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一天堂 （非理想的理想国前传）》文武之道

7、第六章

　　％％％告别 ％％％％％
　　1982年的暑假，t大迎来了□□后的第一批毕业生。。。
　　唐礼杰马上就要离开这个校园了，离开这个他呆了五年的地方。。。临走前，他去了趟子其和小丁的宿舍，去和这些曾经一起插队，一起读书的朋友道别。。。因为他即将离开这个学校，离开北京。。。而几个月后他将离开这个国家，去到大洋的彼岸开始新的生活。。。
　　他去的时候，遥远并没有在。和子其，小丁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后，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遥远的床头摆放着的建筑模型——‘希望’的沙盘。。。
　　礼杰走过去，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建议被心爱的人塑造成凝固的艺术，他的心里百感交集。。。伸手刚想去摸摸，就听见子其喊道：“礼杰，那个不能动，那可是遥远的宝贝。”
　　宝贝？听到这个词，礼杰更想伸手去摸摸它了。。。只是他的手还没落下，就被一旁的小丁抓了起来：“唐礼杰，你别动它。。。你已经打碎了太多东西，还想再把它打碎吗？”
　　这话一旁的子其听得极为晕忽，他知道小丁一向不喜欢礼杰，也许是因为礼杰的性格有些阴沉，可是不管怎么样，既然人家是来告别的，大家互相又认识了那么多年，总不能用拳头说再见吧。。。
　　所以他急忙赶上了，想化解两个人只见的尴尬：“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好好说着，怎么就打起来了呢？”小丁一边劝，一边把遥远的沙盘从桌子上抱到了自己的床上，心里想着：千万别再把这东西打坏了，遥远看见了还不气死。。。
　　就在他挪开沙盘的一刹那，三个人都看见了压在沙盘下的一张纸，那上面有一首词，笔迹是遥远的：
　　荷塘月色，叹夏枯，更无一点残红。雨打霜叶知秋肃，凄我满腹情愫。清清若水，君子相交，但见心澄澈。灵犀俱往，哀情难与君说。
　　应念竹楼倒影，紫禁城垣，两处皆茫茫。杜鹃泣血啼月夜，但知望帝春心。鲛类成珠，顽石蕴玉，冷暖皆惆怅。锦瑟弦外，离恨不知情惘。
　　礼杰看后，一把抓起了这张纸，冲着子其问道：“遥远呢？遥远去了哪里？”
　　子其有点蒙，呆呆地接口：“不，不知道呀，图书馆吧？！”
　　子其的话音未落，礼杰就攥着那张纸，跑向了图书馆。。。

　　％％％告别的告别 ％％％％％
　　冲进图书馆，礼杰几乎是凭着直觉冲到了上次见到遥远的那个图书阅览室。。。果然，遥远站在那里，抱着那本上次看到的《诗经选注（上册）》正在发呆。。。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现在人去了远方，谁都不会再看见谁了。。。
　　爱在。。。
　　来时来，去时去。。。
　　求时求，弃时弃。。。
　　生时生，尽时尽。。。
　　“小远！”。。。礼杰的呼唤没有能够拉回在痛苦中沉溺的遥远。。。因为他完全不能相信，不肯相信，礼杰还会出现。。。遥远的眼前着一种似雾非雾的朦胧，不是泪水，是灵魂的样子。。。它，出窍了吗？
　　看着眼前呆呆望着书本没有抬头的遥远，礼杰忽然一把抢下了他手中的书，抓起上衣口袋里面的笔，写下了刚才的那首词。。。只是看了一眼，就记得一字不差。。。是才，是情？。。。原来才情二字竟有这样的解释。。。
　　荷塘月色，叹夏枯，更无一点残红。雨打霜叶知秋肃，凄我满腹情愫。清清若水，君子相交，但见心澄澈。灵犀俱往，哀情难与君说。
　　只写了半阕，就被遥远抓住了手：“阿杰，别写了。。。会被人看到的。。。”
　　“那就换一本。。。”礼杰忽然从架子上拿起了《诗经选注（下册）》翻到最后一页，写了下阕。。。
　　应念竹楼倒影，紫禁城垣，两处皆茫茫。杜鹃泣血啼月夜，但知望帝春心。鲛类成珠，顽石蕴玉，冷暖皆惆怅。锦瑟弦外，离恨不知情惘。

