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乘十外传遥之乔》姜羽晗

31、马小秋番外

　　马小秋是马家二小姐，她爹是个武职京官，官不算大，不过足以让全家衣食无忧。这马老爷书读得不多，给小秋的姐姐取名叫马小春，姐妹两个总是有些嫌弃自己的名字。

　　马小春两年前嫁给了爱新觉罗弘参，他叫了个皇亲国戚的名，却没有那个命。他阿玛曾是敦郡王，京城里有名的十王爷，如今却被关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里，哪都不能去。皇家的斗争从来都是这么残酷，成王败寇的道理马家姐妹还是懂的。不过小春一点也不后悔嫁给弘参，弘参像极了他的额娘，温柔体贴，京城里很多未出嫁的姑娘见了他都心花怒放。

　　弘参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叫弘暄，是十阿哥的嫡长子。这家伙和弘参可差远了，甭说温柔体贴，连笑容都少见，整日冷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小秋虽见过他几回，却不大敢同他讲话。

　　一日，小秋在街上遇到弘暄。

　　“你……这是要去哪里？”小秋想了想，不能不搭理他，可是又没什么可聊，只好问了这么个无聊的问题。

　　“去看阿玛和额娘。”弘暄认出她，“一起？”

　　“嗯？”小秋觉得这个邀请很突然，转念一想，那也是小春的阿玛和额娘，她去看看也没什么奇怪，“好。”

　　两人一路上没什么话可说，快到的时候，弘暄突然问，“喜欢什么花？”

　　小秋一头雾水，可她隐约觉得，弘暄是很认真在问这个问题。

　　“蝴蝶兰。”她的喜好和一般女孩子没什么不一样。

　　“到了，我们进去吧。”

　　弘暄被守门的两个人盘问一番之后，便带着马小秋进了院子。

　　小秋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十阿哥，十分惊讶。他应该已过了不惑之年，却像顽童般蹲在地上，拿着竹棍逗弄一只小猪。

　　“阿玛，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这样弄小喜，它吃饱了要睡觉的。”弘暄一脸无奈。

　　“你额娘说可以的。”十阿哥理直气壮。

　　“她什么事都向着你。”弘暄突然闪到十阿哥身前，抢下竹棍。马小秋虽常常看到她爹练功，却从没见过这么邪门的功夫。

　　“绮遥竟然连这个都教你？她是不是收你做徒弟了？”十阿哥看出弘暄刚才用的是瞬身。

　　“没有。绮遥姑姑说，这个不能教给小恬、小欣，她们外家功夫太差，失传了又可惜，看你用了这么多年都没事，所以决定教给我。”弘暄答道。

　　“什么叫我用了这么多年都没事？当年我为你额娘挡了一剑，可流了不少血。你以后要小心啦，不要乱用。”十阿哥悠悠地说，“绮遥这几年越来越不靠谱了，教我种个白菜竟然让我叫她师姐，还把这么坑人的武功教给我儿子。”

　　“这话我给你记下了，下次绮遥来，我说给她听。”说话的是十阿哥的嫡福晋羽晗，她刚一出屋便听见十阿哥在说绮遥的坏话。

　　马小秋见过一次弘参的额娘，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小女人，与十福晋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有客人？”十福晋看到小秋尴尬地站在院中，“你们两个真是不让我省心，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来我们家，也不让人家坐坐。”

　　“额娘，她是小春的妹妹小秋。”弘暄说完，便指指院中的石凳。

　　“小秋打扰了。”马小秋有些紧张，小步走到石凳前坐下。

　　“原来小春有这么好看的妹妹啊。”十福晋端详着小秋，“弘暄还没娶妻，不如……”

　　“额娘！”弘暄一听这话便急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别搅合。”

　　“自己弄不好，还不许别人帮忙，真是跟你阿玛一个死样子。”十福晋笑着说。

　　“喂，我早就改邪归正了。”十阿哥不服气。

　　“那你倒是教育教育儿子啊。”十福晋不依不饶。

　　“儿子大了都开始管教我了，我怎么教育他？”

　　“儿子又管你什么了？”

　　“他不让我用竹棍捅小喜。”

　　“我在关心儿子的婚事，你怎么能只关心你的猪？”

　　“小喜吃饱了就想睡，我怕他胖得太快，还没过年就被兰儿杀了吃肉。”

