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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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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医嘱,语悦足不离榻躺了两日,到第三日脖子上的纱布木板终于可以拆下来。
休养了两日,伤势比之前又好了许多,脖颈微小的转动已不碍事。
她让见绪打来盆水,好好擦了擦身子。
林柯知也不知忙什么去了,那日从药帐离开就没有再见到,语悦想跟他说一下腾出浴房,让她好好洗个澡都没机会。
见绪也说没见到他,语悦只能擦擦身子将就了。
林柯知那日从药帐离开,其实是营里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那细作将病患用过的用具带入军营,林柯知这几日一直在审查疫病来源,倒是查出了那细作与蛮人有联系,不过他还发现这次疫病可能与上次刺杀胤王的主谋是同一人,所以还在顺藤摸瓜找出背后主使者。
他这会人已在蓝崖城,不在营里。
这些天待在营帐没有出去,一出去了才发觉外面气温降了许多,微风拂来,夹杂着一丝凉意,语悦站在营帘口打了个寒颤。
边关的秋天竟来得这么早,算了算日子,她来神卫营竟然有一个月了。
语悦朝安置营方向走,本来想着脖伤好了,就向林柯知请求离营,但现在何太医愿意传授医术,语悦求之不得,暂时没想离开,她已下定决心要跟何太医学医,在未学有所成之前,不考虑离营的事。
一路过去,遇见她的人皆是恭敬地称呼林大夫,这让她更加坚定一定要学到真本事,不辜负这个称呼。
不过,这军营里的人怎么都好像忙得很,见绪也是,打了盆水给她之后就不见人影,到底在忙什么?语悦随便拉了一人问。
被她问话的小士卒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喜悦,“林大夫有所不知,所有人都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拔营回城了。”
“拔营回城?”
小士卒笑道,“是啊,明日便开始拔营回城,胤王殿下下令犒劳大军三天三夜,今日轮到我们这片营区,林大夫到时也过来凑凑热闹……”
前两日就听见绪听过,司马拓才出兵两日便擒获扰境蛮敌上万,到第三日边境再不见蛮人踪影。
神卫军回营之后,蛮王不停派使者来请求放了那些俘虏,但无论使者如何加码,司马拓都没有松口。
双方都清楚,在两国议和之际,那些扰境蛮人其实是某些蛮人权贵不肯就此罢休,意图搅合延误议和行程,而蛮王身为一国之主,对此怎会不知,只不过他也想观望观望,看看本国权贵所谓的扰民之计有没有成功的可能,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岂料司马拓用迅猛的武力证明大越只要有他在,蛮国不仅没有翻盘的可能,再折腾下去,可能连自己仅剩的国土都要成为大越的附属品。
蛮王现在才下定决心要议和,司马拓怎会轻饶,不让他们脱几层皮,过几年估计会好了伤疤忘了疼,死性不改卷土重来。
司马拓一日不答应放人,蛮王便每日寝食难安,那些被俘获的子民其中不乏权贵子弟,他若不将他们安全赎回,蛮人权贵下一次炮火对准的便是他自己。
在这种前后夹攻的境况下,蛮王只有不停加价献出本国能付出的一切东西,获得司马拓首肯的可能,才能保住他的王位。
正因蛮王不停派使者来商议求和之事,司马拓从回营起,一直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连陈起回来求见都没空见,因此调查语悦的结果也一直搁置着。
见小士卒笑不拢嘴,语悦自是好奇,“胤王已与蛮王谈好议和条件了?”
提起这个,小士卒脸上好不得意,“当然,林大夫不知道,蛮王将亲往通京,向我朝帝王俯首称臣,不仅如此,以后年年岁岁都要入我朝朝贡,蛮王还立下,百年内蛮人非请不入越地,若有违约,要拱手让国的誓约,等胤王归京之时,蛮王便会一道上京,到时我们也能卸甲还乡了,这仗打了十几年,兄弟们总算苦尽甘来了。”
说到后面,小卒弯笑的眼眸隐有泪光。
从前只在边城百姓口口相传中,无数次听说过神卫军打胜仗的事,边关百姓说起神卫军,无一不是敬仰崇拜,提及胤王更是将其人神化,有人甚至以胤王的形象立了神庙,似乎有胤王带领的神卫军就是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神兵天将。
彼时语悦只觉打胜仗这回事再平常不过,但现在看到这士卒的神情,她才深深体会到,百姓寄托在他们身上的期望,是多么沉重。
无论胤王还是这些士兵都是凡胎□□,会流血会流泪,他们不是神,不过他们会拼尽全力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换国家和平,亲友安宁。
语悦问完话,心情沉重继续往安置营去,这一日她都跟在何太医身边认真学习,她想在力能所及之事上为这些伟大的人减少伤痛。
入夜,语悦本想安静地待在帐营看医书,可外面不时传来士兵狂欢的喧嚣声,吵得她看不进去,虽然白天那位小士卒欢乐地邀请她也去参加,但她自觉差点害了胤王性命有罪,心中有愧,不敢前往,直到......
