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晚来风徐

7、纠结

　　《诛心》

　　晚来风徐/文

　　姜璃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开口，甚至是如果对许珩没有那么心动和热烈的感情，最好是直白且坚决的拒绝。

　　但她真的不大会拒绝人，而且，姜璃也真的孤独了许久。
　　孤独最是伤人，如水般无孔不入。外表或者完好无损，甚至坚硬无比，但内里却是蜂窝一样的孔洞，脆弱之极，有时候就算自己明知道要拒绝，却还是容易被慢慢渗透，不可控制的接受这如同饮鸩止渴一般的温暖。

　　因此姜璃沉默了半天，还是道：“挺好的呀。”
　　“真的？”许珩的眼睛是亮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泛起了欢喜和兴奋的光泽。
　　姜璃说的是实话，但许珩的反应未免过于热烈，这让姜璃有些后悔，但让她现在矢口否认已经晚了，她也不忍心，因此垂眸，道：“是真的。”
　　“那……姜同学，我能请你做我女朋友吗？”
　　姜璃：“……”

　　可见人人都是得寸进尺的，没谁能例外。
　　她只说他人挺好，可两个“好人”未必非得做男女朋友。他却已经自动自发的把她的态度当成了对他的认可。

　　姜璃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道：“许珩，我觉得，我们之间还不太熟悉。”
　　这已经算是姜璃最坚决的拒绝了。许珩却一点儿都没退缩，他仍然噙着感染人的笑，道：“没关系啊，谁和谁是天生就熟悉并亲近的呢？人和人不就得有个相互了解的过程吗？”

　　说得还真有道理，但姜璃并不赞同，可她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想说，现在才开始了解，不觉得有点儿晚吗？如果两人有感觉，早就该开始了，就算是想要了解，也该是几年前。
　　可这话现在再往回找磨就没意思了，倒像她对他早有意思，恨他出手太晚一样。
　　还有，姜璃一直认为，男女朋友的前提基础不应该是互生好感吗？就算感情不似火山喷发，也不该是这种如温吞水的关系开始的。

　　许珩有点儿紧张，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我知道其实我今天这番话有点儿唐突，来前我也特别犹豫，可是一想到你没来自习室，可能是不舒服或者是有什么事，我就如同百爪挠心，怎么也坐不住，非得亲自来看你一眼才安心。姜璃……既然你觉得我这人还算可以，也不是那么讨厌，能不能给我一个被你了解的机会？”

　　如果说先前姜璃还觉得许珩有点儿太过急切，这会儿就被他纯朴的大实话深深感动到了。
　　大学三年半，她不可能从来不生病，每次生病，不说无人问津，但也都是自己撑着，难得有人如此关心，甚至到了关心则乱的地步，不能不让姜璃有一种被补偿的温暖和虚荣心得到满足的优越。
　　尽管非常可笑，但这种微妙的心理，让姜璃没法再拒绝许珩。

　　***

　　直到姜璃回到宿舍，她还觉得不太真实，怎么下趟楼，她的身份就变了呢？一下子就从单身姜璃变成了有准男朋友的姜璃？
　　这身份，这名声，这感情，于她来说没有多欣喜，反倒更多的是负担，她有点儿承受不起。
　　所以姜璃还有点儿懊恼和自恨。

　　其实她并没答应许珩，毕竟，她们两个相识日浅是真的，从前她再自作多情，也只是在心里私密的想想他或许对自己有好感，但从未把自己和许珩放到感情和未来当中去。
　　而且，许珩人虽好，但好人未必是她喜欢的那个Mr right。她对许珩没有多么深厚且浓烈的感情，更不能称之为爱。
　　但许珩强势的将姜璃的犹豫、软弱当成了默认，尽管口头上说着“我们先处处看”，可那神情那模样那架势，分明是已经拿姜璃当成了他的女朋友。

　　事实证明姜璃又白杞人忧天了，真和许珩相处起来，毫无压力，他并没有他说的那样冒进和强势，和姜璃的关系也是平淡如水，和从前没什么差别。
　　两人直到学期末，也始终是一起上自习，一起去食堂吃饭的交情，除此，并没有牵手、亲吻等更近一步的动作，甚至周末，也顶多是在操场走走。
　　当然这是后话。

　　人和人的界限有时候是森严的壁垒，但一旦相处起来，其实很好跨越。姜璃这种人就尤其明显，她看似冷傲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最柔弱不过的心，所以很容易被人攻陷。

　　熟悉了之后，姜璃向许珩请教：“我想买个礼物，做为对一位师兄的感谢，你觉得，买什么好？”
　　许珩很明显的愣了一下，问：“什么……师兄？”
　　“就是，咱们学校以前的校友，他帮过我一个小忙。”姜璃答的很坦然，但并没事无具细的说给许珩听，不管两人有多亲近，各自的隐私空间还是要有的。