　　“杀了就再买一头嘛。”

　　“那就不是小喜了，相处久了有感情的嘛。”

　　“可是养小喜就是为了吃肉啊。”

　　“小玉你什么时候才能文雅一点呢。”

　　“我没空文雅！你说儿子重要还是猪重要？”

　　“当然是儿子。”

　　“那不就行了，赶紧来看看马家小姐。”十福晋在这次斗嘴中小胜一筹，毕竟儿子还是比猪重要。

　　马小秋听着两个人斗嘴，掩口轻笑。她突然想到，姐夫有个这样的爹，还能那样温柔体贴，简直是个奇迹。

　　“他们一直这样，我都习惯了。”弘暄在一旁小声说道。

　　那日马小秋在小院里吃了饭才回家。

　　出人意料的是，一个月后，弘暄竟然到马家提亲。马老爷已经将大女儿嫁给了弘参，又对弘暄的人品才学有所了解，所以很容易便答应了。

　　马小秋就这样莫名其妙嫁给了自己姐夫的哥哥。
　　-------------------------------------------------------------------
　　一年过去了，马小秋觉得自己还是不了解弘暄。虽然弘暄什么事都不瞒着他，将他阿玛、额娘的事都告诉她，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与弘暄的距离很远。

　　“小秋，礼物。”这日弘暄回到家，给了马小秋一个木盒。

　　“送我？”小秋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玉簪，簪头雕成蝴蝶兰花的形状。

　　“嗯，绮遥姑姑说，你喜欢的花在京城不好养，我怕种好了很快会死掉，你不开心，所以请人雕了个簪子送你。”弘暄淡淡说道。

　　“谢谢。我很喜欢。”小秋第一次收到弘暄的礼物。

　　“绮遥姑姑最近身体不大好，你有空多去陪陪她。”

　　“好。”马小秋明白，弘暄表面上是自由的，但暗地里还是有人会注意他的行踪，他不能经常去绮遥姑姑那里。

　　“那我做些点心就过去吧。”小秋在家本就无事可做，想着能出去走走也不错。

　　她拿个小食盒装上点心便出了城。到了绮遥的小院，见大门没有关，就直接走了进去。

　　绮遥一个人窝在床上，不想起又睡不着，听到脚步声也懒得理。

　　“绮遥姑姑，”小秋推开绮遥的房门，“绮遥姑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嗯，觉得很乏。”绮遥见是小秋，便没有起身，继续懒懒躺着。

　　“我带了点心，要不要吃一点？”小秋将食盒放在桌上。

　　“谢谢。先放下吧，我现在不想动，睡醒再吃。”

　　“绮遥姑姑，不舒服要看大夫的。”小秋很担心她。

　　“不用，天气转凉了，可能一时不能适应，过些日子就好了。”绮遥身体虽比从前弱了很多，但她知道不会危及性命，所以也不是很在意。

　　“绮遥姑姑，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弘暄和小秋说过一些绮遥的事。

　　“说吧。”绮遥温和地笑着。

　　“你为什么不回去找……林之乔？”小秋说出了一个很久没人提起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只是我觉得，绮遥姑姑应该有人照顾才行。”

　　“我们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小玉和十阿哥，要简单得多。只是我觉得不合适，便不再回去了。连爹都不要，是不是很不孝？可是我不能再拖累之乔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也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不想再介入江湖门派之间的争斗中。”绮遥淡淡道。

　　“那你还喜欢他么？”小秋问完有些后悔，绮遥姑姑不是薄情的人，一定是喜欢的吧。

　　“喜欢啊。虽然离开他已经好久好久了，但他的一切我都记得很清楚。他的一颦一笑，他的每一件衣服，他喜欢吃的东西，喜欢吹的曲子……我最喜欢他对我说，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永远不分开。可是小秋，他说的永远不代表未来，这也不是承诺，只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我们相识的时候，都太孤独，觉得能够彼此依靠很幸福，可以为对方做任何事。等到心结打开，发现自己并不孤独的时候，便突然变得自私起来，全心全意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却忽略了彼此的感受。他一直照顾我，为我安排一切，我心安理得的接受，可我们之间的关系却开始失衡。等到我发现我们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沟通的时候，已经晚了。很多事，变了就是变了，谁都没有办法。我不可能让他为了我，变回那个温柔顺从的林之乔，我的内功也不可能再练回来。”绮遥叹了口气，“好久没人在我面前提到之乔了，虽然我是瞒着小玉的，但她也感觉到哪里不对了吧。说多了怕你听得太闷，就不说了吧。”

