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君心似我心》仪歌

20、伤妾心

　　“姐姐，这是珍珠银耳汤，是前些日子银蕊珠宝行的顾小姐送过来的南海珍珠磨成粉煮的，非常有营养，而且熬了很长时间了，汤已经很清淡了，也没有多加糖分，姐姐喝点再睡吧。”萧二小姐一溜儿说了许多，才抬头看着坐在桌边有些走神和迷糊的姐姐。
　　“放着吧，我等会喝了睡觉。妹妹你去歇息吧，时间也不早了。”紫陌这样说着，看妹妹不太开心的怏怏起身慢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说来妹妹今天没有带着晓雾，早知道刚才留妹妹一起睡好了。
　　想归想，紫陌也只是看了看桌上那碗东西，有些头疼，“晓烟，你要是口渴的话，就喝了吧，收拾一下去睡吧，不用伺候了。”
　　“是，谢小姐。”晓烟端着盘子下去了。
　　紫陌却没有上床，微微怔忪地看着桌面发呆。为何听说表哥给妹妹下聘的时候，心里却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轻松？反而有些挥散不去的郁结，简直是觉得心乱如麻，似乎还有丝心痛？难道……不可能……
　　苏公子，那样人品德行，自己分明是一心向往的，见到他便会快乐，见不到便会思念难受……但是，不同，和这次不同。苏公子从不曾让她痛苦，他们本就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从认识至今，也不过几次接触。
　　白姐姐，究竟为何说那种话？究竟她自己在想什么，她想要什么？她不明白白姐姐，不明白表哥所思所想，不明白苏公子心中所愿，也不明白……她自己的心。
　　晓烟那晚喝了汤整理了就睡下了，可是第二日，再也没起来。

　　“……真是人伦惨剧啊，没想到那样弱质纤纤的小姐，竟然做出那种事哦……”街头巷陌仍旧在讨论萧家那桩惨案，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了。
　　微静这些天时常过去陪伴萧小姐，只是小姐看来精神萎靡，似已不知如何振作了。那件事发生在五月初萧小姐生辰前几日，当天微静只是和平时一般起床收拾洗漱，是苏公子托人来相告，说是萧府出了命案，有人报了官。
　　微静去时徐知也在，苏唯冬好似有些伤感，看着萧家门口那两尊石狮子。她过去问了苏公子，才知道例行盘问已经结束，萧二小姐的丫鬟一口咬定是二小姐所为，和自己并无关系。
　　她知道自己料想中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四周围着来看热闹的人群，微静拜托苏公子请徐大人将人群遣散了，静待萧小姐他们出门。大门开启，眼见得萧老爷和萧小姐等人都往外行来时，忽然听得有马车驶来的声音。
　　微静回头，看到马车已经停在不远处，陈传从车上下来。她知道，许是萧老爷找了他来帮衬，不过他一向不屑做此种有损形象之事，来此应该是别有意图吧。

　　陈传刚下车，徐知就已经迎上去了，好像有些惊喜又有些羞赧，一瞬间看着倒像是迎接兄长的弟弟。陈传和他寒暄过，就往萧府行来，走到她身边时停住了，看了眼正要到门口的众人，问道，“不知白姑娘以为，萧二小姐可是杀人凶手？”
　　微静抬头看着他，认真观察着他的笑容，开口回答他，“微静以为，萧二小姐天真纯善，若非有人背后怂恿撺掇，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她想着那个声音如黄鹂鸟般清亮，而眼里一丝杂垢都没有的女子，不觉露出悲怜的神色。
　　陈传看她眼神，只是停顿片刻，笑着说，“那白姑娘可知道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于萧二小姐？”白微静死死看着他，他脸上眼里都没有一点愧疚，如果是普通人，她肯定以为这人是无辜了，但陈传他如此，则必定说明此事与他必有瓜葛！
　　徐知很纳闷他们俩这样的交流，而苏唯冬却只是看着另一边对此视而不见。毕竟他看到过别人私会的事情，如果盯着看或许会让白姑娘不舒服吧。

　　“陈大人，你可来了，小女绝不会做出此等泯灭良心之事，一定是丫鬟晓雾诬告的，大人您要为贱民做主啊！”萧老爷自己过来就这般喊冤道，他很纳闷陈大人为何来了却只是和一个路人说着什么不相干的话。
　　“萧老爷勿担心急躁，下官的同僚徐知徐大人是个比下官更清廉明辨的好官，您大可放心。传此次只是想着见过二小姐几次，并不愿相信二小姐会做出那样的事，特来表示支持。”他这样表明了他只是以朋友身份来看望，而非以官差之身份参与调查。
　　“陈大人？陈大人，当日你说，表哥其实是喜欢我的，可是……”萧二小姐此时也已走至这里，看到陈传似乎有些惊讶，然后就急急说起来。
　　微静眼神一动，抬头去看时，正看到陈传回头看她，她咬了咬牙。陈传这才回身看着萧二小姐，神色镇定安闲，似苦思后很严肃认真地说，“二小姐记性好，传却不记得了，传说过这样的话吗？”萧二小姐看着陈传，片刻后似疑惑又好像自己否定了自己，“抱歉，红菱或许是记错了。”

