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同人－某人》清蒸鱼

11、十一

　　仰望着伊谢尔伦要塞蔚蓝色的人造天空，徜徉在同样是人造的森林公园里，玛丽在此地的最后几日时光，平静祥和，几乎产生了身处度假区的错觉。

　　然而只要将视线转向要塞外深邃无垠的辉煌星空，回忆起日前那些在群星注视下发生在太空中的硝烟，就会一下子回到身处战争前线的现实。

　　此战，同盟军的战损率超过30%。

　　她想起曾因为好奇而查询的数据：自由行星同盟军官学校的毕业生，从军五年的阵亡率约为5%，进入下一个五年后，阵亡率将会陡然升至15%至20%。

　　同盟的友人们，以个人能力论远不至于成为倒霉的5%，但现实就是不论个人能力如何，一旦遇上愚蠢的上官，就会大大提高送命的机会。
　　这一点，玛丽自己其实是最清楚的了。

　　离开的时候，她久久回望。

　　下一次来到这里，不知又是何等境况。

　　再会，伊谢尔伦。

　　在伊谢尔伦要塞内，注视着格林美尔斯豪简舰队远去的光点，暗棕色头发的男子嗤笑了一声，轻轻晃动杯中暗红色的酒液。

　　“再会，阁下。”

　　战争持续的年代，所谓聚散离合，不过是一场场短暂的缘分。
　　重逢与再遇早已注定。
　　无论如何，在时代的大浪潮汹涌而至的前夕，人们仍仿佛只是在机械地重复着旧日时光。

　　历史也在踌躇、怠惰的淤泥下蛰伏着，积蓄石破天惊的力量。

　　回到奥丁，已是六月，正是一年中最舒适宜人的时节。
　　夙愿得偿的子爵大人在军务省挂了高等参事官的荣衔，并宣布彻底退出现役，获得了来自军部和贵族社会“知进退、有分寸”的赞誉。

　　与世间所有安享晚年的老人一样，他将重心转向晚辈的生活。

　　而与世间所有单身、小有成就、不那么叛逆的晚辈一样，玛丽在乖乖听从叔祖父的摆布没几天后，就感觉自己要逆生长，再度进入叛逆期了。

　　永不停歇的沙龙、舞会和假笑，华丽光鲜外表背后流泻出流言蜚语、争奇斗艳以及勾心斗角。玛丽那点初来乍到的新鲜感，很快就被接踵而至、面目乏味的贵族社会的男男女女消磨干净了。

　　与之相比，被她鄙视为“够花时间，然而并没什么意义”的晋升少将仪式都显得简朴、效率以及可爱了许多。

　　晋升仪式后，又到了觐见皇帝的时刻。

　　佛瑞德李希四世老化的速度远远超过他的年龄。

　　国事繁忙？不，这位陛下的爱好是美女、酒宴、赌博、猎狐狸……考虑到每一种爱好都要消耗大量时间、精力，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繁忙了。

　　“多么出人意料，利赫特。”这位至尊兴致很好地瞅着在御座下行礼的老伙计及其晚辈，“已经是少将了么？子爵小姐十分能干。”

　　“不敢当，都是蒙陛下洪福所赐。”

　　“这就是女性军官的着装吗，军务省还是花了些心思的。”被公认为“酒色之徒”的这位陛下，从专业人士的角度对玛丽的军装扮相给予了肯定，“当然如果不是子爵小姐本身的美丽，也无法呈现如此出色的效果。”

　　“听说是军务省的设计师和裁缝吵了很多次才定下的最终版型。”子爵呵呵笑道。明明身穿更华丽的上将礼服，却并不具有军人的威严感，这位在御前的表现似乎永远能够完美契合外界对其“幸臣”的评价。

　　因为皇帝的目光中并没有让人不舒服的成分，玛丽对这一波品头论足倒也适应良好。

　　最终看皇帝的意思，似乎是认为军务省的信心之作尚有不尽完美之处。至于军务省的相关人员是否会因此秃头、早更、肝硬化，在场的人员里，甚至连玛丽都不是很在乎。

　　左脸写着游荡、右脸写着怠惰的皇帝陛下，很快转移了兴趣，和子爵闲聊起了诸如某位表面正经的伯爵夫人与新崭露头角的民间交际花的比较之一二三之类的话题。
　　而玛丽则如前次觐见时一般，被询问是否愿意去见一见后宫的贵人——近年来，所谓的后宫贵人一般特指格里华德伯爵夫人。

　　“我的荣幸。”玛丽从容应道。

　　当然啦，难道要留下来听两个皱巴巴的老男人不怀好意地讲宫廷版豪华特供荤段子吗？更不用说因为事先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她还特别带上了礼物呢。

　　新无忧宫一侧的馆邸中，四年不见的皇帝宠妃依然光彩动人。

　　“久违了，玛丽小姐。”这位虽无皇后之名但有皇后之实的贵夫人，开心地接待了带着礼物上门的子爵小姐，并温和地将她介绍给了另外四名客人。

　　两位女性客人分别是夏夫豪简子爵夫人桃乐蒂、维斯特帕列男爵夫人玛格妲蕾娜，均是一脸好奇、目光灼灼地盯着一身军官制服的子爵小姐。
　　剩下的两位男性客人自然只有身为血亲，经特许进入皇帝后宫的宠妃胞弟及其友人了——半年没见，又升了一级的缪杰尔上尉及其红发伙伴，在向新晋少将阁下敬礼之后，纯然带着少年人的好奇，注视着玛丽带来的礼物：

