他也不像练过武的样子。”花满楼强调。
　　当然没有练过武！男作家必备的属性肯定是宅啊！
　　对于每天吃饭都基本用外卖解决的秦潇来说，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运动都成了一种奢侈。
　　武功？他哪里懂这种高深的东西？
　　就算是给他穿越到武林高手的身体里也一样。他的大脑还是秦潇，根本无法发号施令出什么武功招数。
　　“也对。”陆小凤嫌弃地看一眼秦潇，赞同道。
　　秦潇满脸黑线。他怎么觉得这两个人议论话题的中心渐渐偏移到“他就是个不会武功的废柴”上面去了呢？
　　“这世上什么奇怪的事，都有发生的可能。”花满楼放下手中的茶碗，微笑着说：“况且你也是最奇怪的陆小凤，碰到什么闲事都要来管一管，所以你每次带什么稀奇古怪的麻烦过来，我都不会觉得太吃惊。”
　　“你也是奇怪的花满楼，每次你都知道我带来的麻烦并不小，可你还是陪着我搅进来。”
　　陆小凤说这句话的时候，正看着花满楼的眼睛，难得的满脸认真。
　　只可惜，花满楼虽然就坐在他面前，却看不见此刻陆小凤露出这样的表情，由衷地感谢着他。
　　“你在反省自己的混账吗？”花满楼心情愉悦地挑了挑眉。
　　“你后悔交了我这种混账朋友？”陆小凤笑着反问。
　　“那倒没有。”花满楼不以为意，最后认真地道：“你虽是个混蛋，却是个可爱的混蛋。像你这样的人，世间很难再找得到第二个。”
　　所以陆小凤的忙，花满楼一定会帮。他惹来的麻烦，花满楼也会当做自己的麻烦一样，帮他一起摆平。
　　这就是他们的友情。
　　他们是朋友、是知己、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秦潇在旁边看着，忽然就有些受感染。
　　他对陆小凤来说，不过是个认识了没几天的人。但从让陆小凤相信他，再到共同遇险，一路保护他周全，这是秦潇完全没想到的事情。
　　秦潇其实是个有些孤僻、喜欢独处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他的朋友也不是很多。
　　以前看武侠小说，总是一面对那些江湖儿女，豪气万丈，相逢意气为君饮的氛围所感动，一面也会质疑这些信任到底是建立在什么之上。
　　为什么可以因为义气而同生赴死，真的做到为朋友两肋插刀。
　　这种江湖豪情，是秦潇在这钢筋水泥冷漠隔绝的社会很难想象到的。
　　他总觉得，这是武侠小说里为了营造故事人物而构设的美好想象罢了。直到今天，他忽然明白了很多。
　　也许这个世上，就是有陆小凤、花满楼这样的人，相遇即是朋友，朋友即是过命的交情。
　　你可以质疑这种人的存在，却不能完全否定他的存在。
　　看着花满楼平静微笑着的面容，闻着他满院被包裹的花香，心中烦恼的事，与这些天以来逃命路上的担惊受怕，似乎正在一点点地被治愈。
　　一个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人，他的心态定然平和而高雅，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尽管花满楼看不见，也不需要为他觉得可惜。
　　他虽看不见这个世界，却心中装满了整个世界。
　　秦潇不禁想起花满楼曾说过的话：
　　“你能不能活得愉快，问题并不在于你是不是个瞎子，而在于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我虽然看不见，却能领略得到周围世界的美好。所以我总觉得，只有那些虽然有眼睛，却不肯看的人，才是真正的瞎子。”
　　他敬佩这样的花满楼。

　　入夜。
　　今晚的月色特别好。
　　月光清辉漫洒，照着花满楼的小院，温柔而静谧。
　　小楼上，花满楼颇有兴致地弹起古琴，曲调优雅，令人舒心。
　　秦潇和陆小凤两人，此刻终于能在他这里，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不用担心有人会半夜跳进来追杀他们，更不用在颠簸的马车上伴着车轱辘声勉强休息。
　　有花满楼在，就可以让人如此安心。
　　花满楼在窗前的月光下，轻柔地拨动着琴弦，面容平静。
　　他的琴音很低，很温柔，就像是催眠曲，让两个疲倦的人舒缓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对另一群蛰伏的人来说，这琴音就是一种警告。他守在这里，虽然大门敞开，如非善类，却别想踏入他的小楼半步。
　　花满楼像不知疲倦般，在窗前坐了整整一夜。

　　凡事往往有个定律。
　　就是在变故发生之后，越是平静的表面，背后越是隐藏了即将到来的波涛暗涌。
　　这个定律现在正验证在秦潇、陆小凤、和花满楼的身上。
　　他和陆小凤好不容易在花满楼这里睡了一夜安稳的觉，才刚刚洗漱完毕准备享用早餐，小楼里就又来了人。
　　这次是一个普通的小贩。
　　花满楼认识他。
　　他只是这条街上住着的一户老实人家，开了个烧饼铺子，花满楼也时常会照顾他的生意。
　　因为他是个可怜的哑巴。
　　卖烧饼的小贩笑着跟花满楼他们比划，陆小凤好不容易才看懂了，他的意思是，有好心人为他们加餐来着。
　　这些烧饼就是来送给他们吃的。陆小凤对此毫不奇怪，花满楼的仰慕者众多。他只当捡了个便宜，替花满楼谢过小贩，就提着篮子笑嘻嘻地打趣他了：“还是你这里最舒服，睡得好，吃得也好。”
　　花满楼的魅力，秦潇现在终于也深有同感。
　　说着陆小凤打开了篮子上盖着的棉布，刚想招呼他们吃烧饼，却突然僵住了笑容。
　　秦潇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已然要炸开。
　　篮子里哪是什么烧饼，而是一张令人惊惧的、带血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