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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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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有些傻楞看着语悦,不确定问,“四...四娘子,真的是你?”
“你怎么认出我的?”语悦不答反问,她是真佩服这丫头,不说她现在的样子比肥胖时期不知变化多少,而且还女扮男装,就是林正来,估计都不太能认出,这丫头究竟怎么认出自己的,还一路跟过来。
“真是四娘子。”得到肯定的答案,阿青惊喜过后,忽又喜极而泣,“太好了,娘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呜呜……”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敢情这是以为自己上西天去了。
语悦活得好好的,怎么允许如此不美好的误会存在,她当即秀眉微蹙问,“怎么?你以为我翘辫子了?”
在我后面加个死字,怎么听都觉得晦气,语悦便用翘辫子代替,这词是语悦那个历史书上清朝的词,阿青又怎能听懂,擦了擦眼角泪水,她实话实问,“娘子,什么是翘辫子?”
从前阿青就经常听不懂自己说的话,语悦也没有嫌弃,解释道,“就是死翘翘了。”
阿青这下是听懂了,可听懂以后,心里却发窘,担心语悦责怪她嘴里没好话,她急切摆手解释,“不是奴婢要诅咒娘子的,是她们…都这么…说。”
说完,她低下头不敢看语悦脸色。
语悦眉心跳了跳,对于她们是指哪些人,心中有数,作为过气的通京风云人物,她人不在通京,通京还能传什么离谱谣言。
她问阿青,“我不在通京这几年,她们是如何传谣的,说来听听。”
阿青看了看近日中的阳光,似乎有些为难,“这...娘子,你看时候不早了,奴婢还要回去侍候夫人,不如,明日奴婢早些出府说予娘子听?”
听她这么一说,语悦才细细观察她的衣着打扮,一袭浅褐色衫裙,头发整齐地挽成高髻,顶上只簪了枝不知什么材质的木簪,朴素得略显寒酸。
语悦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竹篮上,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用一块褐黄色的布盖着。
阿青见她看着竹篮,很是大方地掀开,只见竹篮满是大包小包黄纸包裹的东西。
阿青还介绍道,“这是夫人的药。”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夫人,语悦问,“药?你在哪个府上做事?”
怎么看起来像粗使婢女,曾经伺候过自己的婢女落魄到粗使婢女的地步,人非草木,语悦自然看着不好受。
阿青浑然不觉其感,只微笑道,“四娘子,你忘了,三娘子夫君正是蓝崖任知府啊……”
语悦呆住了。
所以她口中的夫人其实是林紫千。
呃~因为和林紫千姐妹情分不深,甚至称得上比点头之交还陌生,语悦确实忘了。
语悦有一箩筐问题想知道,干脆道,“这样,你给我讲讲这些年发生的事,顺便带我去见三姐一面。”
本来重新见到四娘子,阿青已是欢喜,现在能多些时间与四娘子相处,自是求之不得,她再次笑容满面高兴道,“好呀,奴婢也有好多话想问娘子,那我们走吧。”
话毕,她往旁边退了退步让开道,请语悦先走,这是惯例,下人不能走在主子前面。
语悦却盯着她的脚问,“你的脚怎么了?”
阿青刚刚闪开的时候,走路好像一瘸一瘸的。
阿青眼神闪躲,不敢看语悦,一面不甚自在地用裙摆遮了遮鞋面,仿佛如此能叫语悦看不到她的腿瘸了,一面小声转移话题,“娘子,时辰真不早了,要不改日你到常府寻夫人叙旧?”
语悦直直盯着她,不错过她任何细小的表情,瞧着竟有几分上位者的威压气势。
阿青终究还是胆小,受不住这种压迫性的目光,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原来,语悦从厘县庄子离开后,那两位负责‘看守’她的婆子竟胆大包天隐瞒她失踪一事,若非林正频繁去信,却没有收到半封小女儿回信,一直挂心最后亲自去了趟厘县,否则都不知那两位刁奴要瞒他到何时。
知道爱女失踪后,林正气得和苏氏大吵一架,还放言找不回语悦,定要休妻。
苏氏只想把人困在庄子,没想会把人搞丢,更没想到那两个老奴会胆大至此隐瞒这么大的事。
林正将气撒她身上,她心虚不敢多言,毕竟是她怂恿送语悦到庄子的。
但一听林正为了个庶女竟要休妻,便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苏氏当下不依不挠顶了回去,还扬言要把族老们请来评理,还要外扬家丑,看林侍读的官能不能做下去。
林正也是在气头上,只说若是找不回语悦,他自个辞官都要找,还要满世界张榜贴条找。
穿鞋的就怕光脚的,见林正真有找不到语悦就豁出一切的劲头,苏氏是又怂又慌,赶紧报案不提,还出动林府和她娘家能用上的一切人力物力找语悦。
就这样,三方人马找了近一月,通京衙门终于有了消息,却不甚乐观,衙门捕快抓了几个匪徒,据那些人形容,他们曾遇到过和捕快寻人告示上的胖女孩和一个矮瘦黑男孩,为劫财把两人赶进林子,在林子里一行人遇上猛兽,各自逃命而奔,至于那两人有没有命丧兽口,他们也是不知。
为了减轻罪罚,匪徒才不敢告诉官爷们,他们追语人是为了取胖女孩性命,反正看这些官爷铺天盖地寻人,那胖妞多半是没命了,既然死无对证,他们何必老实交代。
负责语悦失踪一案的捕快查了一个月,早已乏累,若非看在林正是官身,女孩听说还与太子曾有纠葛,怕太子那边施压,这等失踪案他们早寻了由头结案。
但寻了一个月,耗费太多人力物力,也不见有什么高层官员关心此案。
现在既有线索,他们干脆将匪盗的口供,少女童男生死不明,改为少女童男皆命丧虎口,然后上交结案。
可林正得到这‘噩耗‘,死活都要见尸,旁人都劝其想开点,即便大费周折找,找到的也是被兽物啃得不成样的骨头,哪还有完整的尸体可看。
即便听进去了,林正还是存着爱女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离开的想法,为了找到女儿,他冲动地辞了官,抛下京城的一切,走南闯北去寻……
语悦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当年她是潇洒走得干脆,却忘了考虑疼爱她的林父会如何。
无论这身体的原主早年声名多么不堪,林父都从未嫌弃放弃,还一如既往疼爱,要换其他府邸,早将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孩浸了猪笼,哪还有林语悦穿过来这码事。
林父还为了找她辞了官,这父爱深沉至斯,她真是无以回报,隔着朦胧视线,她问阿青,“父亲现在还在找我么?”
