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着火之后》七新闻

3、第 3 章

　　平静的不周山下，有一片霜叶林，里面长着各种山货野味，山下的福顺客栈里经常会托村里的农户抓点野鸡野兔，挖点时令鲜蔬做招牌菜，美其名曰由封印滋养出的食材，具有各种说不出来的功效，就冲着这个噱头，经常有些人傻钱多的修士抢着付款。

　　村里的王大汉经常给福顺客栈供货，昨天下午，他带着三只野兔，五只鹌鹑还有一袋子野山菌得意洋洋地回了家，顺便嘲讽了几句邻居刘冲，整整一天时间就揪了点野菜，什么都没捞着，一点能耐没有。他满口说教的语气，对着那脸皮子薄的刘冲一阵嘲讽，让刘冲悻悻地低下了头，喃喃道：“王哥说的是，说的是……”

　　没想到大人没急，小孩儿先炸毛了。刘冲家今年刚刚十岁的儿子刘小聪把嘴一撇，手里的弹弓空弹了好几下，吼着念着要第二天王大汉带他上山长长见识，说是要看看王大汉今天这些东西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还是确实有些本事在手里。

　　这刘小聪和他那个软脚虾似的爹不同，老娘当年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刘小聪一出生就没娘，剩下的这个爹又没什么本事，小时候刘小聪没少被街坊家的小孩儿欺负。但他是属于挨打了就打回去那种，这些年来倒是越挫越勇，气性高了去了。

　　偏生刘冲又是读了点书的，虽然祖上没落了，但留了点穷酸的气节在身上，对孩子管教得严，向来是不许刘小聪对长辈无礼的。

　　因此，刘小聪干脆就盘算着和王大汉一起上山，好在他爹不在的时候好好膈应膈应王大汉，出这一口恶气。

　　王大汉正在兴头上，哪能让一个小屁孩杀了威风，他拍拍肚皮道：“问我打猎行不行？这不是手心里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嘛，想当年，咱们乌有镇的第一猎手，除了我还有谁？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的，那个不知道我王老汉……”

　　刘小聪不服气地扯着嗓子道：“王叔，你这么有本事，那你明天就给我露一手呗？”

　　王大汉道：“这有什么，露一手就露一手，明儿一早，你就跟着我上霜叶林，你什么都不用带，你爹那些网啊，弓啊，都不用，就拿个玩儿的弹弓去打鸟，其他的就看你王叔的。”

　　果然，为了捍卫自己神猎手的名头，第二天王大汉就带着刘小聪上了山，一早上又是挖坑，又是放诱饵，还折了两根大枝桠作掩护，就等着迷路的野味入网，没想到实在的点儿背，这都等了一天了，楞是没有一个上钩的。反而是刘小聪用那个半旧不新的鸟弓打瘸了好几只野兔的腿，冲上去抓着了。

　　眼看着就要颜面扫地，王大汉活了三十四年的老脸皮今天就要被揪下来了，他心急如焚，头上都冒了点汗，合计着要是最后真的什么都没抓到，到底该怎么圆场。

　　这时，一只红毛锦鸡突兀地从一旁的草丛里钻了出来，看样子应该是被刘小聪的弹弓惊到了，慌不择路地跑乱了，恰好跑到了王大汉早上设的一个陷阱边上。

　　那陷阱用周围的草皮掩埋着，而实际上下面是一个深坑，草皮上面则撒着一圈这些山里的动物最爱吃的谷子，要是有什么野鸡被诱饵吸引了，一旦吃完边上的谷子，再往里走，势必会掉入陷阱里，不得脱身，而此时，王大汉就可以走上前去，坐享其成。

　　眼前这只锦鸡，刚刚受惊之后没发现有人追来，便放下了警惕，咕噜噜地四处啄着虫子。

　　没想到啄了半天也没吃着什么东西，正好像是瞧见了不远处的谷粒，咯叽叽地扑闪着翅膀往前奔去。

　　看来是只小笨鸡。王大汉心里拿捏了，嘴角就快要勾了起来。就凭着这只锦鸡的样貌，就算不给福顺客栈当食材，拿到市场上去也能卖个好价钱。今天虽然是没有捕到其他的兔儿啊，鹿啊的，但是就这一个就够本了，最重要的是，在那刘小子面前，腰板也能硬了，说教的资本这不得攒得足足的啊？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红毛锦鸡，就像看着市场上最漂亮的豆腐西施，眼里色咪咪地，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抓住它。

　　五步。

　　四步。

　　三步。

　　两步。

　　还差一步！最后一步！只要这鸡再往前走一点点！那就能掉到陷阱里边去了。

　　王大汉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那只小笨鸡则呆愣愣地，全然没有注意到有危险。

　　霜叶林里静地出其，好像鸟儿这时候都不叫了，风也停了下来，全世界只剩下王大汉的呼吸声和锦鸡的咯咯声。

　　最后一步即将落下之时，王大汉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踩下去！踩下去！他心里想着。

　　那只红毛锦鸡也不负所望，往下伸出了脚。

　　突然，北面的小树林传来一声大吼：“老——子——终——于——出——来——了——！！！”

　　这吼声像是用尽了那人全部的力气，虽然人声的力量有限，但是至少在这周围一小片区域都能听得到。树林中瞬间惊起飞鸟一片。

　　而那只傻乎乎的锦鸡，自然也也触动了。

　　本来今天就差点被弹弓袭击，警戒线已经拉满，此时又是一声狂吼传来，瞬间让那锦鸡支棱起了羽毛，连着后退几步，以此生前所未有的速度冲进了来时的草丛里，消失不见。

　　王大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就快到手的猎物又飞了。

　　他几步跑上前去，想要再去试试追一追那锦鸡，没想到忘记了自己的陷阱，一脚踩空，半身都歪了进去，一膝盖磕到了地上，两只手撑在泥里。

　　山里的泥土都是有一层落叶腐化后的肥土，王大汉这一手蹭得乌漆嘛黑的，身上也沾着苍耳和泥点，好不狼狈。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刘小聪刚好提着射到的兔子回来找王大汉，就走在王大汉的正前方，这个角度看上去就像是王大汉再给他下跪一样，聪明如刘小聪，一眼就看出刚刚应该是出了意外，王大汉踩进了自己的陷阱里，他嘿嘿一笑，道：“王叔，你这不是要给我表演捕猎吗，怎么还跪下了，这不还没到过年吗？可不兴这个啊！再说了，说起拜年，按辈分也是我给你拜年啊，您说是吧？我家境贫寒，买糖葫芦都没钱，您这我可给不了压岁钱啊。”

　　在刘小聪面前出了丑，王大汉本来就不好意思，再加上这一顿抢白，更是脸上一红，心里暗骂是哪个不长眼的刚刚在吼，脸上则哈哈赔笑，眼下他也有些赧色，对着刘小聪一口一个好侄子十分亲密地叫了起来。

　　眼看着天色晚了，两人拾捯拾捯就往山下去了。王大汉也没敢再装大，让刘小聪乐得合不拢嘴。

　　而那“惊起一滩鸥鹭”的始作俑者，也叼着那颗狗尾巴草，嘴里正哼着小曲儿，顺着一条小路，往山下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