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四季》土豆夹克

2、开春 2

　　回去的路上正值下班高峰，到队里已时过7点。王林和赵韵已经回来，正在赵韵的办公桌前讨论案情。一行人进来和他俩打过招呼就径直走向汇报板。
　　苏何走到王林跟前道：“队长，我们现在要做案情汇报。”

　　韩斌把基本人物情况，相互关系和时间线写在白板上。
　　“目前只有死者和死者丈夫的信息是确定的。死者赵悦34岁，在广告公司上班，财务。上班时间是周一至周五早9点到晚6点。已经和死者公司核实，死者周一到周三正常上班，今天没有出席。
　　死者丈夫林一峰，34岁，在建筑公司上班，项目经理。两人结婚10年，没有孩子。林一峰周一早上乘坐九点三十的航班飞往云州出差，周四下午三点半到家，发现妻子躺在客厅地板上。林一峰的行程尚未和其公司及航空公司确认。
　　现场的门锁没有被撬过，客厅的窗户开着，窗户外面没有装防盗窗，需要等痕检报告来确认是否有人攀爬过。
　　另外，除了死者的手机，首饰和电脑，没有其他损失，家里平时不放现金。小区里的监控录像我们已经拿到。暂时就这些，副队。” 韩斌做完汇报后，望向苏何。
　　“哦，还有” 他补充道。
　　“楼上楼下的住户都说他们上下楼隔音不大好，偶尔能听到死者家里的争吵声。楼下的住户说昨晚听到过争论的声音，但不像吵架。楼上的昨晚早睡没听到动静。就这些，副队。”

　　苏何走到白板前，宽阔的肩背把汇报板遮掉一半，意识到这点，他移步到板子左边，半坐在一旁闲置的办公桌上，朝一凡望去。
　　一凡会意，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和苏队走访了对门的301室，老太太称家里听不到对门屋里的动静，快递外卖的敲门声她时常能听到。”
　　一凡感觉自己说了跟没说一样，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苏何，苏何对她点点头，她才重新坐下。
　　苏何看着众人道：“大家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是入室行窃。女主人醒了发现情况，被小偷推倒不慎撞伤头部身亡。” 韩斌调整了一下坐姿推测道。
　　“其他人有想法吗？”
　　苏何的目光一一扫过队员，等了10秒，最后又把目光停在一凡身上。

　　苏何的眼睛有一股力量，看人的时候干净又直接，思考着，审视着，等待着的，不动如山。一凡不自觉的挪了挪屁股，不知道要不要站起来。
　　苏何仍然看着她。
　　一凡终于被迫地又站了起来：
　　“我和苏队发现冰箱里有一个插过两根蜡烛的小蛋糕，我查过，昨天是死者的生日，可能有人在家里陪她过生日。另外，死者虽然穿着睡衣，脸上却带着细致的妆容，不是准备休息的模样。”
　　“嗯，卧室床上的铺盖整齐平整，显然她还没有上床休息。” 苏何看向韩斌。
　　“呜，那小偷入室行窃吵醒她的说法就不能成立了。” 韩斌叹口气。
　　“先不着急下结论，韩斌，我们要尽快拿到痕检报告。”苏何说。
　　“明天韩斌和秦钦去一趟死者公司，调查她的工作情况和人际关系。她今天无故缺席，公司应该找过她。再去电信局把她的通话记录拉出来。我去核实死者丈夫的行动轨迹。一凡负责监控录像，尽量找出有价值的线索。”
　　苏何布置完任何，看向王林：“队长。”
　　“我没有其他想法，大家抓着线索查下去，希望你们尽快破案。今天到这儿吧。”
　　队长说完走向赵韵，吩咐了两句就回他的办公室去了。

