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检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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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赶上Uzi办完事回来。
Uzi是九班同学联合十班同学给数学老师起的爱称。
Uzi曾创下连讲三节课数学试卷不喝水没下课的记录。
李姐端着自己的茶杯，和英语老师一起站在办公室外面，给屋里的数学老师腾个空。
“……时弈，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Uzi单手按在卷子上，抬头看着时弈。
“认真听着呢，老师您继续。”时弈站得极正，脸上看不出一丝敷衍。
“你解释一下这个线段AP和线段BP的爱情史？”
时弈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一下他写的线段AP和线段BP并不是爱情。
感天动地的纯纯友情罢了。
数学老师姓徐，五十多岁，他看着时弈，双手交叉坐在那里：“时弈。”
“老师您说。”
“别老想着过去，”徐老师翻出块橡皮，把他试卷上的铅笔字擦掉，把卷子折好，“人生总会有有很多遗憾，很多事情会让你觉得难以释怀，但是我不想看着你，在这样的年纪——十七八岁，应该和别人一样无所畏惧的年纪，别把自己掩埋在回忆里，然后就不出来了。”
他伸手翻了一张新的卷子出来：“你应该特别棒的，和你父母期望的那样，他们从来没有强求你一定要有什么过人之处，没有强求你一定要学习特别好，他们只想看你好好长大，你可以跌倒，可以大哭一场，可以发泄一下，但是你是时弈，你不能就这么被打倒，你要爬起来的。”
时弈垂着头，胃里一阵翻涌。
徐老师把卷子递给他：“新的，用中性笔写，字写好看点，不会的就来问我——李老师说给你安排了个新同桌，颜叙也是个好孩子，市一中年级第一……你有不会的问他也可以。”
他顿了顿，伸手给男生理了理衣领：“别怕，走快点，还能赶上。”
……
时弈撑着墙在男厕吐的手都在抖。
布洛芬胶囊外衣已经化了，吐出来的是一滩苦水。
厚重的、被脏污包裹着的玻璃窗户上，有人用黑色记号笔写着字。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
——高考只有一次！
模糊的、混沌的字，都在这扇玻璃窗上找到了追光的方向 。
并没有这么糟糕。
男厕的瓷砖上还有上一届的学长留下的字迹，冲刺，加油，走到外面，别烂在这里。
一届又一届，可能是还真有这么点纪念意义，这些模糊的字就这么留了下来。
时弈掏出卫生纸，擦了擦嘴角。
嘴里是大白兔奶糖混杂着苦涩的药粉味。
还好早上没吃饭。
不然嘴里不知道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
时弈漱口洗手之后回了班级。
数学课已经上了十分钟了，Uzi看了他一眼，让他赶紧回去坐着。
然后时弈就看见，他那位从市一中转来，年级第一保持者的同桌，光明正大地趴在桌子上睡觉。
……睡的相当的板正。
一只手抵在额下，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腕。
时弈撑着下巴，前座的男生兢兢业业地给他挡着来自Uzi的视线。他怀疑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新同桌不止是个好学生，还是个爱睡觉的好学生。
更是一个上课睡觉还考的贼好的好学生。
时弈为自己的的目光短浅感到抱歉。
新同桌的数学书上板板正正地写着班级姓名，高二九班，颜叙。
笔锋凌厉，和他这个人一样。
李姐教的是语文，天天念叨字如其人，时弈不一样，顶着最帅的脸，走最拽的路，认最怂的错，打最野的架，放最狠的话，写最丑的字。
Uzi讲完数学大题，顿了顿：“作业是自己写的吗？”
“抄的。”
“不是。”
稀稀拉拉地声音响起。
Uzi把数学试卷放在讲台上，“想好自己以后怎么走了吗？”
男生在这个年纪最不服管教，总喜欢反其道而行，带着少年的热忱和无畏。
“就这样走呗！”
声音特别响，把时弈新同桌都吵醒了。
Uzi脾气挺好，可能是几十分钟之前刚给时弈说教完，现在对这群人嫌狗厌的兔崽子带了点敷衍的包容。
数学试卷讲完了，课还剩十分钟。
Uzi就站在讲台旁，很有耐心。
“就这样走？这样走是怎么走？是高考失利以几分之差和大学失之交臂，还是随便考考就去打工？”
他顿了顿：“家里有矿就当我没说。”
教室里一片哄笑。
“你们都是好孩子，别嫌我啰嗦，有不会的就去问，没什么丢不丢脸的，问同学，问老师，哪怕用手机搜，只要会做就行。”
