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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生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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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暮一向是个心大的,即便皇帝守在床边,他也不会有心理负担,加上秦风现在对他有愧,他更加蹬鼻子上脸了。
说睡就睡。
不一会儿,房间中就传出均匀而细微的鼾声。
秦风侧身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大胆的奴才。
心里有点匪夷所思,又有些哭笑不得。
朕说让你睡,你就真的睡了?
他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被囚禁的日子里,他一直都陷入噩梦中不可自拔,大多时候梦见的场景是母亲被关入冷宫永远不见天日、或者是叔父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亦或是大胆的太监狗胆包天践踏欺负他。
梦醒之后,冷汗浸透衣衫,时间总在夜半时分,然后他会一直等待天亮。
十年来,几乎没有一日不是这样度过的。
所以,他对酣然入睡的人一直都很羡慕。
楚暮睡到深处,身体不自觉抽动了一下。
秦风见状,低头无声一笑。
王太医说过,深入梦乡的人与死去的人——两者的身体状态有些相似,所以身体会抽动一下,确定自己还是活着的。
这也算是生命的保护本能之一。
以前自己也这样过,但是看到别人如此,只觉得非常神奇,像是亲眼看见一个人对自己生命的珍惜,那种感觉很奇妙。
月亮升上高天,秦风从床上起来,将窗户推开一些。
夜里微凉的空气登时争先恐后地往里涌,呼吸进肺腑中,让人神智为之一清。
耳边传来扑棱棱扇动翅膀的声音,秦风有些惊讶。
他将窗户打开一些,便见一只毛茸茸的小黑鸟飞到了窗户上。
这是他饲养的用来传信的鸟。
秦风脸色微沉地从鸟儿的腿上解下小竹筒,然后反手关上窗户,回到烛火旁借着光晕查看消息。
鸟儿在窗边来回迈着小步子,看起来非常耐心。
传信之人是王闵,他言说自己接到宫人密保,找到了孝仁皇后的遗物,明天需要去约定的地方取回来,问秦风是否需要回宫亲自查看。
孝仁皇后——秦风的亲生母亲。
秦风拿信的手微微垂下。
他若是出宫再回宫,势必会打草惊蛇。
母亲的遗物….也许是些留给他聊作思念的物件,王闵做事稳妥,想来不会出错。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去外面取来笔墨和纸,写信给王闵说一定要悄悄去做,汇合时间推迟一天。
将信塞进竹筒绑到鸟儿的腿上,他打开窗户,将它奋力往空中一抛。
鸟儿完成了任务,展翅往皇宫飞去。
——
第二天一早,楚暮醒来时,发现秦风正好从外间进来。
他进来后走到床边,仔细看了下楚暮的脖颈,问道:“现下感觉如何?”
有了上次的经验,楚暮嗫嚅道:“奴才恢复地不错……”
说是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全部都是伪装出来的,他在故作坚强,而且很明显是为了让秦风以为他在逞强。
秦风果然如他所料地说:“没有恢复好,今日便休息一天,明天再出发。”
他这样宽容,楚暮还以为他良心发现了,殊不知他只是在等王闵带着母亲的遗物回来。
楚暮大清早刚起来,发丝都是凌乱不堪的,亵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的晃眼的一小块皮肤,在如墨的发丝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漂亮。
他自己毫无所觉,秦风却被那副晨/起的画面弄得一怔。
察觉到自己在盯着小奴才看,秦风懊恼地别开脸,耳根微微发红。
心说见鬼了么,皇宫中那么多美人,朕盯着个丑八怪做什么?
楚暮掀开被子下床后,秦风疾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他压下烦躁,对楚暮道:“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朕出去一趟。”
楚暮自从进了皇宫,已经有时间不在民间晃悠了。他听了秦风的话,心里直犯痒痒。
秦风见他欲言又止,顺势问道:“你有话对朕讲?”
楚暮直视着他,眼睛明亮。
秦风在他直白的视线中轻咳一声,有些纵容地说:“有话便说,恕你无罪。”
楚暮不太好意思:“皇上,您去哪里?能带上奴才吗?”
秦风微微一怔:“可是你受了伤……”
楚暮:“这点小伤不碍事。”
看来他的伤势竟然能随着自身的心情变化确定轻重。
秦风有些好笑:“朕只是在外面查访一下民情,你若是想跟着,那便跟着吧。”
楚暮心头雀跃,正快速梳洗的时候,就见秦风出去拿了块轻薄的纱巾进来,那东西想来应是女子之物。
楚暮的脸上还有清洗过后的水渍,连带着发丝都被打湿了,因此显得他格外俏皮,有种活泼泼的少年气。
秦风把纱巾放在床上,对楚暮道:“一会儿戴上。”
楚暮震惊不已:“那是女子之物……”
秦风有点不耐烦:“这里只有女子之物,你总不能在脖颈上缠着纱布,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楚暮背过身去,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最终还是妥协了。
吃过早饭,他跟秦风一起上街。
秦风个头高,楚暮身高只到他肩膀的位置,作为一个贴身小厮,实在算不得给主人长脸,两个人站在一起,更像是秦风来保护他,像是把家里的弟弟领出来一样。
秦风说是来查访民情,其实就是来逛街,如果说楚暮只是短暂跟民间的烟火气隔绝开来,那秦风则是那个一直生活在天上的人。
他久居深宫,很少来民间,因此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再加上身边有楚暮这么一个得他欢心的人,只觉得看什么都喜欢。
楚暮正拿着一块廉价的玉佩翻来覆去看的时候,秦风挑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玉的成色太差,等回了宫……”
他还没说完,被楚暮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贩玉的小摊上,老板面色铁青地看着秦风,对他挑剔的评价怒火中烧,正想教训一下这个小子,没想到他身边的人倒是很懂眼色。
望着两人逐渐远去,老板转身朝地下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什么玩意儿!”
楚暮半推半哄地把秦风弄到拐角处,秦风幽怨地看着楚暮,指责道:“干什么?!”
楚暮道歉:“皇上恕罪,这是民间,您不能说宫里的事。”
秦风其实刚才一开口就后悔了,但是他又看不得楚暮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尤其是当着他的面对别的东西有好感。
现在他也有点下不来台,所以越想越生气:“民间又如何?”
楚暮知道,现在必须顺着毛摸,他刚想劝慰,眼角余光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一个小童正在隐蔽处朝他拼命打手势,楚暮微微瞪大眼睛。
那是王婶家的娃娃栓子,而王婶正是他找来照顾丁伯的人。
他略微定了定心神,秦风那边还在等着他哄。
他就是这样,只要哄一哄就能消气。
但是楚暮现在看到栓子,恍然觉得这是个去看丁伯的大好机会,即便不能去看丁伯,把自己要外出的事告诉栓子,也免得小娃娃和他的奶奶总忧心他。
心里计较了一番,楚暮开口对秦风道:“皇上,您金尊玉贵,在民间张口闭口宫里,不仅不会有人尊敬您,他们还会觉得……”
楚暮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秦风面色不善地追问:“觉得什么?”
“您有病!”楚暮说完,狠狠一闭眼。
秦风的脸色黑了个彻底,他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楚暮欣喜地望着他的背影,在他消失在拐角处后飞速奔向栓子那里。
太好了,秦风就是这样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