“你真的在这。”见绪风风火火掀帘而入,过来拉了她手肘边拉着她往外走,边鄙夷道,“他们定要小爷带什么神医哥哥参加庆功宴,呵,起初小爷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后来想了想,才知道竟是林四你,他们不说,小爷都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小爷哥哥了!”
语悦气力没他大,一下就被他拉着不由自已站起。
庆功宴这么多人,难保没几个人精,要是遇上个难缠的,被他们看穿自己医术不精,那可是欺上瞒下。
为捂紧马甲,语悦执拗不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挣脱见绪。
“你不去,他们便要灌小爷喝三大壶酒,那酒十分呛人,小爷才不要喝。”她越挣,见绪用的力气更大。
语悦手踝被他握得感觉骨头都发疼了,再这么下去,她人头好好的,手却要断了,只能妥协,“好好好,我去,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见绪这才放开她,挑眉示意她走前面。
语悦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往帐外走。
外面练兵空地火光通明,欢腾高歌声此起彼伏,语悦两人顺着声音过去,人还没走近那一簇簇生了篝火的场地,已有士兵眼尖等不及跑过来,脸上扬笑,“真是林神医,来来来,林神医定要去我们那边喝上一壶。”他不客气地伸手想拉语悦过去。
不等见绪出手阻拦,那人身后陆续跑来几人,拖住那人往后拽,有人还笑骂,“什么你那边,你那一个能言会道的都没有,林神医得去我那边。”
“你那边的肉都快吃光了,我那边的酒肉还很多,林神医还是去我那......”
“吃完了,我再去拿来就是,殿下说了,今晚的肉管够,让我们放开肚皮吃。”
几人你拉我扯,和气又执拗地互不相让,语悦不禁汗颜,她不来,醉的可能只有见绪,她来了,估计两人都得醉。
在他们争执不下之时,又有人看到此处动静跑过来凑热闹,都抢着要语悦过去。
见绪都看傻了,等回过神来,赶紧偷偷带着语悦往他呆过的篝火队伍跑。
军营都是一群大老爷且人数众多,做不出什么精致的流水席宴,是以说是庆功宴,但吃食十分简单,数十人围着一簇篝火堆,往上面架几口大锅,锅里分放了猪牛羊身上剔了肉的骨头,满满一锅的汤任它熬,从骨头上剔下来大块大块的肉抹了料,架在锅旁边烤,等烤得外焦里内嫩,便成了将士下酒肉。
见绪所在的篝火队伍聚了不少语悦认识的人,其中还有陈起,陈起一见她过来,知道她脖伤尚未大好,刚打算递上一碗骨头汤给她,但另一个将领眼疾手快倒了一碗酒过去,很是热情道,“可把林大夫盼来了,林大夫这么晚来,怎么也得先自罚三碗,来来来......”
陈起见状,无奈摇头,将手里的碗放下,过来接过那人手里的碗,“钟兄,林大夫脖伤未愈,还不能饮酒,来,这三碗我代林大夫喝了。”
那位被唤钟兄的年纪看起来与陈起差不多年纪,身高也差不多,只是陈起身量属于魁梧类型,而这位钟将军却魁梧中带了些许肥胖,挺着个将军肚,相貌瞧着粗犷,眉眼却正直,看起来不难相处。
他闻言拍了拍自己脑袋,憨笑道,“你看我,光顾着喝酒开心,竟忘了这回事,既如此,陈兄也不必喝了,这酒罚我,我自罚,自罚啊~”
钟将军没让陈起碰着碗,说完便拿起碗咕噜往嘴里灌,喝完还爽快道,“一碗,还有两碗啊,你们看着......”
又一位将领过来笑说,“钟将军,我看你就是想自己喝过瘾,说什么罚不罚......”
这话引得众人大笑。
陈起也笑道,“我们还是先坐下罢,总不能让神医一直站着。”
钟将军刚囫囵喝完第三碗酒,又一拍脑袋,“你看我,见到林大夫就高兴过了头,来来来,林大夫坐我这,我有好多问题要向林大夫请教。”
刚才那位将军就不服了,“什么你那边,林大夫坐我旁边,我也有好多问题请教。”
这对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钟将军还待反驳,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打岔道,“我能坐陈都尉旁边不?”
众人看向语悦......
最后,语悦有惊无险在陈起旁边坐下,但那位钟将军硬是把之前不属于他位置的那个小将从语悦身边挤走,在她另一边坐下。
他一坐下,就毫不吝啬夸赞道,“真想不到,林大夫年纪轻轻医技如此高超,实在是时下后辈之典范。”
一提医术,语悦就心虚,她惶恐道,“不敢不敢,高超称不上,不过略通医理罢了,将军不必大夫大夫叫唤,唤小人林四即可。”
钟将军啧啧两声,又夸赞道,“真难得,林大夫一表人才,不止术业有成,为人还谦逊,不知林大夫成亲与否,我有一女......”
他话没说完,周边的人忽然一个个敛笑噤声起身,语悦和那位钟将军不知缘由,一道站起,转身往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