　　其他人陆续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收拾一下准备下班。秦钦动作飞快，嗖一下跑到门口又回头喊了一声：“我先撤了，临时有约！” 便不见了人影。
　　韩斌犹豫着走到一凡桌前，稍稍附身说：“一凡，下班吗？一起走吧，我也搭地铁。”
　　一凡正打开电脑，闻声抬起头：“韩哥，今天还早，我打算看一会儿监控录像，你先走吧。”
　　一凡眯着大眼睛对韩斌微微一笑。她的马尾现在有些松落下来，几缕发丝挂在右边脸颊，显得更加柔和朝气。
　　韩斌感到些许尴尬和失落，望了眼办公室另一头的苏何，压低嗓音道，“好，那我先走了，你也别看太晚，明天见。”
　　“嗯，明天见韩哥！” 她把发丝捋到耳后，拿出备用硬盘准备先把监控内容复制一份。

　　苏何关上电脑的时候已经快10点，他发现一凡仍然专注地盯着电脑，时不时用笔在本子上记些什么。
　　他起身向门口走去，经过一凡的桌边停了下来。
　　一凡虽然专心盯着电脑，当苏何走过来的时候她不能避免地注意到他颀长的黑色身影靠近过来。
　　苏何停住的时候，她便立刻站了起来，大眼睛盯着苏何：“苏队。”
　　苏何微微叹口气，本想再次提醒她对他的称呼，转念作罢 ，“ 别误了末班车。”
　　“是。”

　　一凡转身看着苏何走出办公室才重新坐下，突然感觉腹中的饥饿感汹涌袭来。她打开手边的抽屉想找块巧克力充饥，结果里面只剩下几颗水果糖。
　　咕咕~~
　　在空空荡荡的大办公室里，她肚饿的叫声仿佛能产生回响。她揉了揉肚子，觉的挺不住了，于是关掉电脑，把纸笔收入抽屉中，桌上的电脑键盘，鼠标，笔盒，杯子一一归位。
　　然后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小小单肩包，离开了办公室。

　　苏何把车停入地下车库，搭电梯上到10楼。
　　他掏出钥匙，抬头看到家门口靠着一个高挑的身影，脚踩黑色细高跟，深蓝色紧身牛仔裤勾勒出紧致的腿部线条，上身穿一件酒红色修身针织衫。
　　她半靠在门边的墙上，低头看着手机，染成褐色的长发有一半垂坠在胸前。
　　苏何抬起手腕瞄了眼手表，10点35分。

　　门边的身影察觉到动静，直起身来面对苏何，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
　　“苏何，我等你两个多小时了。”
　　“我下午回复过你。” 苏何轻叹一声，用钥匙开门进屋。
　　他打开电灯，脱掉鞋子赤脚踩上地板。女孩跟着进到屋里，穿上门边唯一一双男式拖鞋走了两步，鞋子实在太大，于是作罢也赤脚跟上去。
　　“是，我也不想这样见面，可是你总说没时间。”
　　她停顿一会儿又说：“我想见你。”
　　苏何没有回复，径直走向厨房拉开冰箱，里面还有一盒前天剩下的炒饭。他拿出炒饭倒进碗里放入微波炉，又拎起一桶5升的矿泉水倒满玻璃杯。
　　他把热好的炒饭和水杯端到餐桌上，脱下那件半旧黑色皮外套挂在椅背上，坐下拿起调羹自顾自吃起来。

　　一米五的简易餐桌，只配了两把木制椅子，女孩在苏何对面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双手在桌面上交握，直直地盯着他。
　　苏何今天里面穿了一件深灰色长袖T恤，宽阔的肩膀成一条直线撑起T恤衫薄薄的棉质布料，下面隐隐透出紧实的肌肉线条。
　　他的脸冷峻瘦削，双眉浓密刚毅，细长的眼睛在低头吃饭时却露出柔和的内双。
　　她忍不住想，眼前这个男人比她见过的那些职业男模还好看。她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苏何的头发还短，刘海只盖住半个额头，现在乌黑柔软的刘海已经快遮住眉毛了。