　　苏唯冬的视线也随着落到陈传身上，却看到陈大人正和白姑娘对视，脸上带着笑意，而白姑娘周身却仿似散发着寒气，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虽然白姑娘平时为人一直很冷淡。
　　“恩师可要一同回府，待知向您禀明全部详情。”徐知看衙役压着萧二小姐回府衙听审去了，就这样问陈传。
　　“徐大人可自便，传坐马车过去即可。”陈传婉拒了，就转头去找白微静。
　　微静当时正走过去萧小姐那里，看到三少也陪在一边，脸上那神情，似迷茫似苦痛。萧紫陌抬头看着白微静，感觉到对方拉住了自己的手，才低声叫了声，“白姐姐。”微静看着女子眼里一片黑色的空洞迷惘，心似乎也轻轻抽痛。
　　她点了个头，使劲握了握萧小姐的手，“小姐无须担心。”
　　三少也看着她，那一刹，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终究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微静对他点个头，看到三少好像要过来拉她，就赶紧让开了。这次绝对不可以让他那样做，否则陈传绝不会再有丝毫迟疑。而三少，想借她这条船去招惹陈传，她也是不愿见的。
　　三少看到她退开了一步，苦笑了一下。现在这种时候，紫陌是怎么也不会原谅他了，而表妹刚才所言，显然那个挑拨是非的人就是陈传……可是，她不想让他这样去找死，他也知道，硬碰硬只是找死，那个男人，一句话可以导致这场灾难，一句话可以让表妹怀疑自己的记忆……

　　陈传走过去，看到微静已经走来了，就看着她说，“白姑娘可要传送一程。”微静看着他，点了头随他往车边走。徐知回头诧异地看着这一幕，侧头看到唯冬好似惊讶又有些了然地看着。
　　陈传先上去了，伸手来接她，微静愣了下，把手交到了他手里，让他带着自己上了马车。关好车门，拉好窗帘，他们才开始说话。
　　“为何要说那种话？”微静紧咬着下唇，也没去挣他一直没放开的自己的右手。她真的不明白，他这个人做事究竟是以什么为标准，为何人命在他心里就什么都不值！
　　“传只是想验证一件事，因为萧二小姐那时处境和传曾经面对的事情很相似。”陈传倒是很认真回答了她的疑问。
　　“什么事情？”微静转头看着他，眼里的厌恶清晰明显呈现给他。陈传看着她的眼神笑，伸手抱住了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点，嗅着她的发说，“你想知道？你想知道是不是和自己有关？呵呵。”
　　“……”微静只是看着他。忽然陈传低头吻住了她，微静惊讶，就要抬手给他一掌，听到他在唇边低语，“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美人如花隔云端。”念到这句，他忽而抵开了她的牙，微静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张口，只是左手握紧了也没有能下手。
　　她不会杀人，也不会杀他。

　　陈传似乎料准了她的放任，一味任自己需索。纠缠着她的舌，纠缠着她的气味，纠缠着她的口水……那是想过几千遍几万遍想要做的事，在这辆车上，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除非让他死！
　　车在颠簸，陈传只是死死抱着她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
　　微静感觉快被他弄得窒息，他或许是想换种方式谋杀她！不是羞愧而死，而是直接让她憋死。停下的时候，陈传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样急切，那样欢腾。他是快乐的，同时也是痛苦的，这份满足来得并不光明正大，准确来说是他轻薄了她，她并非自愿。
　　可是已经无法再等，已经无法克制。看到三少就想到上次那个人竟然吻了她，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但……见多一次，就会产生更多一次要灭口的冲动。而她上次还刻意在他面前和那个男人亲近！
　　陈传近距离看着她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羞愧之色，她是觉得他可耻的吧，但是还没有骂出口来。“我想验证，这世上的人，是不是都和我一样，如果确定没有办法得到，当然会干脆的放弃，固守自己能够得到的那些……但，假如有一线希望，那肯定会死死抓紧，再也不会松开……哪怕杀掉所有障碍，除掉所有不相干的人！”

　　微静怔怔看着他，片刻后低下了头，脸上已经恢复冷然，“你当年，是为了我？”
　　陈传不说话，车夫刚好开口说，“老爷，夕坠楼后院到了。”陈传开了门下车，然后伸手来扶她，微静仍旧是和刚才一样借着他的力下了车，随着他往自己的住处走。他们在石亭坐下后，开始都没说话。
　　“那，你现在愿意接受了吗？”陈传伸出手来，手心向上摊开放在桌上。微静只是看着他，这次柴家的事，莫非……“这次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让我也可以好好活下去，为了你此刻牵住我的手。”陈传坦诚地说，笑着看着她，他们俩从来不需要隐瞒，她很快都会想明白的。
　　“是你自己设的局？”微静继续问了个问题。陈传微微一愣，看着她有一会，仍旧是点了头，“酒后失言。”微静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手去，“既然是为了我的生命，我没理由不参与。”陈传笑起来，握紧了她的手，“我就知道你还是会这样选择，白微……不，微静。”
　　陈传拉着她的手带着她靠到了自己身侧，干脆抱她坐在了自己身上。
　　微静只是咬了下唇，没有推开他。陈传勾住她的纤腰让她往自己身上靠了些，“微静……还想知道什么？”

