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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陆昂 ...

  •   陈平放下了酒杯,捡起筷子想夹粒花生米,夹了半天都没成功,索性摔了筷子。
      “陆昂看见你没?”陈平拿过一边的电视遥控器,胡乱地换了几个台。
      “没。”方薏茴把军大衣往身上裹了裹,“我躲着的,他没看见。”
      方薏茴从军大衣里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被取暖器熏得通红,两眼却直直地望着自己的脚,什么表情都没有。
      “行,没看……没看见就行。你吃了没?”陈平说着,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一盒泡面出来扔给方薏茴。
      方薏茴裹着军大衣,抖抖索索掀开泡面的盒子,开始撕调料包。
      “哦对了,那个,以后,别让秦牧再进来了。”
      “你们吵架自己吵去,别在这烦我。”陈平调大了电视机的音量。
      方薏茴站起身,拿起热水瓶泡好了面,盖好放在陈平跟前的小桌子上。
      “老陈,我是在拯救你。秦牧的秦,是秦阳的秦。”
      陈平侧头瞥了方薏茴一眼,“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方薏茴捧着泡面,稍稍掀开了一点缝,红烧牛肉面的香味氤氲着蒸汽扑面而来,让方薏茴心里终于生出了些实在的暖意。
      “老陈,以后,就还是咱们两个人了。”
      陈平丢了遥控器,拧着眉想了片刻,“妈的,一个个的都不是东西。”
      正说着桌上老陈的手机亮了,陈平和方薏茴抬眼一看,秦牧的名字在陈平手机上闪烁着。
      方薏茴心里一急按住了陈平的手臂。陈平伸出另一只手打掉了方薏茴的手,朝她翻了个白眼。
      电话接通,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秦牧在电话的另一边似是鬼哭狼嚎一般。
      陈平把电话拿得离耳边稍稍远了一点,一边示意方薏茴吃她的面。
      等电话里稍微安静了些,陈平才开了口。
      “姓秦的,我限你3个小时之内,拿着你的东西,从我们面前消失,不然的话,老子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陈平啪得挂断了电话,手还没放下来,被一边猛地凑上来抱住自己的方薏茴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你放开手,小丫头片子,你烦不烦。”陈平一边挣扎一边不轻不重地打着方薏茴的胳膊。
      方薏茴死死地搂着陈平的肩膀:“老陈,还是你对我最好。”
      陈平似是嫌弃得不得了的样子,扒拉下方薏茴的手,装作生气的样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他起身在柜子里翻了两下,掏出两根火腿肠扔给方薏茴。
      “你今天就在这住,外面门,我走以后,你马上从里面给我锁上。我上你那去,要是碰见那个混小子,我替你收拾,你别管了,你睡你的。”
      陈平说着,已经换好了棉衣。他顺手取走了小桌子上的二锅头,拖着棉鞋就出去了。
      方薏茴蹲在小桌子前吸溜着泡面,热气氤氲上来,熏得她有些迷糊。她抬起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却碰到一股滚烫的眼泪。
      她想要装作没看见陆均朔最后的表情,可她没办法骗自己。
      小时候有一次陆均朔发高烧,奶奶煮了粥带着方薏茴给陆均朔送过去,方薏茴就死活不愿意走了,她要照顾陆均朔。
      奶奶拗不过她,也知道这两个孩子从小跟亲兄妹一样,才答应让方薏茴晚上睡在陆均朔房间的沙发上。
      那是方薏茴第一次一整晚跟陆均朔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而且还是她照顾虚弱的陆均朔。方薏茴有些兴奋,自告奋勇地给陆均朔倒水,换毛巾,忙得不亦乐乎。
      可她那时候毕竟才十来岁,兴趣很快就被陆均朔的拼图和玩具模型吸引了过去。结果就是陆均朔撑着病体,陪她玩了一晚上玩具。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她大喇喇地躺在陆均朔的床上,而陆均朔蜷缩在一边的沙发上。
      陆均朔对方薏茴而言,是至暗人生中的光。在某种程度上,陆均朔是她认识和接触这个世界的第一扇门。他总是护在她身前,他教她功课,带她去游乐园玩,陪她看动画片,帮她练体测,甚至还替奶奶去过方薏茴的家长会。
      所有正常人在生活中所必须的有关家庭的情感和交往需求,陆均朔都一一替她填满了。
      方薏茴在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经历过对一个十多岁孩子来说残忍至极的黑暗之后,还站在那里没有倒下。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是因为心里那最后一点光。
      她要护住他。
      可陆均朔刚才的表情让方薏茴觉得害怕,比见到那个人还要让她恐惧。
      她已经习惯了在黑暗里,可陆均朔不一样。他天生属于聚光灯下和讲台上,他就该行走在满是光的大路上,他的脸上不该有那样的颓丧。
      陆昂已经警告了她身边的人,如果陆昂知道陆均朔也见过她,如果陆昂知道陆均朔送她来陈平这,怎么办?方薏茴记得陆均朔告诉过她,他过去十年都没有回过家。如果陆昂一气之下,对陆均朔下手怎么办?
