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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佛跳墙16 ...

  •   *

      南水北边一座小城边突发山火,建在大城门外的一座小瓮城处有人瞧见火势突然,连忙禀报至望火楼。

      三日后,往南巡视水库和塘堰的都督听闻此事。

      他在此地下马。

      山火烧却了一座山头,毁坏了山腰处的驻点,引发了另一座山头的流寇骚乱。治水都督轻骑上山打探敌情时,临近山火陨灭的水源边,他未曾预料的劫难正在梳洗仪容,训一头新得的老虎,等一个送上门的旧时亲人。

      他牵马在流水潺潺处,准备歇脚。

      那时他离她还有几里远,下游处想要捧把水洗脸,将马绑在书上,扎起黑衣袖,忽然眼睛定在一条溪涧的鲤鱼鱼眼上。那鱼的眼微鼓,细腻光滑地穿游,周身鳞片十分服帖,泄露一丝半缕的霞光,在水中仿若柿子树上烂熟的橘色掉坠下来给野兽吃干净了,余下些许颜色。这做了几年的治水都督的男人很快意识到这水不对。不像是被人下了毒。倒像是像是血滴进来,血中有奇异的蛊。

      都督一身劲装,逆流而上,牵马找祸源。近来北地有消息传来,局势动乱,已经有传闻北地军阀割肉放血,扭成了一股蛰伏统一的势力。

      占据王城后便开始屯兵……必定要南下的。

      只是等着一个借口和时机。

      也许正是借着那前来南水路上失踪的美人的称号,毕竟领兵的张家女曾经受恩于她,借着她向伪帝进言的时机才为自己父亲沉冤得雪。治水都督抵达那几里的距离很快,这短暂的时间里,他在风里捕捉到刀剑相向的暴烈声、拳声、习武人行掌法的声音……更确切地说,那是掌心的力压在胸膛上闷碎了五脏六腑的声音,像砂瓦罐里熬着骨肉的汤,哔剥一声。很是烂熟的分离位移。

      治水都督自己也是个习武中人,自然知晓这厉害。

      立刻在远远看见数十个缠斗的人影后勒马悬停,指着山下将马匹放归,自己闪身隐入树林中,将自己的身影严严遮挡起来,于缝隙中观察,数十秒内便判断出了局势。

      等到看清楚,他不免吃惊到怪异。这……是一个满脸肉色斑纹却不显得丑陋的高大男人,面容给乱发遮住了大半,脸上可见的地方,全是给烛火光照亮般的神情——沉稳、凶狠而烈,他使出的掌法和拳法都极其有路数,旁人持刀带剑地砍来也伤不到他。身边还有五色斑斓的老虎,吊着尾巴扑咬厮杀。哪里是十几人围困他们?实在是一人一兽围困了这些原本凶恶的山匪!

      这幅图的背后,有一处极其不相符合的着墨。

      山水画讲究颜色、事物都要一一和谐,可这生腥的一面乱世,都督却忽然注意到反面绣着一个女人的背影。

      他忽然有了讲完今天这个遭遇的故事内容。

      *

      老虎的别称向来很多。大虫、山君、寅将军、伯都、于菟、寅客、寅兽。身边那个似兽非兽的男人也许是她的仆人。一脸蛊毒痛纹出的桂色斑纹、一位寅将军。

      她身边有一件沾血沾灰的僧人袍,被火燎出一点艳丽的黑边。她手上吊着一颗雪白的骨质菩提子。

      这天下午,不知与她有什么关系的僧人在山上焚烧而死。她带着仆人,和一只寅客离开了山火纵横的林间,逃到水边,静静要梳理那个僧人的死。

      美人站起来就高飘如云,仿佛活在离寅客千丈远的地方,主人慢慢梳理她的长发。

      在她身后,寅客嗅到槐花的香气似水地流逸全身。

      旁观者已经认出来这给蛊毒侵蚀的老虎身上衣服,破烂不堪下有着和丰仪王一样的暗金绣样。天生的王储,沦落到连自己身份都脱胎换骨的地步。那张脸曾经应该格外骄傲到恣意,现在充斥着无意识、也无明确目的的暴虐。