　　“当初，你一开始就知道后宫之乱是因为查出了那件事……那我后来收到师父的信也是你伪造的？你调开我是不想我被父王杀死，但是我行到一半的时候发觉不对，师父不会那样给我写信，我往回的时候就遇到了杀手，那是恭敬王府的人，虽然是暗使者，但我是见过的……”微静说着自己已经知道的事。
　　“是，我虽然向王爷报告说你已死，但王爷深深了解自己的女儿，他仍旧是下令继续追杀你，我虽然知道你不会出事，可还是好担心。”陈传在她颈项间轻吻，说着他自己想要诉说的事。
　　“你知道我当初是如何察觉你参与了后宫之乱的吗？”微静转头看着他，不再为坐在他身上这种事尴尬，眼神很清澈。陈传摇摇头，笑着说，“那是我第一次背着你暗中行事，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那时的时局让我以为，我这一生，是有可能得到你的，那样的机会我无法放弃……”这就是他说和萧二小姐相似之处。
　　他一开始只是和她以礼相交，只因他知道自己得不到，既得不到她的心，也得不到她的人。她向往的是江湖，她并不会爱上任何人，无论那人优秀还是卑劣；她是郡主，只要她不愿，没有任何人可以通过任何方式让她嫁给自己不想要的人。那是他的悲哀，也是他一开始就放弃的原因。
　　但那次后宫之乱，流出来的消息和证据让一切都有可能成为现实，他真的被诱惑了，那样好的机会……就像是萧二小姐一样，因为听说三少对她有情，难免开始就放弃的心又燃起了希望，而此后，三少真的下聘了，一切仿佛得到印证，但同样又是忽然的退婚……没有人可以接受……这也和他的情况相同，不能接受已经成功的事情变成失败！

　　府衙里一片静默，徐知在正厅审讯萧二小姐和晓雾等人，估计不一会便可见分晓。唯冬有些担心萧大小姐的情况，是以去了偏厅，萧老爷等人都在这里暂侯。三少看到他似乎有些不悦，但唯冬仍是和他们打了招呼。
　　“三少不要太过自责，此事并非人力可控，天命时势阴差阳错也可能导致很多悲剧。萧二小姐那般单纯明净之人，并非大恶之徒，徐大人会酌情量刑的。”唯冬虽则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还是这般劝慰了。其实，即使并非死刑，囚刑对一个那样娇滴滴的女子来说，无疑生不如死，但，可能还可以尽力。
　　三少看着他，好似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微微叹了口气，“苏公子气度无人能敌，锦如愧对。”他一直都对苏唯冬存着偏见和仇视，没想到对方反而这般大度宽厚，非但不落井下石，而是雪中送炭。
　　“苏公子……妹妹她绝非有意……”紫陌抬头看着唯冬，眼里满是期待。
　　唯冬看着忽而变得愁苦不堪的萧大小姐，那次偶遇时，曾因这位小姐那份大气而不自觉承认自己便是救她的恩人，可时至今日，那双眼里已满是痛苦，“萧小姐不如放宽心，此事绝非小姐之过，也非三少之过，小姐不要过多苛责他人。”

　　紫陌只是看看他，看看身侧的表哥，低了头不再说话。
　　父亲在发现晓烟之死后，封锁了几天的消息，就为着想法子救妹妹，可是，他们不能冤枉晓雾，也不能再枉杀好人……原来父亲去了信通知陈大人，但陈大人似乎也并不愿插手……还有谁可以救妹妹？白姐姐吗？
　　白姐姐那日就和她说，如果表哥退婚，一定要留心妹妹，注意安全，想来白姐姐是知道的，可是她偏偏没有去在意，一味沉浸在自己的苦恼里！
　　表哥，若不是表哥……一切都不会发生。她其实也该察觉到的，妹妹从小就喜欢表哥，而她却一直以为表哥只会深爱自己一人。这样的感情让她总是自以为是的不去考虑表哥，哪怕他刻意和别的女人亲热，刻意经常想要激怒她……
　　她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表哥的，可是，却是在这件事之后才想明白。白姐姐说让她多想自己的事，是指这件事吧，她的心意，表哥下聘给妹妹，也是为了让她早日想清楚吧。
　　她都没有做到……可是，苏公子……

　　“三少，萧小姐，在下只是外人，不应干涉你们家事，只愿你们早日想明，放下苦痛，过往并非全是错失，那些教训都要牢记，以后不可再犯，但不能否定自己的努力。在下言尽于此。”唯冬躬身告退了，走后才微微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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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字数。。。囧
囧，居然这么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