      她紧紧地攥住了身上的军大衣,朝取暖器凑了凑,可还是冷,刺骨地冷。
      陆均朔从陈平律所开出来,副驾驶上的手机断断续续地亮着,屏幕上交替显示着秦牧和顾衡的名字。
      他并未理会任何电话,开车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客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秦阳夫妇已经回到了包间里,跟几个老朋友叙旧。
      陆均朔进去包间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陆昂。
      陆昂见到陆均朔,眼中一闪而过了些复杂的情愫,但脸上始终板着脸。
      陆均朔自从进门开始就没有用正眼看过陆昂,秦阳见状连忙起身打起了圆场。
      “均朔我都说了,今天放你假,好好放松一下,你看你,还跟个工作狂似的,那个案子我都说了今天不急,你还非去处理,搞得我跟万恶的资本家一样。快快,都等着你呢,快来坐。”
      说着秦阳让开了原本坐在陆昂身边的位子,把陆均朔按了下去。
      陆均朔垂着眼坐在了陆昂的身边,拿起桌上一个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朝着桌上众人。
      “对不起各位,有急事要处理,今天开车了,我以茶代酒,给各位赔不是了。”
      那茶壶约莫放的时间有些久了,一杯茶灌下去,陆均朔只觉得全身冰凉。
      在场的都是彭城政法界的大人物,也大多是从小看着陆均朔长大的。
      政法委书记张爱华见着陆均朔,笑呵呵地看向一边的陆昂:“陆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啊,年轻人还是工作为重,我们这些老家伙没关系哈哈哈哈,总是听我们家凯馨念叨,说陆律师忙的很。”
      陆昂脸色松了几分,但看陆均朔带着敷衍的微笑杵在旁边,微微扯了扯嘴角。
      “小儿不才,也不懂事,给各位看笑话了。不像你们家凯馨,内人对凯馨那是赞不绝口,还是老张你有福气。”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这孩子们回来了,咱们也没正式见过,哪天有空,咱们再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
      “哟原来你们两家还有这一出呢?这可不够意思啊,藏这么深。我夫人前两天还念叨家里有个小侄女想介绍给陆公子呢,这样看来,没戏咯。”在场的另一位官员打趣道。
      席上众人言笑晏晏,陆均朔以茶代酒,挨个敬了桌上的一圈人,却唯独没有跟陆昂有过任何,哪怕是眼神上的交流。
      陆昂心中有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堵着一口气便要起身告辞。
      在场众人除了秦阳本人,并不清楚陆家父子间的过往。
      见陆昂要离席,纷纷簇拥着陆家父子俩往外面走。
      父子俩默不作声地一起进了电梯,秦阳见陆均朔没有拒绝,以为他有心缓和关系,连忙招呼着陆均朔把陆副市长安全送回家,众人在电梯前,跟陆副市长告别。
      电梯门砰的一声关上,陆昂杵着拐杖站在里面,陆均朔站在门边的按钮旁,抬手按了负一层停车场,便背对着陆昂站定了。
      父子俩像今天这般同处一个空间里,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过了。
      陆均朔从来就不相信方薏茴十年前会做出父亲口中叙述的那些事情,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与方一凡的关系并不算差。十年前的陆均朔虽然还只是个高中生,但他依然从警局那些人的脸上看出了几分讳莫如深。
      他曾经不止一次试图去探究当年的真相,但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在他周围,掣肘着他。当年的办案人员全部从彭城消失了,案卷又被层层封存……
      他不知道陆昂为什么会剑指方家,也不知道陆昂在这一整件事情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只是隐隐约约他能感觉到,事情并不是像最后结案所呈现的那样。
      每当看到陆昂,陆均朔都会想到十年前在看守所里,方薏茴声嘶力竭的控诉。他无法将方薏茴口中那个陆昂与作为父亲的陆昂联系在一起。
      印象中的陆昂一直是一个沉稳持重的人,他出身微寒,一步一个脚印踏着自己的鲜血往上走。他不爱母亲,是母亲不愿意松手。他恨过陆昂的冷漠,却也在面对歇斯底里的母亲时同情过父亲。
      而就是这样一个父亲,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方薏茴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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