      也许,只有当他看着美人。

      是了,这个美人,应当就是艳名天下的滟美人。

      不知为何,方都督脑中一丝奇异的烈痛,仿佛见手青的靛蓝色在眼耳中旋开兰花的蕊。那蕊有喙。会啄食头上两侧的穴道。剧痛阵阵。他幼时高烧不去,险些夭折,忘却了很多前尘往事。养母一直怨他,她说了些什么,在他第二次急病时推开了家中那道破旧的木门,再也没有回头。他逃难到南水是为了做出一番事业,不枉死在这乱世狼烟中,更是为了……为了……

      他提刀出来,进入了这血腥的山水画中。

      从故事里走出来。

      又用人命走进去,没有留一个活口。

      要□□住心神开口,再简单不过,方诛水为人做臣子随上随君,也是一派玉质温文。纵然五官颜色浓丽,也显得体贴动人。他拧拧血溅湿的衣袖,握着刀柄抱拳,噙着笑意:“不知你们是何处来的?这地方流窜山匪,向来为官府所欲除。我听闻此地有匪作乱,山火突发,特地来这里探查一番。”

      “你们随我去城中驿站梳洗歇息,待稍后再与我言及遇匪之事,不知……”

      他没有拿出地方管辖的印章来,也并不是对着这个不通人情的寅将军解释的。

      那王城走失的美人从一开始就没理会厮杀,也没理会厮杀休止,直到方诛水开口,才听见她背对自己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她低身对着水面,给水囊舀水。转过身来,方诛水一失神,心头莫名一痛。

      他还没有看清她的眼睛。流转传神的宝石就已经收入匣中,因此而传世千古,镌刻留名。

      她像是很羞赧地遮目不语,捡起衣服披在身上。腹上微微颤动。裹着很多暗笑。

      所以腰那么像蝴蝶,翕鹤翅膀,俯仰间在方诛水绽开的脸上吸出发红的花蜜。

      治水都督杀了那作恶多端的山匪,救下她时没有看清她容貌。
      只是觉得可怜,便温柔地问了那遗孀女子的姓名。夫君是否已经落难了。

      这不是无故猜测,是眼前的女人她梳着妇人发髻,还裹着一件俗世男子的外衣。极清。极艳。让人看一眼,心也点点滴滴冷湿。湿漉漉的都督看她,看见脸颊丰莹招摇,眼睫低垂着如细细的、沾露的花枝,刚要对视,那双眼睛就给她用衣袖红镶边挡住,好似面容遮了一半。治水都督有个怪习,他自小出身不明,被养母从市上换来养大,一路随着丰仪王至南水,总是要看人眼睛才认得清一个人。大夫说这是他小时候给重物砸过眼睛,又高烧几次的缘故。

      她提着水囊,有点发愁似的开口,“是啊,我夫君是个还俗的僧人,跟我一路流浪到这里,不曾想遇到了山火,他心中慈悲便冲进火里救人……”

      一旁寅客只是不语,闻言转头看向她。

      有些不解的模样。

      “你给烧伤了么?”方诛水看向这女子身上遍身烧灼的痕迹,攥着刀柄的手一紧,怕是她也赤脚踏入着火的林中过。想救她的夫君?还是逃难而来的人?

      她说她姓方。

      她说自己是个孤女,靠织布帛为生。

      她并不看方诛水,只是善意而玩味地垂眼求道:“……驿里人多眼杂,我又是北边来的人,不知……都督能不能收留我们主仆二人在你府上暂住?”

      她穿着淡紫色的小裙。云发筑成一个有淡淡花香的天晴。治水的都督面目清朗而濯净,春寒很重,双手露在外面有隐隐雪意,虽然这样一个官职人,说话声却近乎幽艳了:“自然是可以的。”他没有点破滟美人的身份。尽管他还没有看见她的眼睛,就已经有了一种骨血亲情的淡淡关怀。悄然心动的少年情思。方诛水才二十岁,及冠的年纪,表面上再温文也是量的出厚度的。要是这会儿有马车,他早从内取了件衣服给她裹上了。

      看她这样冷。

      可惜没驱马车前来。

      方诛水惯常所用的兵器为一柄墨绿的长刀,刺人颇有有冲劲。一溅血便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身上染了红水墨似的腥气缠绕。弄得方才衣身脸上、眉毛上也红红的。正是说话间身姿向前,袖子还未完全拧干,甩了一滴拓在方姑娘手背上。

      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幸好有帕子,方诛水说着对不住,直接捉她手起来,拿帕子给她擦了擦。

      ……

      小镇多红顶房屋,远望是一串精美而小巧的红豆镯子,尘世的斑斓收拢其中,晃开喧嚣的人声。中间有座府邸落座地堂皇富丽,园林曲折,长廊抄手蛛网般交错。方诛水眼里的好姑娘,在后园里、牡丹花丛中挑石头。

      昨天白日他并没有戳穿他的谎话,还答应了要为她做一件事情。斑奴扯住她衣袖:“我……没有奖励么?”

