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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泪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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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下半旬,秋的味道渐渐浓起来了,大槐树的落叶也多起来。
微静扫着落叶的时候抬起头看着树枝,看起来真的开始枯萎了。或许这槐树也不忍心见那许多鲜血,和她的心境竟是出奇雷同。她放轻松的时候老树复生,她死心灰败的时候它也要死去吗?
整半月微静都很忙,有些不必要在这时候忙的事情她也忙着处理了。
暗影不敢劝,唯冬自那天后很久没有去过西厢。
他发觉,陈大人是对的,或许,白姑娘需要的人只有一个,可是那个人的确不是他。
陈大人是能够安慰白姑娘的,他知道,上次听徐知提过了,那天的事:白姑娘脸色苍白靠在陈大人怀里的事……
究竟,他能够做什么?
唯冬有时候坐在屋顶看着西厢的时候会想,如果是这样,如果是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回到最初,还不如回到坐在石亭喝茶品酒的那个时刻……
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不知道那些喜悦和幸福从哪里来,只是待在她身边,听她说茶叶来源,听她说煮酒的方法,听她问一些不着边的问题。
那是属于他的,能够清晰知心的白姑娘。
她笑起来的时候,他整个眼睛看到的都是光明。
不曾察觉到的时候,便只有那些舒畅的快乐,想要一直在那里的喜悦。
那方石亭,早就不如白姑娘在他心里的地位。
若是没有她,整个城镇都似乎失了色,整个记忆都变得灰白。
这便是爱恋吗?唯冬不能知。
可他能为她做什么?
陈大人说,若公子走,白姑娘有性命之忧的时候,他想的却是,陈大人会保护白姑娘……哈哈,他连这点志气都没有,无法保护自己的爱人,他真的有资格去爱人吗?
若问他,杀人可悔。
恐怕他也只能昧着良心说,无法悔。
若是后悔,他的存在对白姑娘就失去意义了,若是如此,他宁可离开。
八月二十五的那天,谢至进了西厢,带了酒给她,说是借用她的石亭。
微静喝了许多,但没有喝醉。
谢至看起来是个喝不醉的人,拍着桌子唱起塞外的歌给她听,豪迈的歌声从他不算粗犷的嗓子里传出来,也有几分精神上的传神。
黄沙尘土起落的感觉中,谢至看着女子眼中的冷然夹着凄楚,止了战歌。
女子半天才回过神,道了感谢。
谢至好似满意了,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八月二十八,微静开了门就看到苏公子,他站在回廊烧焦的地方看着她这边。微静只是站在那里就觉得整个人控制不住,她轻微抖动起来。
居然极度不想见到他,极度害怕见到他。
唯冬看着她的反映,往前走了两步,没有再上前就轻声说,“白姑娘写了悼词吗?唯冬替姑娘去烧吧。”
微静眼里的泪就那样无声落下,一直一直往下落,直到视线模糊看不清苏公子面容,泪水仍在不止息地落。
她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唯冬站了许久,看白姑娘用袖子擦干了泪水,进书房后出来就走过来。
唯冬又上前了两步,接过女子递过来的素纸,到口边的劝慰话却说不出来,捏紧了手里的白纸,看着面前低着头的人,唯冬忽而有些绝望的感觉。
“白姑娘……”唯冬觉得喉咙堵得那样难受,看着她哭起来的时候,脚下竟像是深渊,让自己恨不能跳下去不再惹出她的泪水。
微静抬头看着他,他脸上满是痛苦,她试着勾起一个笑,终究是无法,“苏公子能笑一下吗?”
唯冬愕了一下,卖笑吗?这么想着已经忍不住苦笑出来。
这个笑也还算是微静惯常见的,她看了喘了口气,“苏公子,对不起。”
对不起,掷地有声。唯冬不知道她为何道歉,也不想接受这个道歉,讪讪笑着想开口道别,脚下却生了根,半月未见,他好像更加克制不住自己了。
虽然每次见她都会有些。
“……”转身就走的时候,唯冬仍旧觉得突兀,可他真的不知能说什么,连什么也不说,好似也不对。
走了几步回头,白姑娘竟然和记忆中一样,仍旧站在那里,沉静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好似知道他会回头一样,可他记得自己回头的次数并不多,唯冬心里温温的热起来,浅笑着说,“唯冬在灵隐寺为那位小兄弟安了灵位,姑娘有时间时也可过去。”
微静稍微惊讶张着口的样子总算是恢复了一点人气,唯冬心里微微有些满足,轻快地迈着步子离去了。
二十九的那晚,唯冬和上次一样收到汤圆。
他终于知道,这汤圆或许是代表歉意。上次是为了陈大人的事情道歉,这次是因为他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吗?
他吃了一半就搁下了,回忆起一起吃汤圆时的景象,那时白姑娘好像是脸红了的。
若是无法团圆,汤圆也失去了本来的意味。
九月初,随乡千里之外的武成郡里,仲秋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衣锦如看着阁楼外的假山花园,轻声对身后一点的人说,“紫陌,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萧紫陌看着斜前方的男子,“相公……公公婆婆怎办?还有……我爹娘和兄弟……”
衣锦如收起痛苦挣扎的神色回头,“紫陌,太贪婪的人会自误。”顿了片刻,才接着说了句,“白微静她已经尽力了吧。”
他最初就误会了那位姑娘,自以为是给她惹了许多麻烦,被她救了许多次,连身边伴侣也是那位姑娘相助才能牵住那只手……
可是她如今有了那么多麻烦,或许正是缺人帮手的时候,他唯一能帮忙的却只是乖乖逃命去。
无论如何,他还要保护自己的妻子,自己将来的孩子……
紫陌才刚怀孕不久。
白姑娘好似考虑到了,给他们提前了些许时日,或者是麻痹敌人也说不定。
踏上亡命之路,衣锦如回头看一眼车道,和他的过去道别。
偷出那支发簪,他认了,认识了那位姑娘,他也认了,家破人亡,他也只能咽下了,这口苦水。
他还要安慰总是关心所有人的妻子,打起精神照顾自己未来的儿子!
被派来的大哥说,不能去紫州。他想,不如自投罗网的去碧州吧,既然帝都也在它的腹中。派来的人上报之后,得到的回复是:三少一切都可自便。
被完全施以了最大限度的信任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