　　“不闷不闷，”马小秋赶紧摇头，“我很喜欢听你们的故事，也希望自己可以和弘暄那样相爱。”

　　“弘暄待你不好么？”绮遥问。

　　“不是不好……只是我觉得，他的心不在我身上。”马小秋也不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才合适。

　　“弘暄若是不喜欢你，不会娶你的。”绮遥缓缓说道，“弘暄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明懂事，大概是有什么还没想通吧，你要等一等他。”

　　“嗯。”小秋也不知道弘暄在介意什么，只是既然绮遥姑姑这样说了，她便相信弘暄真的只是有些事想不通而已。

　　－－－－－－－－－－－－－－－－－－－－－－－－－－－－－－－－－－－－－－－－－－－－－－－－－－－－－－－－－－－－－－－－－－－－－－－－－－－－－－－－－－－－－－－－－－

　　小秋回到家，看见弘暄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没有看书也没有喝茶，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弘暄，你在做什么？”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没什么，发呆而已。”弘暄似乎浅浅笑了一下。

　　马小秋被这个似有若无的笑吸引，第一次仔细端详弘暄的脸，她发现他长得很好看，尤其是眉毛和眼睛。如果他愿意多笑一笑，一定比弘参要引人注目。

　　“绮遥姑姑今日……说了很多关于林之乔的事。”小秋本不想说这个，可一时间又觉得没什么别的事可说。

　　“她还是不肯回去是么？”弘暄看小秋的神情，便猜到结果。

　　“你知道我会劝她回去？”小秋有些惊讶。

　　“你看到她躺在床上的样子，就一定会那样说的。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一年了，我很了解你的。”弘暄淡淡道。

　　“可是我以为……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小秋低下头，小声说着。

　　“不是这样的……”弘暄似乎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又开口继续说道，“我只是……不敢开始。”

　　“这算什么理由？”小秋不解。

　　“其实，问你喜欢什么花的那日，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弘暄看着她，很诚恳地说。

　　“可是你娶了我，却拿我当个盆栽一样摆在家里。和我说的都是别人的事，很少提到自己，我以为你娶我，不过是为了敷衍阿玛、额娘。”小秋觉得很委屈。

　　“对不起。”

　　弘暄凝视着她，见她已经戴上那蝴蝶兰花的发簪，觉得有很愧疚。他自嘲地笑笑，心道，原来自己的胆子还不如小秋大。

　　“我阿玛和额娘，是经历了很多事才能那样开开心心在一起的。绮遥姑姑那种性格，她不会把自己和林之乔的事说得轰轰烈烈，但我知道，她一定也经历过的很多，不止一次死里逃生。小秋，我喜欢你，所以想让你平静地生活。如果我们相爱了，万一我出事，你怎么办？我不想我们两个，像他们那样，爱得那么辛苦。”

　　小秋听了他的话，沉默了许久。她知道阿玛的处境，弘暄的处境。这一家人整日被监视着，皇上不敢贸然杀了阿玛，却也不会厚待他。这其中危机重重，绝不是看起来那般平静。弘暄是嫡子，和弘参不同，许多辛酸不是弘参所能理解。所以马小秋和姐姐不过能过上一样的日子，弘暄这是不想拖她下水，她应该感谢他的冷淡。可最终她还是觉得不能让弘暄这样逃避下去。

　　“你娶了我，要负责。”小秋平静地说，“我想每日都看见你笑。”

　　“你决定了？”弘暄笑了起来，笑得很好看。

　　“嗯。”小秋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害羞。

　　“不后悔？”弘暄歪着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温柔地望着他。

　　“不后悔！”小秋的心怦怦直跳，原来只要他愿意，竟可以展露出这样迷人的姿态。

　　这一刻她终于相信了弘暄和弘参是亲兄弟，若弘暄也活得轻松一些，没事到大街上走走，肯定把京城里的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转念一想，他还是别出去得好，这样她便可以独占了他的温柔。

　　马小秋想着想着，脸越来越红，紧张得不得了。

　　“马小秋，我很喜欢你。”弘暄轻轻捧起小秋的脸，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