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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吃馒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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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柳月白披着宽大的校服外衫,松散的衣服衬得她有些单薄,女孩脸色苍白如雪,却仍是遮掩不住的冷峻清丽,尤其那双本就温软的浅绿色双眸此刻满是怅惘,似还泛着一层水光,显得格外我见犹怜。
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做什么?
池陌不解,手中一抖,树枝尖上的白色小花疏忽散开,柔软的花瓣扑了女孩一脸。
柳月白措手不及,整个人往后退了半步,脸上三分惊恐七分迷惑,滑稽又生动。
池陌笑,这才对嘛,小东西才多大就整天苦哈哈的板着张脸,这么一吓可爱多了。
柳月白此时彻底回了神,这里是青陆山不是不归山,自己已经十七岁了不是七岁,眼前的人是陆师姐不是池陌……
她心中失落又疑惑,对正擦汗的陆不语道“我却不知师姐枪法如此了得。”
修士中以武修为最,武修中又以剑修为尊,编撰修士生平的百晓门曾在书中戏言:“十个武修九把剑。”
此话虽有夸张,但也足以说明修士们对剑的偏爱。剑为百兵之君,本就受人尊崇,再加上铸造技艺,灵性契合等方面的实用因素,就更是在众多武器中独领风骚了。
但若有人问柳月白她最喜欢的兵器,她会毫不犹豫地选长枪。
她仍记得当年娘亲与池陌切磋时,红衣女人舞动着赤红色的枪,招式迅猛,笑容肆意,宛如翱翔九天的凤凰。
她做剑修,是为了继承娘亲的衣钵,但她始终对枪保留着那份偏爱。
只是池陌死后,她再也没见过像样的枪系武修了。
而陆不语,柳月白根本就没见过她跟别人动手。
“哦,随便练练,师妹还懂枪?”池陌想柳月白一个剑修,应该不至于敏感到凭这个把自己认出来。
“不太懂,但我看师姐步法招式都很好。”柳月白真心实意地称赞
池陌却看到了她嘴上明显的咬痕,挑眉道,“你嘴怎么了?”
“哦,包扎伤口时咬……”柳月白自己没在意嘴上的伤,光腰上的伤都快让她疼昏过去了,但对着陆师姐越来越不满的眼神她的心也越来越虚。
“你没吃麻沸丹?”对方用白天在药房时那种不满的眼神望着她。
“我,我忘了,对不起。”不知为何,柳月白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像小时候不小心打碎了母亲喜欢的花瓶,忐忑不安。
她没敢说自己是故意不吃,觉得疼才能保持清醒,直觉师姐会更不满。
“呵,道歉做什么,疼得又不是我。”池陌看她一副认真悔改的模样,扑哧一笑,挥手自己往房里走,“早点睡吧。”
还阳后的第一觉池陌睡得相当踏实,再睁眼时窗外已然大亮。
青龙门的早饭只在辰时供应,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池陌踏进食堂的时候,一眼看见裴轻跟他的一众小弟坐在中间的大圆桌旁高谈阔论,隔这么远都能看见横飞的口水。
突然有点没胃口了。
那群人见她进来,都不说话,目光不善地盯着她。
池陌全当没看见,走到打饭的台面一看,几个盛面点的框空空如也,锅里的白粥还剩一个浅底。
这也是裴轻那群人的习性,不管能不能吃完都得把东西洗劫一空,那些跟他关系不好的人要么起得比他们都早,要么就只能饿肚子。
凑合吃吧,狗嘴里的抢过来的也是狗食。
池陌拿勺把锅底的粥刮刮,盛了一小碗,正待走,手里突然被人塞了一个热乎乎的纸包。
嗯?
她抬头,见那位塞给她东西的厨子正疯狂地冲她眨眼,示意她把东西收好。
可惜已经晚了。
“哟,李大姐又偷偷给自家姑娘加餐呢?”一只手猛地从旁边伸过来,扯走那个纸包。
正是裴轻,他得意地笑着展开纸包,浮夸地大喊,“哎呀,红枣馒头,好几个呢!”
那群小弟起哄般地鬼吼鬼叫,年逾五十的厨子脸上挂着卑微又尴尬的笑,像个被孩子同学嘲笑又无可辩驳的母亲。
她正是那个捡陆不语上山的厨子,名不详,门里弟子都叫她李大姐,陆不语入门之前在厨房做了几年的工,
她对陆不语很好,陆不语攒出的下山银子里也有她一份。
小弟们的捧场让裴轻很是受用,他阴阳怪气道:“我看你也别修仙了,留在厨房做一辈子杂工多好,至少有吃不完的馒头。”
他想从陆不语脸上看到那些熟悉的恐惧与小意逢迎。
可是什么都没有。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伸手,语气甚至很平和,“还给我。”
又是跟昨天一样的恐惧感,裴轻咬紧牙关忍住想要后退的冲动。
正在此时,一个人挡在了两人之间。
“裴师兄,请你把东西还给师姐。”那人顶着一张出尘的脸,神色略显不满,语气不卑不亢,却是柳月白。
好啊,都跟我作对是吧。
裴轻戾笑着手一翻,几个圆滚滚的馒头落在地上滚了一圈灰。
他还嫌不够,抬脚一个个踩扁。
“你!”柳月白眉头紧蹙,手摸向腰间的长剑。
“怎么?”裴轻却不怕她,“你要为了几个馒头杀了我?”
杀这个字太过严重,柳月白心中一凛,下意识摇头,“不……”
同门相残是大罪,为了几个馒头当然不该。
“那就好。”裴轻瞥她一眼,扭头就走,“再说我不是还给她了吗?”
从前柳月白刚站出来维护陆不语的时候,裴轻还有些忌惮这个独来独往修为颇高的师妹。
可后来他发现,这家伙是个死心眼的规矩人,除非他直接攻击陆不语,否则柳月白也不会动手。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柳月白看着坐回座位的裴轻毫无负累地说笑,心里一时如堵了团沙。
这样不对。
可怎么做才是对的?
如果是娘亲……她会怎么做?
她站在那,茫然无措。
“劳驾,让让。”身后的陆不语随手将她扒拉到一边,蹲下身去捡那些惨不忍睹的馒头。
那边又是一阵嘲笑声,柳月白更不是滋味,她也蹲下身,帮陆不语捡,“师姐……”
还没等她说出什么劝慰的话,陆不语已经站起身,揣着馒头径直往大圆桌走。
柳月白虽然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但怕她再吃亏,赶忙跟上。
裴轻见二人过来不明所以,“干什么?”
柳月白看向陆不语,却见师姐冲她摆手。
这是,让我离远点?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
陆不语似乎不甚满意,又用力摆摆手。
她又后退了一小步。
陆不语满意地点点头。
转过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扶住木桌的边缘。
纤细的手用力一掀。
木桌圆圆的桌板高高扬起,整个翻转过去。
噼里啪啦的碗碟碎裂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柳月白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满地狼藉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居然是——还好听了师姐的话,不然衣服肯定要脏。
然后她就看见陆师姐一个飞跃,猎豹般矫捷的压在了因为慌忙躲避摔了个四脚朝天的裴轻身上。
一手卡住裴轻的下颚强迫他长大嘴巴,另一只手里攥着的脏馒头毫不客气地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