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撤回了分手》衣杏

3、第 3 章

　　林之远鼓足勇气正打算开口，贺境却迷迷糊糊拉过他的手盖住眼睛，遮挡住头顶刺眼的光源。

　　没过几秒，客厅里传来男人沉重的呼吸，他睡着了。

　　林之远的勇气再衰三竭，这下是完全没法开口了。

　　平心而论，贺境的确是一个完美的结婚对象。
　　他虽出生单亲家庭，性格却温柔细腻，没有半点不良嗜好，还把林之远当孩子一样悉心照顾，赚的钱也会主动转到林之远卡里。甚至最恼人的婆媳关系在林之远这里都不存在，因为贺境的妈妈很喜欢他。

　　如果结婚仅仅是给自己寻求一个避风港，那贺境无疑是林之远最佳的选择。
　　然而结婚毕竟是一件需要慎重对待的事，说起来或许可笑，但林之远还是想要找一个令自己心动的人。

　　哪怕退一万步，他们真的“凑合”结了，如果将来贺境嘴里的“哥哥”找上门来，贺境会不会丢下他？真到了那个地步，他又要如何自处？

　　所以思来想去，只有分手才能及时止损。

　　心里想清楚了，真到执行这一步却很困难。
　　林之远讨厌自己这样拖拉的性格，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父母在世的时候，他开朗大方、自信张扬，觉得自己值得被所有人宠爱。可父母走后，他变得懦弱自卑了很多。
　　喻姚说这些年他简直像换了个人，从前聚会上侃侃而谈的主角，现在只会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早几年，林之远对社交的恐惧更为严重，如果不是贺境陪着，他连门都不敢出。现在他可以维持正常的人际交往了，可性格也渐渐变得孤僻丧气，所以也没交什么朋友，死党更是只有喻姚一个。

　　林之远不奢望自己能回到从前，但起码日子不能再这么糊里糊涂过下去了。他改变的第一步，就是得离开贺境，做到从心理上断奶。

　　**

　　第二天，林之远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让人心烦气闷的晨吐也没有找上门。

　　他路过客厅时，贺境还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男人的大高个显然在沙发上施展不开，姿势窝得十分别扭。

　　林之远怕他落枕，抱着贺境的脑袋挪了个方向，随后走到厨房里准备早餐。

　　他的厨艺是可以做一桌家常菜的水平，可惜人懒，一年365天有300天都是贺境在厨房里忙上忙下。林之远从冰柜里翻出一屉小笼包蒸上，又泡发了一小碗黄豆煮豆浆。

　　忙活不到半小时，简单的早餐就端上了桌。

　　贺境已经醒来洗漱好了，见他难得下厨，咬了一口小笼包说道，“辛苦你了。”

　　林之远心说最后几顿散伙饭，可不得表现一下，图个好聚好散。他道，“还行，不麻烦，就洗了下锅。”

　　贺境说，“上回你进厨房就把手烫了，下次还是我来吧。”

　　林之远：……
　　“我总要学会一个人生活的。”他道。

　　贺境拿筷子的手一顿，又抬眼向他看过来，不经意问，“哦……你昨天去哪了？”

　　林之远很烦他这样无处不在的掌控欲，贺境关心他是真，想主宰他的生活也是真，关于他的一切琐碎他都要知道得事无巨细，这很令人窒息。

　　他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包子，正在想如何搪塞，喉口就涌起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

　　这一次林之远没有忍住，他猝不及防吐了一口，起身直奔卫生间。

　　他跪倒在光滑的瓷砖上，扒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贺境很快跟上来，一把一把顺着他的脊背。

　　食物倒流的感觉并不好受，嘴里满是又苦又酸的胃水，还带着残渣的酸臭，林之远吐完又漱口了很久，才感觉味道不那么冲了。他以为今早没有吐，是身体已经好转，没想到这茬在这儿等着呢。

　　贺境摸了摸他被虚汗沁得潮湿的头发，皱眉道，“很难受吗？我们去看急诊吧。”

　　林之远撑直了身体，“不要紧，昨天没睡好，可能有点着凉。”

　　贺境果然坚持道，“还是去看一下放心。”

　　林之远叹一口气，“真的没事，吃急了有点恶心，你看我现在不又活蹦乱跳了。”他推着贺境的肩膀，“你不是还要去做实验吗，晚上回来吃饭吧，我有话跟你说。”

　　贺境：“我可以请假，你的身体更重要。”

　　林之远有些生气了，“我一个大男人，不舒服我可以自己去看病。你一个博士生成天请假请假，影响多不好。”

　　贺境沉默了一瞬，勉强同意了。

　　林之远没了胃口，将自己卷进被窝，心绪一团乱麻。如果真怀孕了怎么办？——那他真的完蛋了。

　　林之远在床上窝了半小时，差点一迷糊又睡过去，贺境的敲门声将他的神智召唤回来。男人换了一身出门的装扮，推开门，拎着一小袋塑料袋迎面向林之远走来。

　　袋子上还印着药店logo，林之远一看心里就又咯噔了下，贺境从那里面翻出验孕棒来，道，“我也不确定，只是觉得症状有点像，你要不要试试？”

