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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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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薏茴撑在地上的双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像是坠落深渊,身子像是毫无知觉的尸体般往下落,一颗心却浮在了尸体上方,自己再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眼看着那两个男人就要走近,方薏茴死死捂住自己的衣服,伸出脚去踢那两人,那两人顺势抓住了方薏茴的脚,疾退了几步,将她从墙角拖了上前。
一人掏出一个布条卷成团,死命地塞进了方薏茴的嘴里,另一人一手抓住方薏茴的两只胳膊紧紧地扣在她身后,另一手开始撕方薏茴的衬衫。
方薏茴叫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地挣扎,可她被那两人死死地扣住丝毫动弹不得。
那两个男人撕开了方薏茴的衬衫,掏出手机对着她横竖拍了一连串的照片。
方薏茴瞪大眼睛绝望地望着仓库的屋顶,眼泪像一把尖刃,一刀一刀地从她脸上划过。
那两个男人剥掉方薏茴的衬衫,正准备把手伸向方薏茴的裤子,那日里一同和陆昂出现在陆家的男人突然说话了。
“陆局长,怎么着?老板特意交代了哥几个给你出口气,泄泄私愤。怎么还给你弄得不开心了?要不,陆局长您亲自上?”
那两个男人收到眼神,在方薏茴裸露的上身上胡乱揉了一把,意犹未尽地将她丢回了地上,陆昂铁青着脸,藏在裤子口袋里不停颤抖的手,掩盖了他的战栗。
太像了,方薏茴和于茴的眼睛,太像了。
因杂物而显得过于逼仄的废弃工厂里并不通风,眼前这双和于茴有七八成相似的流着血泪的眼睛,还有身边嘲讽着在逼迫自己的男人,都让陆昂喘不过气来。
陆昂接过递到跟前的那支刚刚拍过照的手机,蹲在了方薏茴的跟前,假惺惺地替她把蜷在身后的已经不能蔽体的衬衫拢上。
方薏茴就像是只刚被剖了腹的死鱼,微微上翻的眼睑,像是没了魂魄,无神地看着前方。
连陆昂的手碰到她的皮肤,都丝毫没有反应。
陆昂一手钳住方薏茴的脸,一手把手机举到方薏茴的面前。
“小姑娘,刚刚两位兄弟动作重了点。年纪轻轻的遇到这事,确实你的命不好。若要怪的话,你便怪你那不懂事的爸爸吧。”
陆昂起初声音并不大,像是被什么黏住一般略有些嘶哑一般。但说着说着,他想到了他长久的不甘和终身的遗憾,明显地激动了起来。
“既然被你听到了,那我也不怕把事情都告诉你。你爸爸方一凡,就他妈是个警队的败类。”
陆昂嘶哑的声音像是电锯一般,穿过血肉,在方薏茴的骨头上来回磋磨。
方薏茴稍稍有了些反应,想动手却发现手脚都像是已经脱离了身体,不听使唤。
她只能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瞪着陆昂,身子一歪又重重地摔向了另一边的地上。
“你们都觉得他是个冠冕堂皇的警察,呵,他私通犯罪团伙,滥用职权,道德败坏,罪大恶极。”陆昂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可惜了,虽然你不相信,但是我却有办法让全世界都相信,你的爸爸是个混蛋。你说,你那七老八十的奶奶如果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也过去了?哦对了,还有我的儿子陆均朔,你说他若是看到这个手机里的东西,会怎么想?”陆昂面目狰狞又极其冷漠地俯下了身子,凑在了方薏茴的耳边。
“陆均朔会觉得,你,不干净了。”
陆均朔的名字从陆昂的嘴里被提起,方薏茴终于止不住地开始浑身抽搐了起来。
她嘴角淌着粘稠的血,混合着头发贴在脸颊上,胸口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撕咬。脸上的泪痕与血迹混合在一起,整张脸没有丝毫水分,干得像是一层蜕掉的树皮,与她的躯干再无关联。
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身体上的每一个部分。
“当然,你也可以告诉陆均朔,我,他的父亲,对你做了什么。这样你就轻松了,只不过,陆均朔会一辈子活在对父亲幻灭的绝望和对你无尽的愧疚中,永远无法翻身。”
陆昂直起身,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这样的话,对他来说,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陆局长,许汉那个王八蛋可是已经被弟兄们丢在道上了,你这苦情戏到底还要演多久?”出现在陆家那个男人接了个电话,不耐烦地在一旁催促道。
陆昂并没有接他的话,他双手抓住方薏茴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
