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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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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晞月重生(九)
皇上万寿节上,如懿在海兰、李玉和凌云彻的帮助下脱困。信仰佛僧之人,怎会污蔑佛僧,必然是不信仰之人才会做出这种事情,矛头直指嘉贵妃。
很快,这件事便落下了帷幕,贞淑承认一切都是她所为,被遣送回玉氏,嘉贵妃的两个皇子也均被带走。她不顾有孕为玉氏王爷求情,惹怒了皇上,被降为贵人。
“娘娘,皇上说晚上要来与您一同用膳。”小安子跑了进来。
你握笔的手一顿,“知道了。”用什么晚膳,哪有什么晚膳可用?皇室规矩,一日两次正餐,一次为辰时,一次为末时。
傍晚,皇上果然如约前来,伺候的下人都在宫外等候着,他孤身一人走进咸福宫。
皇上看到你为他准备的晚饭挑了挑眉,“你就用这些招待朕?”一盘凉拌野菜,一碗你素日里常吃的阳春面。
“饭菜虽不起眼,味道却堪称一绝。”你递上筷子。
“朕也就在你这里能安安稳稳吃上一口饱饭了。”一碗面下肚,皇帝感慨。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三分饥和寒,吃菜不许过三匙,让他自小就不曾知道饱腹是和滋味。
你低头不语,小安子小康子将碗筷撤下去,擦净桌子,送上茶盏。
“今日,皇贵妃因一侍女,顶撞了朕。”喝了一口茶清口,皇上慢悠悠道。
“那想必惢心伤的很重吧。”你站起身。
每日晚饭后,你都会出去走一走,消消食,今日晚饭后坐着不动,反而觉得胃胀难受。
“这是怎么了?”他问你。
“出去走走,消消食吧。”你看着他。
“好。”大概是没有过饭后消食的经历,皇上很轻易就答应了下来。
你换上简单的衣鞋,拿下碍事的护甲,与皇帝并排走在后宫的长街上,身后跟着伺候的人。
秋季,晚上已有凉意,但空气却出奇的清新。
皇上继续跟你说着未说完的话,“如意说:朕是天下之君,只要朕深信不疑,流言不能撼动她。朕所谓的让所有人相信,其实是最想让自己相信。 ”他冷哼一声,带着怒气,“她还说,以一个小小奴婢的残废来换取朕的安心,换取朕挑选国母的眼光,太合算了。她怎能如此放肆。”
“她只是过于忧心惢心。”听闻惢心伤痕累累,还废了一条腿,以后只能坡脚行走。
“不知皇贵妃何时学的如此刻薄,不知轻重。”
你偏头看向皇上,眼神仿佛铅水凝滞,是沉甸甸的铁灰的冷与硬,以及一丝厌恶。
“大约是心忧则急吧。”傻瓜,你在心中斥责如懿,并真心希望她不要相信被温存婉转的表象所覆盖的东西所遮蔽双眼。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养心殿,你抬头看一眼辉煌的牌匾,“皇上,养心殿到了,您休息吧,我回去了。”
“今夜就你侍寝吧。”
你心中不愿,却也无法拒绝,这是你身为妃嫔的义务。
沐浴之后,你坐在床上,明黄的床帐和床单映衬着你乌黑的秀发,昏黄的烛光倒应在你的身上脸上,红彤彤一片。
皇上拉着你的手轻轻抚摸,“贵妃这几年将养的好,肌肤越发细嫩了,丝毫不见岁月之痕,反倒似二八佳人。”
你不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有些冷,呵,二八佳人阿,你已三十好几,哪里还能称得上二八佳人。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乾隆十五年庚午三月十五日,皇长子永璜薨,追封定亲王,谥曰安。
乾隆十五年八月初二,皇帝正式下诏,命大学士傅恒为正使,大学士史贻直为副使,持节赍册宝,册立皇贵妃乌拉那拉氏如懿为皇后。