　　林之远僵硬地接过，贺境甚至很体贴的把包装盒都拆了。
　　他早该明白的，他的男友那么细致入微，应该是在他自己感觉不对劲之前，贺境就已经发现了他身体的微妙变化。
　　林之远瞬间有些骑虎难下。

　　贺境又道，“我陪你吧。”

　　“不用，我自己来。”林之远飞快下床，百米冲刺般溜进卫生间，又条件反射地锁好门。

　　验孕棒躺在盥洗台上，只有很小一根，是Omega专用型的，准确率很高。

　　林之远在心里天人交战三分钟，最终将探头伸向了清水里。
　　有的验孕棒对清水有反应，有的不行，只能五五开赌一把胜率。他不能冒险亲身去测，他承担不了让贺境知道他怀孕的后果。

　　林之远闭上眼，直到贺境在门外询问，他才紧张地睁开眼。屏幕上显示出红色的一条杠，林之远狠狠呼了一口气，赌对了。

　　他按下马桶冲水键，又等了一会儿，才拿着东西出去。

　　贺境看了结果，明显有些失望，又摸了摸林之远的脑袋，叫他好好休息，晚上要是不舒服，再送他去医院。

　　林之远点头说知道了。等贺境真的走了，他才重新躺回床铺，惊出了一身冷汗。

　　无论如何，分手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有没有怀孕，走一步再看一步吧。林之远花了一天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中午只吃了一包泡面，到了傍晚，贺境发消息说会迟一点回来，叫他晚饭自己解决，林之远懒得开火，就点了个外卖。

　　贺境这一趟到晚上八点多才回，林之远福至心灵地听见汽车的熄火声。他们这栋房子是林之远父母留下的，十多年的老小区了，停车位规划得很混乱，消防通道上停满了电动车，每天回来找车位都得靠运气。

　　林之远从窗户里探出小半个身子，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看见贺境把新买的一大捧香槟玫瑰和戒指盒藏进后备箱里。

　　林之远又无声叹了口气。他本想赶在贺境求婚之前提分手，却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今天对他和贺境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一天。

　　贺境两手空空回来，装作一脸若无其事。

　　林之远不想等他开口，只道，“我身体好多了，不用去看病。”他休息了一天，惨白的脸色有所恢复，看着精神了很多。

　　贺境有些意外，他道，“没事就好，我定了两张电影票，想去看吗？”

　　林之远沉默了一下。

　　贺境又道，“之远，明天是我们在一起七周年纪念日。”

　　所以他是打算在零点求婚吧。林之远想。已经没法再等了。

　　“贺境，其实你也能感觉到……”林之远斟酌了很久，开口道，“这几年，我们的感情没有以前好了。”

　　贺境皱起眉，早早打好的腹稿被这一番言论推了回去。

　　“我知道这样说出来很突然，也很傲慢。可是，我不爱你了。”林之远抠着手指盖，强迫自己一鼓作气说下去，“我对你只有感激，相处这么多年，或许也生出了亲情，但唯独没有爱情，所以我没办法跟你结婚。”

　　“……”

　　他道，“贺境，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胆小懦弱，性格古怪，腺体还有缺憾，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没必要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贺境看不过他贬低自己，急道，“不是，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我喜欢你才想和你结婚。”

　　“喜欢我吗？”林之远反问，“那你的‘哥哥’呢，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抱着我的时候会叫他的名字？”

　　贺境愣了愣，他盯着林之远看了很久，像是想看出什么端倪。

　　又是这种眼神，林之远想，他真是受够了。受够了贺境这种透过他在窥探另一个人的神情。原本的内疚化作愤怒，他索性一鼓作气道，“他才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吧，为什么不趁早跟我分了去找他？”

　　贺境垂下眼，黯然道，“……之远，他已经不在了。”

　　“……”林之远气得眼睛都红了，“那你更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世界这么大，总能再找到一个喜欢的。”

　　贺境再次开口，嗓音变得干哑，他道，“我从来没有觉得和你在一起是浪费时间，而且我答应过你父母要好好照顾你。”

　　“过去这些年，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林之远道，“贺境，你真的不用把我的人生当成你的责任，咱们好聚好散。”

　　“……”

　　贺境只问，“林之远，你真的对我没有一丁点感情了吗？”

　　林之远迟缓地点点头。

　　贺境：“过几天就是你的发热期了——”

　　“我会自己想办法，别把我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婴。”林之远道。

　　见他回绝得如此干脆，贺境扯出一个苦笑来，“去找昨天陪你喝酒的男人吗？”他甚至都不想说出喻姚的名字。

　　林之远：……

　　难怪贺境要对他昨天去了哪里这件事抓着不放，林之远再次为男友对他的过度关注感到害怕，然而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回头的余地。虽然很对不起喻姚，他还是扯着嗓子道，“他挺好的。”

　　贺境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之远：“……有一阵了。”
　　他再次在心里向喻姚致歉，贺境虽然温柔，到底是骄傲的人，他肯定无法接受爱情长跑七年的男友给自己戴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如果……你一时没办法接受，我先搬出去一阵子，等下个月，我们再谈这件事。”

　　果然，贺境如他所愿道，“不用……这是你家，我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