“看在我和你爸爸多年战友的份上,看在陆均朔对你这么上心的份上,我也着实舍不得我儿子伤心。方薏茴,我给你一条路。走不走,就看你了。”
陆昂的话刚说完,仓库外面便隐隐传来的警笛声,一旁的男人用帕子从地上一个黑色的旅游包里掏出一把枪,扔到了陆昂的脚下。
“陆局长,再不动手可就来不及了,哥几个下半生的幸福可就都托付给陆局长了。”
陆昂冷笑了一声,松开方薏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盖在枪上捡起了枪,塞到方薏茴的手中。
“小姑娘,如果你不走的话也没有关系,阴间的路寂寞,我会带上你奶奶和陆均朔一起来陪我。”
方薏茴麻木地看着眼前的生物蠕动着,像是蛆虫爬过自己已经腐烂的尸体。
突然一声重重的枪响,方薏茴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后推力,将她整个人裹挟着卷进了深渊。
她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得回了神,只看见陆昂缓缓地向后倒了下去。
方薏茴只觉得心像坠了铅一般沉到了身体里。她突然有了知觉,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颤抖着握在手里的,是一把枪。
她疯魔了一般朝陆昂的胸口,举起了枪……
彭城市人民医院。
ICU紧闭的推拉门缓缓向一边推开,一台抢救床从ICU里被推了出来。
ICU主任和大外科、骨科主任簇拥着抢救床,朝VIP隔离病房走去。
一个瘦高的男孩突然从一边冲了上来,吓得年过六旬的大外科主任浑身一颤。
陆均朔紧紧地抓住陆昂的手推床边的扶手。
“爸,到底怎么回事,方薏茴呢?她现在在哪,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说,爸……爸……”
一旁跟着上前来的李玺连忙推开了陆均朔的手,通红的眼里噙着泪,气极地朝着陆均朔的胸口捶了两下,把他推开,哽咽着说:“你爸好不容易刚出来,你也不开口问你爸爸现在什么情况,一上来就问那个小贱人,你真是……真是鬼迷心窍了。”
陆均朔并没有回应母亲。
三日来的不眠不休已经耗尽了他仅有的一丝耐性,陆均朔下巴上显出了几点淡淡的胡茬痕迹。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如野草般疯长。
每当他因为体力不支而被迫要闭上眼的时候,方薏茴就会从眼前的黑暗处出现,她在哭,在叫陆均朔。
陆均朔一贯面对父亲时冰冷自持的眉眼中闪过清晰的几分慌乱,眼中的瞳孔倏地紧了起来,直直地盯着陆昂。
陆昂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又微微闭了两下,看起来极其虚弱。
他环视了下周围的人,眼神最后落在了李玺的身上。
“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孩子也是着急罢了。”
李玺看着陆昂缓缓抬起手,破天荒地主动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眼中有掩不住的欣喜,激动地紧紧回握住那手。
陆昂随即闭上了眼睛,“均朔,回房间说吧。”
陆均朔还想说些什么,终是松了手,无力地垂回身侧,拖着沉重的脚步跟着陆昂的推床到了病房。
李玺给丈夫盖好被子,“老公,你好好休息吧,你的膝盖……”话未说完,李玺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又转向儿子。
“你知不知道,你爸胸口中了一枪,膝盖中了一枪,他,差点就……差点就……医生说了,你爸的腿再也不能走路了。”
陆昂仍旧闭着眼睛,几根长短不一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似是竭力在忍受着止痛药失效后的艰难。
他咬了咬牙,轻轻开口,却似是无力到连嘴唇都张不开,只能嗫嚅着发出一句微弱的声音。
“均朔,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爸,你的腿……”陆均朔僵硬地从床尾走到陆昂的床边,伸手想看看父亲的腿,却发现自己的手忍不住地在颤抖。
陆昂缓缓地抬了一下胳膊,朝陆均朔伸了过去,还没有触碰到他颤抖的手,便放了下来。
“均朔,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要有心理准备。”
陆昂顿了顿,缓缓地吞咽了一下,脸上露出难耐的神情。
“我知道你担心她。唉,爸爸也是没想到……”
陆均朔倏地抬起头,双眸中掠过一丝凉意,挣扎而又期待地紧紧盯着陆昂,发出一声嘶哑的问句。
“她现在在哪?”
“你不用担心……均朔,我一直对你很放心,也从不干涉你,但我希望,你能听下去。”
陆均朔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死死地攥成拳头。
“您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