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的中土传火之旅》seether

322、唯一的真理

　　等到正式出发奥斯卡才惊觉哈瑞丝船上这么多人，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整个港口最大的船只怎么可以缺少与之匹配的众多船员。船员们忙着各就各位驾驶船只出港时奥斯卡找到之前带着妹妹离开的哈瑞丝的长子闲聊，随便多了解一点关于这艘船的情况。男孩名叫博格特，他的妹妹叫艾莎，他们长到这么大年纪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父母的船上度过，外祖父和父亲被征召之后他们全家就和剩下的老弱船员全都住在船上，互相彼此照应，甚至吃喝拉撒都在船上解决，俨然是共同把这艘船当成了家和最重要的财产，个个都是与船共存亡的觉悟。后来有些村民听说了船上的状况，也请求能够加入他们的团队，哈瑞丝在尽量收留每个村民的前提下努力保证他们都不至于在船上光吃不干活，让船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岗位。

　　船舱底层有个专门防水的各层存放各种武器，一旦有可疑的外人来犯，船员们都会拿起武器自卫。

　　也就是说最开始奥斯卡登船时如果有什么不老实的举动，他周围会突然跳出一群手持武器的船员将其包围，虽说这么群老弱病残对奥斯卡来说完全不算威胁，但他还是颇佩服哈瑞丝竭尽全力组织人手保卫生命财产安全的魄力。

　　“大家都把母亲当成唯一的依靠了。”博格特耸耸肩说，“这也是事实。我们的船是有些防护能力的，即便海盗真的打来了也有一战之力，只可惜曾经在船上的那些年轻人都被征召走了，否则我们根本不用怕海盗。”

　　说话间两人都能感觉船身已经在缓缓移动，博格特两眼放光，立刻兴奋起来，他用力拍拍奥斯卡的胳膊说：“走吧，我们去甲板上！”

　　艾莎已经在兄妹俩共用的舱房里睡着了，于是博格特关上门带着奥斯卡一路跑到甲板上，确实大船正在出港，奥斯卡感受着脚下的沉缓的晃动和迎面扑来带着水汽的风，突然思绪又被拉回到遥远的过去。

　　他的家乡海石堡就是临海而建，他也少不了乘坐各种船只出海游玩的机会，也会自行驾驶小船去海面上兜圈，想起这些奥斯卡胸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乡愁的一种，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忆起还不是不死人的过去了。

　　博格特明明在船上待了很长时间，但看他样子他还是对船只出航时能看到的风景充满兴致。奥斯卡动了动他的肩膀，指着船头方向问：“那个就是大副吗？”

　　于是博格特也跟着看过去，点头道：“埃里克吗？是的，你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经验很丰富吧，本来他也想跟着我父亲一起参加战斗，但因为年纪太大加上关节有疾所以被留下来了，你一来终于给他找了点事情做，免得他整天坐立不安想要离开去寻找船长。”

　　奥斯卡看着少年喋喋不休，有个问题越发想要问出口但直觉告诉他不合适，可他的好奇也是真的好奇，博格特现在情绪看起来挺高涨的样子，他之前特意带妹妹离席了片刻，奥斯卡就当他去整理心情了，所以现在他是完全接受了父亲祖父可能无法归返这个悲伤事实吗。

　　算了，奥斯卡移开视线，别人的家事还是不要过多干涉的好。

　　“走，去船头看看。”

　　博格特说着拽着奥斯卡又往船头走去，在哈瑞丝的注视下带奥斯卡来到船头上迎风站立。船只行进速度越来越快，晃动似乎也越来越大，不过还不至于晃到站不稳的地步。虽说掌舵的不是自己划桨的也不是自己，这样站在船头确实有种迎风破浪的快感，难怪博格特喜欢这么干。

　　埃茹伊河算是安度因河在南方的诸多支流当中比较宽阔的，两岸连绵的山脉只剩下青黛相间，披着一层落日晖光的影子。哗哗作响的波浪不断拍击着船身，有些水花甚至可以飞溅到船头。河面上被夕阳洒下一片片摇曳闪烁的碎金，灿灿灼人眼球，等到船只驶离支流，驶入安度因河之中后河面豁然开朗，起码比之前宽了十倍不止，两岸无论是人居还是山林都快模糊成了起伏的粗线，落日就在船只正前方缓缓下沉，奥斯卡望着河面上粼粼橙光逐渐黯淡消失，最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明晰的月色，才从船头上离开，彼时博格特早不知哪儿去了。

　　哈瑞丝当然会给奥斯卡准备个上等客舱，夜晚奥斯卡就躺在他那完全封闭，连个小窗口也没有的小房间里感受河涛晃荡。当然他的这个小房间非常整洁干燥，没有窗户适应适应就过去了，他没什么可不满的。对于那些将这艘船当作庇护所的人来说，有间干净房间哪怕是大通铺也该感谢神明开恩了。

　　由于担心拉莱丝他们奥斯卡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于是干脆又来到甲板上吹风。夜晚河面上的轻风吹拂还算舒适，不过奥斯卡逛着逛着意外发现甲板上还有其他“陪同”。