阿青也跟着她哭成泪人,语声发哽道,“大人外出寻了娘子半年,于路途病倒,随从将他送回林府时,大人已昏迷数日,性命堪忧,寻常郎中看了都让夫人准备后事,夫人不信他们,托了好几层关系请了个太医,最后大人救是救回来了,却身不离榻养了半年,半年后,大人终于行动如常,却不理世事,反而喜欢修道问仙,奴婢离开林府前,大人还把他的院子设成修道场所,禁止闲杂人进入,连夫人都避而不见……”
这……也太夸张了吧,逝者已斯,活人总是要继续活下去的,虽说是为了语悦才林父才悲痛至此,但他因丧女之痛,就此一蹶不振,这对苏氏和苏氏子女很是不公,何况苏氏为了救他,付出了这么多精力。
说来,还是语悦的过错,若她当初找个机会给林父写封信,说明不能回京的缘由,后面的事也不会发生。
现在错误即铸,只能回通京后看看有没有法子弥补了。
用手擦了擦眼泪,她又问阿青,“那你怎么来蓝崖了?”
阿青给她递过去一块手帕,语悦接了过去,擦干脸上泪痕。
阿青就着袖口擦了眼泪,哽声道,“大人辞官后,从前许多看在大人官位于林府交际的陆续都不再往来,林府虽有些家业,可有些庄子店铺的主事瞧主家没了官位,便一个接一个没了忌惮私吞钱财,夫人管不过来,又不想拿这些事去叨扰公子他们,怕耽误他们春闱科举,忍了下来,如此府上只得节衣缩食,每半年就得遣散一批下人,熬到第三年,奴婢也入了遣散名单,恰好那时夫人给了名单上所有人两个选择,一是离府,二是来蓝崖伺候三娘子,夫人还承诺愿意到蓝崖来的不仅月例翻倍,还会有十两银子犒劳,奴婢母亲的病一直反复无常,大夫曾说若能用上金贵的药材,或能断了病根,有了十两银子和成倍的月例,奴婢母亲的病便有望断根,奴婢一咬牙便来了蓝崖。”
听到林府人走茶凉的现状,语悦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都是从她不负责逃避面对不属于她的过往造成的,好像与她有关,又好像与她无关。
阿青顿了顿又继续道,“三娘子嫁给姑爷后,两年怀了两次孩子,都流产了,夫人挂心她的身子,才要从京城派些知根底的人来伺候。”
提起林紫千,她惋惜道,“三娘子这些年很是不易,姑爷侍妾通房新人年年不断,庶子庶女都有七个了,可三娘子膝下连个女孩都没有,这些药便是夫人从京城打听的偏方,让三娘子服用试试的。”
语悦一阵唏嘘,犹记当年肃王相邀梦园一游之时,林紫千特地妆办,与她同车前往,肃王提及她未来夫君时,林紫千脸上满是羞怯,想与郎君相会的急切。
后来,真等到出嫁那日,林紫千特地见了她一面,神情却没有新嫁娘的欢喜,反而大有心灰意冷认命之态。
或许当日出嫁时不欢,是因林紫千早有今日的危机感了吧。
古代女子可真难。
要放在从前刚穿过来那会,语悦肯定要劝林紫千和离,可她现在深知古代女子靠自己存活的不易,她自个又没本事庇佑林紫千,怎能轻易开口劝说。
两人说了这么久,不知不觉,已到了常府后院小门。
阿青不好意思抱歉道,“娘子,对不住啊,因为娘子没有拜帖,奴婢也没有资格从正门入,娘子只能屈就从这进了。”
语悦从来不以正侧门论卑微,只单手负于身后,如翩翩君子,道,“无妨,带路吧。”
她们进门不久,不远处巷道口闪过一个高大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