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二十立青

19、留宿

　　天色渐晚，刘梅留余骁杰住下，郑欣妍也让余骁杰多玩一会，于是余骁杰在云端点头后留下了。

　　云端家并没有空房间给客人住，余骁杰被安排跟云端住一起。

　　除了余骁杰有点乱七八糟的别扭情绪，其余人都觉得这安排很恰当，于是余骁杰把那点别扭情绪埋了。

　　洗手间在厨房边上，是公用的，云端家就一个洗手间。

　　余骁杰无法想象一群人上一个厕所的窘迫。

　　余骁杰家，什么都是独立的。

　　阿姨有阿姨的洗手间，客人有客人的洗手间。

　　尽管浑身不适，余骁杰却难得没有发作，忍着他的王子病，迅速洗了澡。

　　穿着云端的睡衣，进了云端的房间。

　　睡衣是刘梅递给余骁杰的，所以这会是余骁杰第一次进云端的房间。

　　原本就做好整个房间充满书香气的准备，结果余骁杰还是震惊了。

　　云端房间的书，比余骁杰想象的多了不止一点。

　　进门最先看到的是床，挨着门的那面墙是衣柜，另一面墙是满满一墙的书，就像图书馆的书架，整整齐齐罗列着各类书籍，一共8层，分类清晰。

　　书桌放在床的另一边，基本挨着床头柜，满满三个笔筒的笔和还剩大半盒的A4纸。

　　各类习题和试卷堆在书桌上，有的做了，有的没做。

　　看了云端的房间，余骁杰知道云端并不是大家口中的天才学神，他只是努力。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努力。

　　余骁杰没见过云端认真学习的样子，一直以为他的学习轻松玩味，但此刻，余骁杰知道，在自己没看见的地方，云端对学习的态度，绝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认真。

　　而余骁杰，他是真的不怎么学习，那些数学题他就是看得懂，英语是一听就会，语文是张口就来，化学一试便知，他趴着睡觉只靠听，也能听懂老师的讲解，他没有试过拼命学习的样子。从小就被人唤做天才，余骁杰知道自己的天赋。

　　他以为云端成绩好，是比他天赋更高。

　　原来努力也是一种天赋，这种天赋，萌发于信念。

　　那一夜，余骁杰躺在满是柠檬清茶香的床上，胳膊感受着柠檬清茶香的热源，他打开微信，在朋友圈发了「享年16岁」这几个字。

　　那一夜，超过99+的消息询问余骁杰怎么了。

　　余骁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自己......没了。

　　早上五点多，余骁杰接到叶敏的电话，“儿子！！你在哪呢？干什么了？”

　　余骁杰眼都没挣开，懵懵的接着电话：“睡觉呢，做什么？”

　　叶敏有些紧张：“在家吗？”

　　余骁杰机械性赌气道：“没。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回去干什么？”

　　以往余骁杰就经常在周末家睡，叶敏想当然的以为余骁杰在周末家，松了一口气。听他不耐烦的语气，知道他还没起床，上学的时候起得早，星期天肯定想多睡一会，便说：“你睡吧，睡醒了再说。”

　　余骁杰把电话一扔，迷迷糊糊往身边的温暖处靠了靠，搂着继续睡了。

　　云端懒得动，眼都没睁，他昨晚没睡好，被蝎子蛰的伤口持续疼痛着，睡一会又被疼醒，直到凌晨疼痛才缓解，这会睡得正熟，虽然听到余骁杰接电话了，但他压根就没醒。

　　所以当余骁杰在生物钟的催促下醒过来时，清醒的发现自己双手搂着云端，凑得很近。

　　要命！

　　余骁杰僵硬地收回自己的手，侧躺在云端身边。

　　云端紧闭着眼，微翘的睫毛安分的呆着，脸上没了平日的乖张，颌骨线条流畅，脖颈白皙干净，毫不设防的睡颜透着柔和。

　　余骁杰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云端，越看越觉得视线挪不开。

　　明明第一次见面觉得云端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看不顺眼，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云端好像越来越好看了。

　　砰砰...

　　砰砰...

