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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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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辰时中刻,边界巡防的斥候抓了个细作回营。
据斥候回禀,胤王回营后第二日,也就是数来日前,他们发现一伙行迹可疑之人往蛮人地界西北方向逃,可斥候几人势单力薄,对方有数十人之多,为防打草惊蛇,斥候只能一路跟踪,昨夜终于得了机会,使计扣留了那伙人中身材最矮小的一人,几人得手后半刻不敢停歇,绑了那人便马不停蹄带回营禀报。
而这光荣的审讯任务,胤王自然得下发给营中公认最铁面无私,让人闻风丧胆的审讯者--林柯知。
毫不夸张地说,但经林柯知审问的叛徒细作,一遭审讯下来,不是半死不活就是身上没块好肉,酷刑之下必有懦夫,林柯知‘酷吏’之名传开后,许多撞到他手里的还没审一听他的大名,不等发问,什么都吐露了。
不过林柯知‘酷吏’之名也非一蹴而就,在还没有到某人手下当差之时,他最多只是前线杀敌时果断残忍一点。
真论审讯手段,他最多只学到某人的一点皮毛。
当然他也知道,不是所有犯人都能用刑具撬开嘴。
这不,他今日在军牢鞭子抽了半天,鞭子都抽断几根,那女细作被抽得皮开肉绽,衣裳裂开来,也只发现她是女的,没有撬开她的嘴,更过分的是,他这会是碰上前所未遇的硬骨头了,人家受刑之时连痛呼声都未出半句。
气得林柯知又上了其他刑具,终于听到女细作的痛哼声,嘴里却还是严实,从午时到傍晚一直审了半天,眼见女细作体力不支,若非要留她一条小命,慢慢拷问,他真想一刀了结了,白白浪费一下午的时间,还没问出什么。
可即便没问出任何内容,他也得来主帅营帐复命。
林柯知从未在胤王面前失仪至斯,赶紧拱手告罪,司马拓淡淡瞥他一眼,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执笔继续写着字,口中也没闲着,“除了女子身份,可还问出其他?”
林柯知一脸愧色,觉得自己这几年审讯手段一直停留在明面,没有学到精髓,每次遇到棘手的犯人,都要来麻烦请教胤王殿下,真是失职。
他再次作揖告罪,“殿下恕罪,卑职确实未料到,那女人比寻常男儿还硬气,上了十几种刑具,嘴巴都还和缝了似的,张都不张半下,卑职亦有软硬兼施,劝其莫要想着一死了之,让她多想想家人亲友,卑职提起这些都会动容,那细作竟然眉目都不动一下……”
若不是要留对方一命,他真想将她心肠挖出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
其实除了软硬兼施,他还用上了画饼的招数,许诺重金利益等,可对方仍是无动于衷,这些都是胤王从前指示自己用过的招数,他却不能说自己都用了,免得殿下也没辙损其威严。
思及至此,林柯知态度谦虚道,“卑职实在黔驴技穷,可请殿下指点一二……”说了这么多,终于说到正题了。
黔驴技穷?驴一词比喻真是贴切……
司马拓低着头微不可查笑了笑,手上力道遒劲写下最后一撇,而后将笔搁置在灰岩山形笔架上,抬眼看向林柯知,说了句文不对题的话。
“今晨你不是说蓝崖潜藏的细作人数不清。”
林柯知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打通了五腹六脏般,经络一通,脑子也开窍了,他直起身乍然一喜,“殿下之意是斥候所遇见之人是蓝崖逃出来的细作,那女的也是......”
“她便是蓝崖知府暴毙的那个小妾。”司马拓淡声补充。
林柯知跟他的智商从来不在一个频道,自己都还没从女细作那里问出半句话,胤王怎么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他愣了一会儿,对殿下的推理能力虽则佩服,但还是觉得有必要细细探讨,莫让殿下误入捕风捉影之途,便问,“不知殿下从何判断此女乃常炜小妾?”
常炜便是现在的蓝崖知府,就目前掌握的证据而言,此人十有八九便是为支持太子大业,脸皮都不要,与蛮人勾结之人,对这种人还以官职相称这么客气作甚,没称其为常狗贼已是客气。
司马拓对林柯知这个得力的悍将还是信任的,一五一十分析道,“斥候言,行踪鬼祟者有四十二人,其中只有俘虏之人最矮小瘦弱,其余人或高壮或矮胖,身量不均。再想想你从蓝崖带回的消息,斥候遇上那群人与你所说细作窝人去屋空是否对上。”
“可卑职赶去之时,细作已逃。”林柯知犹自不明,“且卑职还在蓝崖逗留了三日才归,他们即便要逃,也早该离开大越边境了才是。”
司马拓垂眸看向方才写字的纸张,见其上字迹已干,边对折边道,“他们在等人。”
“等常炜小妾?”林柯知不确定问。
司马拓肯定道,“等她诈死脱身,一起离开。”
“他们四十一个汉子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冒险留下,只为带她离开?”林柯知还是觉得说不通,那不过是个女子,且她嘴巴这么紧,便是留下她一个,也不妨碍大局才是,怎会为了她一人不惜冒前功尽弃之险?