皇上说,如懿,在这万人之上,无人之巅,朕孤单的很。如懿便什么也不顾了,她终于走到了她心爱的男人身边,年少情谊,在一刻才算是真正修成正果。
金玉妍复贵妃位,你也借着封后大典成了皇贵妃,只是这空有名头没有册宝的皇贵妃之位与你而言还不如每月的月供,不时的赏赐来的实用。
“主儿,今儿是立后之后嫔妃第一次合宫拜见,您不去不好。”
睡梦之中,你迷迷糊糊被沫心摇醒,被两个嬷嬷驾着梳妆打扮,京城的秋天短,这才没几日,就像入了寒冬。
一杯浓茶喝下,又吃了几块点心垫肚子,吴嬷嬷把汤婆子塞到你怀里,把推着将你送上了轿辇。
如懿不愿摆足新后的架子,便按着时辰在翊坤宫与嫔妃们相见,倒是众人矜守身份,你到的时候众人已经早早候在了宫中。她们中有不少人是头一次见你,倒是魏嬿婉见到你之后亲切的很,你但笑不语,找到自己的位置便坐下了。
因着是正日,如懿换了一身正红色龙凤勾莲暗花纱氅衣,发髻上多以纯金为饰,夹杂红宝,喜庆中不失华贵雍容。为免妨皇后正红之色,嫔妃们多穿湖蓝、罗翠、银珠、淡粉、霞紫,颜色明丽,绣色繁复娇艳,却不敢有一人与如懿的穿戴相近。
你虽身为皇贵妃,但却不理后宫事事,更是少参与各种大庆小节,穿的越发朴素了,甚至巴不得每天身着白衣,头戴白花,彰显自己的无欲无求,奈何这有诅咒皇帝之意,心中虽想,却也不会真的穿出来,想要穿白衣戴白花,也只能等到皇帝死的那一天了,也不知自己能不能熬过他。
嫔妃之中,唯有新复位的玉妍一身胭脂红缀绣八团簇牡丹氅衣,青云华髻上缀着点满满翠镶珊瑚金菱花并一对祥云镶金串珠石榴石凤尾簪,明艳华贵,直逼如懿。
你捏着樱桃吃,一边吃一边看热闹,听着金玉妍话里话外刺皇后,听着魏嬿婉的奉承。
如懿赏赐纯贵妃和嘉贵妃每人一副耳环,你身为皇贵妃,她理应先赏赐你,不过她并不知你回来,你也不在意,友善的对如懿笑了笑,伸头去看金玉妍拿到的耳环。
你仔细看那耳坠,穿孔的针原是银针做的,头上比寻常的耳坠弯针尖些,针身却粗了两倍不只。
金玉妍道:“这耳针这么粗,臣妾耳洞细小,怕是穿不过的。”
如懿不欲与她多言,扬了扬下巴,容珮会意,便道:“戴耳坠原不是嘉贵妃娘娘的事,穿不穿的进是奴婢的本事,肯不肯让奴婢穿便是嘉贵妃自己的心意。”
如懿微微斜过身子,拨弄着身旁一大捧新折的深红芙蓉,笑吟吟道:“嘉贵妃自然知道本宫为何要赏你红玉髓耳坠。本宫的心思,你明白就好,若是说穿了,你这个贵妃之位复位难得,别再轻易丢了。”
金玉妍满脸恼怒,到底也不敢发作,只得低下了头对着容珮厉色道:“仔细你的爪子,别弄伤了本宫。”
容珮答应一声,摘下玉妍原本的耳环,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她的耳孔便硬生生扎了下去,那耳针尖锐,触到皮肉一阵刺痛,很快被粗粗的针身阻住,怎么也穿不进去。容珮才不理会,硬生生还是往里穿,好像那不是人的皮肉耳洞似的。
你在心中“嘶”了一声,别开了眼,看着就疼。
容珮下手毫不容情,仿佛那只是一块切下来挂在钩子上的五花肉,不知疼痛、不知冷热的,举了耳针就拼命钻。玉妍痛得流下泪来,她真觉得这对耳垂不是自己的了。这么多年来养尊处优,每夜每夜用雪白的萃取了花汁的珍珠粉扑着身子的每一寸,把每一分肌理都养得嫩如羊脂,如何能受得起这般折腾。可是,她望向身边的每一个人,便是最胆小善良的婉茵,也只是低垂了脸不敢看她。而其他人,都是那样冷漠,只顾着自己说说笑笑,偶尔看她一眼,亦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玉妍狠狠地咬住了唇,原来在这深宫里,她位分再高,皇子再多,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异类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珮终于替玉妍穿上了耳坠,那赤纯的的金珠子闪耀无比,带着她耳垂上滴下的血珠子,越发夺目。容珮的指尖亦沾着腥红的血点子,她毫不在乎的神情让人忘记了那是新鲜的人血,而觉得是胭脂或是别的什么。倒是玉妍雪白的耳垂上,那过于重的耳坠撕扯着她破裂的耳洞,流下两道鲜红的痕迹,滴答滴答,融进了新后宫中厚密的地毯。