　　“哦。”许珩看姜璃神色自若，坦荡大方，没有一点儿心虚和胆怯，便明白她和那位所谓的“师兄”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不可告人之处。
　　投桃报李，他也不会那么小气巴拉的做出吃醋拈酸之状来，很认真的想了想，道：“男人嘛，送礼物不外是手表、领带、衬衫、皮带之类。可是手表算是奢侈品吧，一般价位的手表送人毫无价值，领带和腰带又显得过于亲密了……”
　　那就只剩衬衫了。

　　许珩自告奋勇陪姜璃一起去买，姜璃没拒绝。两人在商场里挑挑选选，最终姜璃挑了一款这么多年广告上很流行的一个男人大众品牌的衬衫。
　　因眼看就是元旦，商家正搞特价，一件衬衫两百多，不到三百块钱。
　　其实姜璃知道，就算她买一件上千块钱的衬衫，唐隽也是看不上眼的，她和他的世界相距十分遥远，远远不只金钱上的差别。
　　可单只是金钱上的差别，就已经将姜璃驱逐到唐隽的世界之外。
　　而且她财力有限，也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总之她尽到心意就好，她压根不求能在唐隽那里换来多好的印象，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付款的时候，许珩抢着付，姜璃没能抢过。当着外人，姜璃又不能和他急，一时神色颇有些肃穆。
　　许珩觑着她的神色轻声道：“就当是我买的吧。”
　　这种事，和他又没关系，怎么能让他花钱？

　　许珩望着姜璃道：“我知道这样做会显得我很小气，可我就是不想你给别的男人买衬衫。”
　　这理由真是无懈可击，这醋吃得也明明白白，虽然有点儿小别扭，却又无伤大雅。

　　姜璃没和他争，只道：“那我把钱转给你。”
　　许珩犹豫了下，道：“转来转去的多麻烦？”

　　姜璃：“……”
　　那她也不能白占他便宜？别说两人才开始，就算是男女朋友，在姜璃的原则里，也没有无条件无限制花男朋友钱的道理。

　　姜璃见许珩忽然间变得扭扭捏捏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她揣摩着许珩的心思，道：“要不我替你买件衬衫好了。”
　　许珩眼睛明显的一亮，却“虚伪”的道：“那多不好意思？”
　　姜璃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就这么定了。”

　　她又问他：“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衬衫？”
　　许珩好脾气的问：“你觉得我穿什么颜色的好看？”
　　姜璃挑了一件浅粉，却粉得不那么娇艳，介于粉橙之间的红，很持重，却又带几分俏皮。她拿下来，在许珩身上比了比，故意问：“这颜色怎么样？”

　　许珩不能说是直男吧，但绝对不是那种野性不羁的人，他衣服的颜色也都中规中矩，让他穿粉色，绝对是有点儿为难他的。可他却没有一点儿纠结和为难，仍旧笑眯眯的道：“你说行就行。”
　　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姜璃倒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和他远没到那种地步，可他这种唯她命是从的态度，着实让人有点儿招架不住。

　　两人从商场出来，姜璃一本正经的对许珩道：“这周末我要约一下师兄，所以，就不去自习室了。”
　　“哦。”许珩道了声“好”，问：“你们约在哪儿？大概几点能结束？回头我去接你。”

　　姜璃踌躇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她倒不觉得许珩此举有什么不妥，毕竟也是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就算他独占心作祟，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再则，他大概是隐隐的对唐隽有了敌意，尽管这敌意有些莫名其妙，可他也不过是出于本能，想要迫切的在唐隽面前宣示他对她的主权罢了。
　　她道：“就在学校附近找个吃饭的地方吧，不会多长时间，等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

　　***

　　姜璃犹豫着要怎么给唐隽打电话。
　　她怕自己不够份量，他未必肯接，若是当成了骚扰电话，直接给拉黑了，那她多没脸？
　　要真是这样，她也算彻底死心了，起码她占在道理这一方：不是我不感恩，是你不接我电话。
　　姜璃更担心的是万唐隽真的接了电话，那她要又怎么说呢？

　　烦恼了半天，姜璃鼓起勇气，按捺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正要拨号，电话忽然响了。
　　正是唐隽。

　　这也来得忒及时了点儿，姜璃差点儿没握不住手机，不过到底解脱般的轻吁了口气。
　　她紧握着手机的手有些潮，也就是唐隽不在对面，看不见她紧张、焦灼的神态，可言语中还是带出了点儿滞涩。

　　“你好，唐总。”
　　唐隽笑了笑，道：“这么正式？我还以为你是我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