　　一个手工制作的伊谢尔伦要塞模型。

　　究其来源，应当追溯到某个清晨在伊谢尔伦要塞生活街区无所事事闲逛的玛丽，遇上了刚从娱乐场所通宵归来的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

　　当时，与头发略显蓬乱，上衣的扣子也敞开了几颗的米达麦亚相比，从上到下一丝不乱，连军服的领口也一丝不苟扣着的罗严塔尔一望便知受到了酒馆女招待们更为热情的款待——

　　只看他脸上以及颈部露出的皮肤上不同颜色的唇印，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出这一结论。

　　果然是好受欢迎。
　　想起子爵嫌弃的表情和“回去奥丁必须开始社交生活”的誓言，若非向异性下属请教欢场经验实在太像潜规则的暗示，或者干脆可以直接被定性为性质恶劣的骚扰行为的顾虑，那时候的玛丽几乎按捺不住地想要向罗严塔尔求教一二了。

　　最终她只是请教了一下特色手信的掉落地点。

　　也许还是应该请教一下的。玛丽不无沉痛地想。

　　“请看，操纵这里可以给要塞炮充能。接着……”

　　“雷神之锤，发射。”

　　一道细细的白光出现在室内——只有好看的光影效果，否则也无法通过皇宫的安全检查。

　　女士们惊叹地连连拍手。
　　对于一生都不会去到前线的她们而言，确实是个新奇的玩具。

　　当然对真正的军人来说，这也只是个玩具了。
　　莱因哈特回头与友人无奈地相视一笑，他的视线扫过姐姐及其宫廷友人，停留在与他一样身着军服的子爵小姐身上。

　　她正轻描淡写地述说着军旅日常。

　　莱因哈特是天生的军人，在战场中战胜敌人进而实现己身之野心与远望，能够带给他最大的价值感。
　　虽然如此，战争中也存在让他感到枯燥无聊的因素。但在子爵小姐口中，不论是无能的上司以及同样无能的敌军，还是战斗之前在壁垒里或者虚空中消磨的漫长时光，都别有一番妙趣。

　　唯独对刚刚立下的战功，这位少将阁下只字未提。

　　大概对她来说，真心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吧。

　　金发少年不禁笑了一声。正专注于女士们那边的齐格飞立刻转向他，目光中带着疑惑。

　　“你看，吉尔菲艾斯。”莱因哈特搭上友人的肩膀，悄声道，“我们的子爵小姐年轻、美丽、头脑清楚，身为子爵家的继承人，二十二岁被称为少将阁下，但她显然不属于很有野心的女性，不觉得其中存在值得玩味的地方吗？”

　　“既然会放弃轻松的捷径，选择辛苦的道路，必然有其充分的理由吧。”

　　“啧，一眼望去都是野心远远大于能力的家伙的地方，猛然窜出一个能力远远大于野心的，真是吓我一跳。当然，有能力的人获得高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行动的理由姑且不论，莱因哈特大人觉得她会成为助力还是妨害呢？”

　　“与其让她被野心远大于能力的蠢货利用，不如归于我这边吧。我是这样想的，吉尔菲艾斯。”

　　“那太好了。安妮罗杰小姐很喜欢她的样子。”

　　莱因哈特斜睨了友人一眼：“你啊，好像也从一开始就十分欣赏这一位了，吉尔菲艾斯。”

　　齐格飞眉头一挑，毫不犹豫地反击：“莱因哈特大人才是，到底是谁一直在特别关注玛丽小姐的情报啊。”

　　“……你这家伙。”

　　两位美少年在旁小声私语的情景，引得了在场女士们善意的微笑。但如果得知两人所谈论的“狂言”，一定会让人大吃一惊吧。
　　当然，即使此刻的玛丽知道了，也只会当作几句玩笑话的不放在心上，打趣一句“我可不想做谁的部下”之类的便一笑而过了。

　　告别的时候，安妮罗杰表示让弟弟送一送玛丽：“要为之前的关照好好道谢哦，莱因哈特”。

　　“是，遵命，姐姐。”
　　莱因哈特不以为意地答应着，他起身，来到玛丽身前，伸出手:
　　“请吧，阁下。”

　　走在新无忧宫壮丽的花园中，身边陪伴着俊美如神祇的少年，会让人觉得美好的人生不过如此。
　　如果这位美少年的气质能够稍微柔和一点就更好了。

　　天边夕阳的余晖在少年人奢豪的金发上打出柔光，金发下面容俊美如画中之人，即使他的神情如此冷峻、刚硬，仍足以让沿途遇到的女仆们纷纷亮着眼眸、红着脸地慌忙行礼。

　　行进的路上，莱因哈特为在卡布契兰加行星上的诸事向玛丽致谢，她笑着表示不用客气：“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给予机会的人很多，但能够切实地抓住机会的人总是很少。缪杰尔上尉正是能够周全地运用被给与的机会的人呐。”

　　莱因哈特发现自己很难控制脸上已经绽放的笑容。

　　那些根本不了解他价值的人的褒贬意见对他来说一文不值，但眼前这位形容纤弱的少将阁下，坦率一点的话，他承认自己是在乎对方的评价的。

　　对莱因哈特的心绪并无丝毫觉察，告别时，玛丽真诚地祝福他诸事顺利。

　　如果他中途陨落，我一定会非常惋惜的。她这样想道。

　　这实在是一份杞人忧天式的担忧，关于这一点，玛丽是在接下来的数年里一点点认识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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