司马拓将手里的纸张对折几许,从案边堆砌的文牍中抽出一个文封,将对折好的纸装进去,口中不紧不慢道,“不知斥候带回的细作是女子之时,本王对那群人的身份已有几分猜想,再听你说那俘获之人乃女身,此想又添了几分。”
司马拓说着话,手里也未停片刻,将信装好之后,还顺手就着案边火烛加热火漆封好上印。
“要证实我所言是否属实,其实不难......”司马拓抬首看向林柯知,后者正神色殷切站等着下文。
司马拓却卖了个关子,转声吩咐道,“想法子让常炜知道此女的存在,明日卯时前往蓝崖。”
一脸殷切的林柯知表情差点没绷住,殿下,要不要这么神秘,好歹透露一点点计划,让我偷偷师?
不过胤王不想说,林柯知自不会多问,等他退出,司马拓让人请了钟鸣过来。
“回京之后,将此信交于定远侯,他看了便知该怎么做。”
定远侯钟鼎乃钟鸣父亲,钟鸣身为侯府嫡子,还未成年便受封为世子,但他没有贪图享乐,成年后便跟着父亲镇守边疆,为了不让父亲落下任人唯亲的把柄,他从不提起自己是侯府世子之事,后来,军营上下都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也更喜欢别人叫他钟将军,因为,这是他自个挣来的名位。
“是。”钟鸣应声,接过信收好,与蛮国商定议和行程后,他以为司马拓会与蛮王一道上京,可今晨司马拓却道,蛮王去京事宜由他负责,他则先去蓝崖一趟,归期未定。
钟鸣从胤王少年起便看着他成长,从桀骜皇子到沉稳主帅,他早有机会回京,可他却选择留下来,与边关将士同生共死。
好不容易平息战事,却还要防着萧墙之内的明枪暗箭。
对此钟鸣即感慨韶光易逝,又担忧青年殿下无法安然回京,虽然知道殿下决定的事少有更改,但他还是试探性问道,“殿下,回京路途凶险,不如...还是让卑职与你一道?”
要真正平息边境纷扰,岂能继续放任奸佞妄臣在边城胡作非为。
司马拓道,“即是凶险,难道你想令蛮王一起置身于险境,让议和事宜再出纰漏?”
他一句话便绝了钟鸣往下劝阻的念头。
钟鸣怯怯地摸了摸鼻头,好不容易把蛮人打服了,他自然不想徒生事端。
司马拓又嘱咐几句回京注意事项便令其退下。
钟鸣想起自家老母来信说的事,临去前欲言又止道,“殿下…不知殿下回京后…可否…可否……”
司马拓昨晚没睡好,今日又处理了一天事务,此时已是疲累,见他说句话都吞吞吐吐,实不似平日干脆利落,他轻拧着眉心淡声道,“何事,但说无妨。”
殿下都这般说了,钟鸣当即也不忸怩了,腆着脸一吐为快道,“是我母亲,殿下也知,她老人家想给她小孙女找个良婿,让我问问,殿下回京后可否抽空过府一叙?”
边关多年,从不见司马拓身边有半只莺莺燕燕。
虽说军营严令禁止女子出入,但从前主帅未曾严打,是以下面的人只要没有明目张胆秽乱军营,上峰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司马拓接过主帅之位,便严格执行此规。
严令之下,有那方面需求的将士不是自己解决,就是一得空往边城内跑,连钟鸣自个都没少到阳关蓝崖两城纾解。
但这位殿下除了公务会去边城,其它闲暇时间非必要连军营都不出,血气方刚的年纪能清心寡欲至此,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钟鸣甚至怀疑这位沙场上运筹帷幄的战神殿下还是童子身,不过营中同样洁身自好的还有一人,林柯知。
因两人习性高度相近,还时常单独凑在一起商议军务,一谈就是半天一日,为此,营中没少传两人莫不是有龙阳之好的闲话,钟鸣也听到过,他还当场训斥警告了传谣之人,不过这并不表示他没有疑虑。
因为不确定胤王殿下真实喜好是男是女,钟鸣只投石问路说是自家老母挂念小孙女婚事,没好意思说其实是他自个的嫡出幼女。
他考虑了这么多,司马拓却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装没听懂,说道,“京城不比边境自在,若是频繁往来,难免会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若是胤王取向没问题,钟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这样身份相貌的好男儿,至于旁人爱猜忌猜忌去,他只想自扫门前雪,给疼爱的小女儿寻门满意的婚事。
而今天下第一的好男儿,就在眼前,钟鸣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明白些,让殿下开窍,“殿下二十有一,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其他皇子这个年纪膝下儿女都好几个了……”
这话伊皇后来信就没少提,司马拓最烦听到这些,扬起右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顺便抬起左手,用食指和拇指指腹按压着太阳穴,不知是真头疼还是假头疼,凤眸半睁半眯道,“本王有些头疼,去把林大夫叫来。”
钟鸣见殿下身体忽然不适,自然紧张,刚要应下,忽然想起林大夫好像脖伤复发不能来,便急急撂下一句,“林大夫身体不适,末将去请何太医过来。”
司马拓刚睁眼要问,林大夫怎会又身体不适,却见钟鸣高胖的人影已经跑没了。
等何太医过来,司马拓才知道语悦脖伤复发一事,心中愧疚的同时,还想亲自过去探视,被何太医以夜深林大夫早已安歇阻止了。
其实就是光天白日,何太医觉得胤王还是少接触语悦为好,毕竟那丫头有太多秘密,又不擅长说谎,就是常人与之接触,久了都能看出端倪,胤王就更不用说了。
想着明日一早便要出发蓝崖,司马拓只好让人明日传话给林大夫,让‘他’好好休息,等伤养好再到蓝崖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