　　苏何吃完炒饭起身把餐具和杯子拿到洗碗池清洗干净，放回碗柜。他回到餐桌拿起外套又穿上，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
　　“走，我送你回家。”
　　“苏何！”女孩站起身，瞪大了眼睛。
　　“我在门口等你两个小时，你连杯水都没倒给我，就要送我走？”
　　“沈蕴，我累了，明天都要上班，我送你回家。” 他穿上鞋子，把门打开等着。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上次不是让我在这里过夜了嘛！”
　　她一屁股坐回椅子，拒绝离开。
　　“上次？你觉得还有其他办法吗？”
　　“你！” 她恼羞成怒，脸涨的通红。
　　“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我们不能相处试试吗？你都到结婚年龄了，叔叔阿姨撮合我们错了吗？是我不够好吗？” 她抛出一堆问题。
　　“我没有时间谈恋爱。” 苏何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你以前不是谈过恋爱吗？！” 沈蕴无法理解，她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苏何忽略掉这个问题，眉头微蹙看着她，手仍然扶着门。
　　沈蕴的屁股像是黏在了椅子上，没有起身的意思。
　　“你不走，那我走。” 他的声音里并没有怒气，更像是打声招呼。
　　他闪身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苏何下到一楼，走到外面。他疲倦地靠上粗糙的大楼外墙，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二十分钟后，大厅里面响起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哒哒哒哒，苏何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大厅。
　　沈蕴挺直身体往外走来，表情僵硬。他在身旁的垃圾桶上碾灭香烟，向她走去。
　　“沈蕴，我开车送你。”
　　沈蕴停下脚步，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她皮肤白皙，面容姣好，此时眼神却异常凌厉。
　　“不必了！我自己叫了车。”
　　说完绕过苏何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加了一句：
　　“苏何，我不会这么放弃你的！”

　　她恨恨的踩着高跟鞋走在这条被人狠狠推出去的路上，直踩的脚底生疼，她想不明白以自己的条件还有男人会这么冷酷地对她。
　　她回想起今年春节第一次跟随父母去苏家拜年，第一眼见到苏何便被他吸引住。他身形挺拔，眼神冷峻有力，和她握手的时候，双眼彷佛能看穿她的内心。
　　席间双方父母有意撮合他们两个，苏何并未拒绝。
　　第二天下午她自己跑去他家里找他，虽然大多数时间他都捧着一本书不怎么搭理她，但态度是温和的。
　　初四再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父母家。

　　后来电话难得接一个，短信只回复在忙或没有时间。一个月前她终于忍不住直接去队里找他，苏何才答应下班和她一起吃饭。
　　她于是在警队附近找了家西餐厅等他下班，等到10点钟，餐厅的夜场驻唱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他才姗姗来迟。那时沈蕴第三杯红酒已经喝掉一半，整个人有点恍惚。
　　她记得苏何在她对面坐下，说了声抱歉，给他自己点了一份意面，问她要再吃点什么。她其实什么也没吃过，只空腹喝了不少红酒，她把杯里剩下的酒一口气喝完，又加了一杯。
　　苏何那天也像今天一样，一言不发吃完了意面，就要送她回家。她虽然头晕，神智还是清醒的，她不甘心等了半天就是这样的结果，于是撒娇说不想回家。
　　后来她更加恍惚晕眩，无论苏何怎么问，她打定注意不告诉他自己的地址。于是苏何把她抗回了他的公寓。
　　苏何把她放到床上后就不见了，估计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第二天她醒来之后在餐桌上看到一张苏何留下的纸条，说冰箱里有面包，还让她离开的时候把门带上。
　　‘把门带上’，太可笑了，沈蕴到现在想起那几个字还觉得刺眼。
　　但是她怎么甘心自己就这样被推开，从小到大都是男孩们围着她转。
　　她认为再多见几次，苏何不会一直对她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