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莺时》春光里

4、第四条短信

　　暴雨在九点钟左右的样子停歇，雨水淡淡的腥味从推开半页的窗中飘进来。俩人吃完一顿热腾腾的面后，时莺便要离开。推开门后，她开始犯难。身上的衣服已经烘干，但鞋子还是湿得像两条扑腾在岸上的小白鱼。
　　这样穿回去也不是不行，她想。

　　正弯腰准备勾上鞋后跟时，纪旼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鞋盒，“你试试这个。”
　　时莺看了眼，“和我穿的鞋码一样诶。”
　　“不过，这也是你表妹的吗？”她有几分好奇，视线从鞋盒上移到纪旼脸上。
　　他神情带着些不自然，“本来是打算送她的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去她生日就已经过完。过期的礼物不算是礼物，我留着也没用。”
　　话说得有几分道理。
　　可面前这双鞋价值不菲，时莺也是明白的。她单脚站立弯腰，两只眼睛不笑时也是眯眯的，“我看里面有发票，没穿过的话你可以把它拿去退掉。”

　　时旼没吭声，好久才道，“不用了，你不穿的话，待会下去的时候顺便把它带下去扔掉就行。”
　　他语气平淡，时莺却蓦然听出几分强硬的味道。这对他来说是送不出去便可以直接扔掉的东西，对时莺来说不是。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时莺琢磨片刻，决定还是穿上。她再次道谢，“今天谢谢你。”

　　次日停了雨，学校复课。
　　时莺约好把伞还给纪旼，下了课便往一中跑。到的时候，纪旼已经站在那边等。个子高高，手上提着一杯奶茶，路过的女生十有八九都将目光往他身上看。
　　时莺陡然停住了脚步，有点不敢向前。却没想到原本低头看手机的人忽然抬头，伸手朝她招了招。她深吸了口气，蓄力提步。
　　“你的伞。”
　　蓝格的短柄伞，被整齐折起来，表面看不见一丝褶皱。纪旼将手中提着的奶茶递过去，“队里买的，我不爱喝。”
　　他更大的好意时莺也都接受过了，欠他的也不差那么一点。时莺没有犹豫，爽快接过。正准备离开时，后面传来一道洪亮声音。
　　“阿旼，你怎么还在这，教练叫你了。”

　　游睿怀里抱着篮球，看见纪旼身后的女孩时，几乎是眼睛一亮。挤眉弄眼的推了推纪旼胳膊，“这是谁啊，也不介绍一下。”
　　“朋友。”纪旼言简意赅。
　　“朋友啊。”话到嘴里转了个圈，游睿转头，话是对时莺说的，“阿旼朋友也是我们朋友，下午队里有球赛，要不要来看看。”
　　时莺看向纪旼，他掌心松握着手机，对这个提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想着下午晚点还要兼职，时莺张口想拒绝，无意间余光瞥见身后探头的方水航，她旋即答应，“会不会打扰你们。”
　　“不会，看见有妹子，他们开心还来不及。”

　　就这样，时莺被带进了一中，坐在体育馆的看台上。她对球赛没什么兴趣，偶尔看一眼，纪旼轻轻松松便在场上投进一个三分球，少年手脚充满力量，蓄力起跳的时候像疾如闪电的猎豹。
　　时莺边抿着奶茶边在手机上背单词。
　　不一会儿，身前笼着片阴影。
　　她慌张抬头，看见纪旼手里抓着颗篮球，松散在旁边座位坐下。见时莺盯着他手中的球，他单手抓着递过去，“要不要试试。”
　　“能抓得稳吗？”时莺弱弱问。
　　纪旼也不太确定，她手掌小，自己一个掌心便能包住。
　　“我抓着不松手，你来试试。”
　　他单手抓着球往时莺那边靠，握球的掌背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时莺试着伸开掌心去抓球，球面带着被人碰过的余温，她被这不存在的温度烫得一缩，又慢慢靠近。
　　“叮咚——”一声，有短信来。
　　纪旼低头去看，依旧是那个号码。
　　只有短短的一行字，“要是那个雨天你从没出现有多好。”

　　纪旼脑袋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眩晕感从太阳穴传送全身，他失神，“啪”的一声，掌心的球重重砸在地上，在偌大的球场内发出沉闷声响。
　　没有了中间的球挡着，俩人的手不可避免的交叉握在一起，时莺惊慌失措地想收回，对方却握的死死的。她脸颊微烫，“你怎么了？”
　　纪旼清醒了些，收回手，“没什么。”
　　时莺还想说写什么，看见手机弹出来的日程提醒，跳脚起来，“哎，我要先走了，我兼职来不及了。”
　　“我送你。”
　　说完这句话，纪旼若无其事捡起刚刚摔在地上的手机，冲球场中的游睿喊，“车钥匙呢，借我。”

　　他们口中的车是一辆停在学校后门的小电驴。纪旼将车推出来，带好头盔，把另外一只递给她，“看看会不会很大。”
　　时莺带上试了试，有点大，但不会掉就是。她看着车后座剩下的的位置犹豫着没上车。男生骨架子大，纪旼坐上去车后座的位置就所剩无几，她要是坐上去，两个人势必要贴在一块。
　　纪旼回头看见她的犹豫，问，“你不是急着要兼职吗？”
　　时莺咬咬牙，侧坐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坐上去的同时，感觉纪旼往前面坐了点。一路上俩人没讲话，风从前面往后面灌来，吹得纪旼白T恤鼓鼓，时莺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等下车时，衣角被抓的位置已经留下两个小旋。
　　纪旼没有离开，坐在时莺兼职的面包店里掏出手机，望着上面的熟悉号码久久发神，这段时间，这个号码也一直有发信息来。都是些只言片语，根本不能从里面得出信息。但是——
　　今天这条短信又是怎么回事呢？

　　纪旼抬头，看向站在收银台里的时莺，她将面包打包好，装进包装袋中递给客人，顺便塞进一张宣传卡片。时莺似乎也发现了他的目光，从收银台里跑过来，将一袋红豆面包放在他桌上，“请你吃。”
　　不久前的雨天，他遇见了她。
　　那么信息是她发的？用他的还在使用的副卡？这事情未免太诡异了些。纪旼不是鬼神论者，也忍不住去猜测这些是不是来自哪里。
　　是时莺给他发的吗？希望没有他没有出现又是什么意思呢？

　　一直到天黑，他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时莺换班后坐在他的对面。他将从那把蓝格伞里发现的钱推到她面前。时莺没有想到自己偷藏进去的钱会这么快被发现，脸颊微烫，“这是鞋钱。”
　　“上次说了不用了。”
　　“但我还是要给的。”她有她自己的固执，纪旼帮她是一回事，但她不能把它当成理所当然的事。
　　纪旼忽然道，“我不收这个钱，如果你真的想给的话，你每天下午抽个时间来帮我记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