有须臾的安静,所有人被这一刻悲怒而绮艳的画面怔住。
你剥着枇杷,心想,如懿这是在立威阿。
吃着枇杷,你想起了在一本书里看过的一句话:皇后最要紧的是无为而治,你可以什么都想做,但若什么都亲手做,便落了下乘了。要紧的,是借别人的手,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懿虽是亲手做的,但她是痛快的。此刻的痛快最要紧,何况作为新任的皇后,自己从妃妾的地位一步步艰难上来,她懂得要如何宽严并济,所以平抚了苏绿筠,弹压了金玉妍。
容珮将提起备下的礼物赏给各宫,这次自然有你的一份,原本是准备送去咸福宫的,谁料你竟然自己过来了。
之后,嫔妃们又陪着如懿说笑了一会儿,便也散了。
“纯贵妃姐姐,你去我哪儿坐坐吧。”你叫住了纯贵妃。
纯贵妃给你行礼,论位份,你比她高一级,“皇贵妃身体素来不好,臣妾不便打扰。”
你笑了笑,“还是去坐坐吧,近日以来,皇上派了永璋去我那里教我射箭,你也许久没见他了吧。”你抬头看天,“看时辰,也该到了。”
纯贵妃有些为难,如懿刚登上后位,刚赏赐了她,她转头去了皇贵妃宫殿中,岂不是要让他人误解,可她又实在想见儿子。
你明白她的难处,“要不,我去问问皇后娘娘是否有空闲,自从我住进咸福宫,这么些年,还没请你们去坐过。”
你吩咐沫心先回宫中安排着,提着裙摆,又重新回到了皇后的寝宫。
咸福宫自乾隆二年三月末后,第一次大门敞开迎客。
“什么皇贵妃,一个名头罢了。”你笑笑道,剥着瓜子,“虽是徒有虚名,但是这每个月的月银可是高了不少。”
纯妃见到儿子,见他安好,心中的一份担忧总算是落了下去,她打量着四周,与之前慧贤皇贵妃住时略有不同,有大相径庭,多了一丝生气,更多了一些安宁。“皇上倒是疼爱妹妹。”她说。
你轻笑,“只要每月按时给月银,衣食不缺,有时给些赏赐,我便觉得是疼爱了,至于他来不来,不重要。”
纯妃连忙抓住你的手,“可不能乱说。”她心中记得落难时你对她的帮助。
你看了一眼如懿,“我和皇后娘娘不同,皇后娘娘一生的情都在皇上身上,可我对他并无情谊。”梦醒之后,只余仇恨。梦醒之后,心中才越发清明。
“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如懿道,后宫之中谁敢对皇上无情无义。
大约是先皇后病逝前你曾为她们愤愤不平质问皇后,你们之间并没有多疏远,却也没有多亲近。
“宫人们都在传皇上对你是金屋藏娇。”纯贵妃娇笑。
你看了一眼屋檐上的乌鸦,神色有些许凄凉,“金屋藏娇?呵,不过是飞不出牢笼的鸟罢了。”以前你从来不觉得这座大大的宫殿是禁锢你的牢笼,可自从大梦惊醒后,你无时无刻都能觉得冰冷,压抑。曾经自以为的依靠,恍然间变成囚禁自己的牢笼,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你每日读抄经书,不也是为了在经书寻得一丝安宁,压抑心中怨恨,不因冲动做出害了高家家族之事吗?
“海兰,你说皇上对皇贵妃是什么意思?”翊坤宫中,如懿将与你的谈话说与海兰听,“名为皇贵妃,却只下诏书,不给册宝,名为皇贵妃,除衣食用度不缺外,却不让她碰后宫事物。”
“我听李玉说,皇上虽然吩咐内务府不可怠慢皇贵妃,却几个月才去看她一次,也极少让她侍寝。”海兰看着如懿,微微皱眉,“七宝手串之事发生后,皇帝差人给她送了一串过去,似乎是怀疑她,她当时就闯进了养心殿,直接将手串扔给了皇上,皇上竟也没生气。”
如懿沉思了一会儿,“或许真像她自己所说的一样,她就是一只被囚禁在金色牢笼中的鸟,无论笼子破败还是华丽,她只能接受。”
“姐姐,她是慧贤皇贵妃吗?”
如懿看着海兰,神色晦暗不明,“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