　　其实想不发现兄妹俩都难，因为艾莎正在嗷嗷哭，博格特抱着妹妹一脸疲惫地敷衍安慰，不知是否是这种应付被妹妹发现了，艾莎哭着哭着就开始捶打哥哥。

　　“怎么了这是？”奥斯卡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就走近来问，“艾莎不想被抱着吗？”

　　“不，她就是想被抱着！”博格特臭着张脸脸说，“我说胳膊酸了她就又哭又闹！”

　　“她腿受伤了吗？”

　　“哪有！她腿好好的！”

　　“艾莎，”奥斯卡转向妹妹微笑问，“我来抱怎么样？”

　　艾莎立刻止了哭，甚至露出笑容点点头，这就朝奥斯卡伸出胳膊来，还真实一点不认生。

　　博格特翻了个白眼说：“她非要我抱她去看大河，不然就去跟母亲告状说我骗她。”

　　奥斯卡抱紧了艾莎问：“你骗她什么了？”

　　“我之前跟她说厨房有蓝莓蛋糕结果没有，跟她说父亲跟祖父肯定会回来她也不信，因为母亲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酗酒，她只会在很难过的时候才这么干，所以艾莎说我又骗她，非要我抱她来看大河，否则就要闹到母亲来揍我。”

　　说到“母亲来揍我”男孩立刻低下头，看来是有些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了。

　　“母亲说过了！不爱护妹妹的哥哥就要挨打！”艾莎扯着嗓子喊，“哥哥就是要照顾妹妹的！”

　　“我哪里不照顾你了！”博格特不服气立刻反驳，“你说什么我都照做！我难道不担心父亲跟祖父吗？但是看在你的份儿上我还得忍住不能哭，还要哄你开心！”

　　说着说着少年眼里就泛出泪花，艾莎还不依不挠：“胡说！你就是不愿意带我玩儿！你以前可以抱我好久的！”

　　博格特被噎住了，看得出他马上就要哭了。

　　“艾莎，哥哥想抱你就抱，不抱就不抱，没有谁规定他必须听你的话，包括你母亲。”奥斯卡抱着艾莎边往船尾走边平静说，“我知道大人都会和你说哥哥就要照顾妹妹，但事实上这世上唯一的真理就是人都要学会照顾自己，以防你倒大霉的时候除了埋怨别人没来救你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艾莎一言不发，博格特看了看妹妹又看看奥斯卡，忍不住惊奇叹道：“还是你会说！没错，就是这么个理！”

　　“那……”艾莎嗫嚅着问，“那我要怎么学着照顾自己啊……”

　　“就从不埋怨哥哥不愿意抱你开始。”奥斯卡说着站到船尾的栏杆前说，“想看大河就多吃长身体，想什么时候来看就什么时候来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难道不比听哥哥抱怨看哥哥脸色强？”

　　艾莎挠了挠下巴，点点头赞同道：“有道理哎。我不要抱了，我要自己看！”

　　“你现在的个头站在这儿什么都看不到，所以还得一步一步来，你还想看大河吗？”

　　“……想！那就让你再抱一下好了。”

　　博格特看得目瞪口呆，他以为奥斯卡肯定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哪里能想到他有这能耐三言两语把个惯于无理取闹的小屁孩哄得服服帖帖，明明白白。

　　好家伙，少年认真心想，我什么时候有这口才？

　　“父亲跟祖父已经死了对吗？”女孩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奥斯卡瞥了眼博格特，他果然在悄悄抹眼睛。

　　“我从没这么说，”奥斯卡立刻纠正，“我只说你们全家要做好面临这种局面的准备。”

　　“战场是什么样的？”博格特吸了吸鼻子问，“你是从战场回来的吧？”

　　“对，”奥斯卡略作思考，决定继续说大实话，“战场是什么样？死亡，尸体，死马，肉块，脏器，鲜血，臭血，惨叫，杀戮，这就是我看到的，我全告诉你了。”

　　博格特呆住了，艾莎挠了挠下巴认真问：“脏器说的是，那种母亲会混着萝卜和酱汁煮的黑黑的肉吗？”

　　奥斯卡口气轻松地回：“对啊，又脆又有嚼劲，我特别喜欢吃。”

　　博格特挂着眼泪瞪着妹妹和奥斯卡，见他们无意搭理自己，又问：“那要是又开战，你还会回去打仗吗？”

　　“会，当然会。”奥斯卡放眼望向河面毫不犹豫道，“有些事对有些人来说是非做不可的。”

　　话止于此，说太多这俩小孩也听不懂，奥斯卡心想，自从踏上中土大陆他就一直在干别人不甚理解但是对他而言非常必要的事，譬如护送公主西行，譬如因为一个又一个承诺参加战斗，保卫与自己无关的城池土地，譬如奔波千里就为了去确认几个人的安危。

　　然后？这一切都结束之后，他会迎来对他而言真正避无可避，必须面对的抉择。奥斯卡心想，在那之前多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绮丽吧，否则就永远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