　　离恨不知情惘。。。
　　夏夜的后海边，丁香馥郁的花香中，在礼杰热热的唇下，遥远撒了这辈子唯一个谎：你去吧。一年后，我去美国找你。
　　松开遥远的手时，礼杰只留下了一句话：“小远，明年我在纽约接你。。。”
　　而遥远只留给了他一个今生最美的微笑。。。

　　％％％秘密不是秘密 ％％％％％％％
　　带着礼杰留给自己的温度，遥远走进了家门。。。
　　推开门后，迎面吹来了一阵夏夜的凉风。。。遥远不禁哆嗦了一下，抬头就看了父亲，哥哥，嫂子，和妹妹都站在院子里。。。
　　“你个兔崽子！”季父突然大叫了一声，抓起一把放在院子里的扫帚，一下子打在了遥远的身上。。。
　　“爸？”遥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想问，就又挨了一下，这下打在侧面的肋骨上，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可以干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一边的大哥也气的咬牙切齿。。。
　　“早就看出你和那个叫唐礼杰的上海人有问题！”说这话的是遥远的嫂子，也就是她刚刚在自己红杏出墙的时候不偏不倚正看到了丁香花下的遥远和礼杰。哼！怪不得这两个人一个都看不上老娘呢？！敢情是一对儿！哼！酸葡萄，谁想吃！呸！
　　“你们两个抱着啃，别以为别人都没看见！”。。。‘一枝花’的粗鄙遥远早有领教，只是再怎么样都没有今天这句话来得伤人。。。
　　这话完全点燃了季家父子的愤怒，羞耻犹如浇在火上的油。。。季父忽然把放在身边的一个盒子全都扔在了遥远的面前，指着他大骂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还要说什么！”
　　盒子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除了遥远画的那两副没能送给礼杰的风景画，和那张四个人的黑白照片。。。但是，一切都禁不住‘一枝花’的添油加醋。。。
　　终于，季父心中的怒火变为了真正燃烧的火焰，他点燃了那个盒子，焚烧着遥远最后的回忆。。。
　　“爸～不要。”遥远拼命去抓那张烧在火里的照片，很烫吗？不知道，只知道心里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随着眼前的火灼烧了起来，焚心之痛远胜过所有。。。。。。
　　看着遥远不顾一切的要去拿那张照片，季家父子彻底愤怒了，这愤怒除了疯狂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你给我滚！”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我们季家从来没有过你这样的人！”
　　“滚出去！永远都不要回来！”
　　遥远挣扎着出门的时候，手中还死死抓着那张照片。。。只是，在昏暗的路灯下摊开的时候，上面已经没了他的样子。。。照片的一半已经被烧毁了，只留下左边一半的小丁和自己。。。原来，连回忆——都不能留下。。。

　　％％％离开 ％％％％％％
　　悲哀，何为悲哀？就是在你收到第一个打击之后，又接着受到第二，第三个。。。这就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个连着一个，不到完全塌陷，不会停歇。。。
　　与爱人分离，被亲人抛弃，直到最后拿到学校的退学通知。。。短短的几个月。。。遥远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绝望了。。。
　　想当初在西双版纳的时候，有种独身与世隔绝的感觉。。。
　　而现在人在北京，却有种孤心荒悬海岛的凄凉。。。
　　希望？终于，终于明白：希望原来是说给少年听的。。。因为只有他们还有叫勇气的东西去梦想，去期盼，去希望。。。
　　而自己，是跌入十八层地域的人，不可能再离开。。。看守自己的都是心魔。。。
　　希望？不是说：希望总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可是，现在选择一条几乎无人走的路，希望自然不会存在。。。没有路的地方，就算牵着手，两个人又能走多久？。。。
　　在学校的最后一天，遥远发了一封电报，最后一个消息给此时已经远在大洋彼岸的礼杰。。。
　　今生无望，唯盼来生。。。
　　爱恋已矣，诺言未忘。。。
　　“我会好好活着，不要担心我。”—— 因为不要你担心，所以我会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