      她推了块石头到斑奴口中。

      粗粝的石块儿磨过他舌面,十分肮脏冷腻。

      斑奴盯着方姑娘这身赤白衣裙,看向方姑娘,想要找她的眼睛。嘴里嘟嘟囔囔、含含糊糊地说花摇下穗子了。

      斑奴看她弯身时,衣裙坠委在地上。

      自然是都督送的花裙。

      斑奴身材高大,臂膀上的块垒绷起,因为咬着石头不肯让这奖赏掉下来,显得含含糊糊,略有些痴傻。只是相貌被斑痕遮掩也依旧英朗俊逸。方姑娘轻轻说,我知道你是谁了。忽然斑奴眼睛弯起,笑得肆意又开怀。一会儿又突然怔住,这个失忆的天潢贵胄咬着石头,鼻腔里满是石苔的腥味,胸口像是拉着风箱般发痛,粗壮的臂膀在她手边鼓起来虎豹颜色的筋,血色喷张地像是饿了。野兽想要捕猎,就是这样微微抽动胃一般的神色。

      “这是给斑奴的奖赏。”方姑娘施施然起身,不曾半句说谎地好心解释。给予一吻未免太俗气了。

      至于蜜糖,至于果脯,那些是给人吃的。可是斑奴是奴呀,我的小奴。奴仆自然该咬着绳做苦工了。

      对不对?

      她寻求意见般认真问。

      因着源头蛊虫的操控,还有莫名目眩神迷的在意,沉闷的寅客迟疑地点了点头。

      于是方姑娘满意地舒展一笑。她背过身去施施然赏花,可究竟是花赏她?还是她赏花?花草园中侍奉的下人都是认不清的。

      如此这样被奖赏着。

      斑奴莫名清醒一丝自尊自傲来,隔着一臂远,竟然抬手,轻轻剥了美人头发其中一丝在指上。暧昧地揉捻。凿出的小池塘是清澈的活水,流水欢快而潺潺不绝。水如白镜,这美人对镜自照,对着鹿胎红牡丹自照,揽着长发,如同抱着将要被人痴爱所焚毁的乌黑古琴。斑奴握着一丝千金贵重的琴弦,实则是小偷似的行径,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与她是般配的。不知我配她,如何?

      这念头蛇渗出的信子似的,毒得发烫,急遽得开花,令这半瞎眼的人有些生理的作呕来,也瞬间收回了手。

      他嘴里舔食着奖赏得来的石头,并不觉屈辱。

      午晌过后,斑奴就要去选一块儿最好的精铁,打他的武器,做出一条做他送给滟美人的毒汁链。昨日他们走入城中,方都督就驰马到府中,不出半个时辰带来了马车,方姑娘要和仆人一起乘坐,马车的主人自然尊重她的要求,欣然接受。

      于是小小的封闭帘帐中,方都督听见低低的私语声,格外隐秘,不忍偷听,牵引马头含羞地走远了些。

      帐中艳鬼贴在老虎的耳边,仿佛事情步入正轨地喟叹:给我锻一条铁链,一条用来绞死我弟弟的毒链。

      因为是主人。
      因为蛊毒的源头告诉他,最艳丽、最馥郁血香的就是自己的主人。

      寅客喉咙里,低沉地滚着应和的嗬声。
      兽瞳忽然明利一刻,急骤间情绪呼啸着闪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佛跳墙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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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好,终于纠结之下决定先写这本好了,第二个世界写女尊宅斗&朝堂万人迷权臣;第三个世界草原血太阳,中原艳鬼骗了三生三世的中原人、草原人、everybody;第四个世界伪权臣夫妻丼,灵魂互换版但爱上同一个艳鬼,不换回去,不换回去;第五个世界又想写女尊了,但穿越者截胡艳鬼军师版,重生女帝对着两分天下陷入沉思……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