　　当余骁杰发现自己心跳越来越快时，心里警铃大作：难道我真的喜欢他？？

　　轻轻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云端，余骁杰捂紧自己的脸，乱极了。

　　我和爸爸一样？

　　是遗传？

　　同性恋会遗传吗？

　　不知道怎么起床的，不知道怎么离开云端家的。当余骁杰走了几个小时的路回到叶敏买给他的房子时，已经是下午了。

　　“你去哪了？”余骁杰一进门，就看到叶敏愤怒且极度不悦的脸。

　　那脸上的愤怒在看到余骁杰时，一下转化为心疼和不安，“宝贝，怎么了？”

　　余骁杰愣了一下。

　　我怎么了？

　　“没怎么啊！”

　　没怎么吧！

　　“雨不大啊，你怎么淋成这样？快去洗洗，换身衣服。”叶敏看着浑身湿透，一脸木讷的余骁杰，又转头看了看窗外。

　　毛毛细雨挥洒在空中，就像冬日的浮尘，粘在衣服上都浸不进去。这样的雨，能把一个人淋得浑身湿透？难道被人泼了？还是掉海里了？

　　余骁杰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机械的开门、关门、进洗手间、打开淋浴，魂不守舍的洗了个澡，趴回床上。

　　直到叶敏端着杯热水递到手边，余骁杰才突然反应过来：“妈，你怎么在家？”

　　“早上回来的，等了你一天，电话又关机，人也找不到，要不是周末说你跟他在一起，我还以为你被绑了呢。来吧，给你十分钟，说说出了什么事？我还有事，没空管你。”

　　听着叶敏一如既往的命令语气，余骁杰叹了一口气说：“你走吧，等会我就去学校了。”

　　“这么大个人了，我也懒得说你，希望你知道自己一天在干些什么。”

　　余骁杰接过热水喝了一口，说：“我知道，你走吧。”

　　叶敏审视着余骁杰：“妈妈是很忙，但我不忙你吃什么穿什么？你要我像那些无所事事的家长一样吗？从小我就教你独立，结果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越来越不像话，你说你小时候成绩多好，自从初中开始玩游戏，你看你玩成了什么样子？天天跟没魂似的，你昨晚做了什么？年纪轻轻说那些话干什么？我看你是一天天吃太饱撑得，我也不求你给我帮什么忙，就要求你别给我找事行不行？......”

　　余骁杰越听越烦。把杯子往桌上用力一放说：“我去学校了。”然后起身就要离开。

　　叶敏一把拽回余骁杰，说：“余骁杰，你才16岁。你怎么玩我都不管你，但你记住，我对你的容忍也是有底线的，你就打算这么一无是处的活着是吗？行，你就作，你现在有我可以靠，把我气死了，你看还有没有人管你。”

　　余骁杰只觉得越来越没办法跟妈妈沟通，为什么云端的妈妈可以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呢。

　　一想到云端，余骁杰有点心虚的看了看叶敏。

　　叶敏把余骁杰的心虚看在眼里，以为他知错了，想着这么大的孩子动不动说死说活的也正常，就是说说而已，也是自己太敏感，才会连夜赶回来，便松开余骁杰说：“好好上学，能学懂多少就学多少，别太贪玩，好吗？”

　　余骁杰只点了点头。

　　叶敏电话响了，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客厅传了一声“我走了”，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接着屋里陷入极静的寂静。

　　我喜欢他吗？不喜欢他吧！为什么会心跳加速呢？是紧张吧？紧张什么呢？靠太近？

　　胡思乱想总会越想越乱，余骁杰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直到周末发来消息：「吃鸡...吃鸡...」

　　对啊，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

　　「来了。」余骁杰迅速回完信息，上线游戏账号。

　　玩了两小时游戏，余骁杰约周末出来吃了晚饭，两人算是正式和好。

　　周末从不和余骁杰计较什么，而余骁杰对这类矛盾大多是睡一觉起来就翻篇。

　　“我们一起去接云端吧”星期天上午，余骁杰钻进周末家。他想了很久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所以他不敢一个人去接云端返校，他需要找个人跟他一起。

　　“好。”周末答应得痛快。

　　两人赶到云端家时，云端刚吃完午饭，正和郑欣妍一起收拾桌子，一身灰蓝色的宽松居家服，显得整个人懒懒的。

　　“云端，脚怎么样了？”余骁杰看着云端，发现自己很平静，没什么特殊感觉，暗自松了一口气：不喜欢！不喜欢！那天早上肯定是有点紧张而已。

　　“不怎么痛了，没事。你们不用刻意过来的。”云端没对余骁杰昨天的不告而别感到困惑，毕竟余骁杰是纨绔子弟，缺少基本礼仪好像并不奇怪。

　　“诶，应该的，应该的。”周末照样殷勤。

　　几人在云端家呆了一个多小时，帮云端收拾好了书，一起离开。

　　有了余骁杰和周末，刘梅就没出门。

　　“人民广场站到了。”公交车播报着站点。

　　云端看了一眼双生银杏树，没有发现花束，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视线。

　　余骁杰和周末顺着云端的视线看过去，都懂了什么，互相对视一眼。‘这人还惦记着花呢？’

　　“还有人下车。”云端在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候站了起来。

　　“干什么？还有一站才到学校呢？”余骁杰也跟着站了起来。

　　“还早呢，玩一会。”云端率先下车。

　　余骁杰和周末一起追了出去。

　　也不知云端瘸着一只脚，怎么跑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