老徐对他们的要求一向不高。
做好自己，好好长大，不需要特别有出息，不要后悔就好。
班里没人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着未来。
老徐笑的像个弥勒佛，“还有一年半，别让自己后悔，”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你们都是好孩子。”
……
时弈觉得自己被激励到了，拿着中性笔直面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十四分，三个小问，两个备用图。
……备用图这东西纯粹是浪费卷面空间。
时弈根本就不知道辅助线画在哪里好。
右侧突然冒出个人。
嗓音懒散困倦，指尖懒洋洋地点在四边形上，划到三角形的一角：“辅助线画这里。”
时弈呆了一瞬。
颜叙以为是听不明白，伸手顺来时弈的中性笔，把线连起来：“这里。”
颜叙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给他讲。
时弈听懂了。
Uzi站在讲台旁，满意地点了点头：“同学们，看见了吗，时弈同学和颜叙同学就是你们的榜样，有不会的问题也可以去问颜叙同学，或者其他班级的数学老师。”
颜叙懒散地撑着下巴，看着时弈蛆扭一样的字。
……想给他买字帖。
每一笔都落在他没想到的位置。
时弈对自己的字挺满意的。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瘦长白皙。
写出来的字也是一般人开着宝马都赶不上的。
丑的出奇。
下课的时候班长过来给新同学分享在班级里快乐地生活秘籍。
班长是女生，叫云娇，听名字像个温婉淑女，其实性子直的很。
她拍了拍前座男生的肩：“张弟腾个空。”
前座张同学离开位子，“云哥请。”
称兄道弟。
云娇看了眼面前这位市一中转来的学霸：“这位同学，不要害怕，来到这个班里咱都是自己人，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生怕把这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吓跑，就差在脸上刻着“我们真的不吃人”这几个字。
时弈冒头。
“云哥，可以麻烦你帮我个忙吗？”
云娇一脸豪迈：“说！”
时弈晃了晃手机：“刚刚点了定时外卖，您今天不是要去门卫室拿东西吗？顺手帮我把外卖一起带过来。”
云娇挂着笑的脸绷不住了。
“吃独食？”
时弈躲着云娇的视线，朝着颜叙的方向靠了靠：“没有没有，孝敬您，多点了杯奶茶。”
九班的人很好相处，男生慕强，女生性格也都很好。
课间时间不长，预备铃响的时候云娇最后叮嘱了颜叙一遍。
“同学，要是有别的班的狗崽子敢欺负你，往我这报，我们班最会写联名书了，保准让那些个狗崽子写检讨写到吐。”
云娇回到座位之后，时弈小声地给颜叙解释。
“云娇人挺好的，正义感爆棚，十九中有些脑子有坑的玩意儿喜欢约架，没有一个敢约到九班的，就是因为她。”
颜叙不太理解。
时弈继续解释：“一有人敢约架，她就写联名书，一个班的人名字都写上去，找了人万圣节用的血包，一人按了一个红手印，单枪匹马挑到教务处……被约架的人也在现场，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委屈。”
“她成绩不错，认真刻苦，老师对她印象特别好，结果就是约架的人写了三篇五千检讨，周一升旗仪式上读了半小时检讨。”
颜叙把这节课用的东西拿出来，听完时弈的解释，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那你呢？”
时弈茫然地“诶”了一声。
“听说你以一敌百？”
时弈难得谦虚：“一般一般，全校第三。”
倒着数的，平均分两位数，还是一开头的。
颜叙看着他把书堆在桌子上，可以完全遮盖住他的脸。
“这是什么？”
“师生隔绝神器之自我屏蔽。”
颜叙指尖蜷了蜷。
时弈终于把自己的屏蔽器搭好了，安稳地趴在那里。
睡觉。
……这人把东西摆的这么整齐，就是为了睡个觉。
可真是为难您老了。
颜叙和时弈半斤八两。
一个是懒得上课，一个是根本不需要上课。
英语老师进教室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场景。
坐在最靠窗位置的最后一排的两个男生，头靠头脸对脸地在睡觉
……
站在门口深刻反思自己的时弈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偏个头还能看见他的新同桌逆着光站着闭目养神。
天赋异禀。
时弈狠狠地羡慕了。
英语老师让他们站了半节课，看见两人不知悔改站在门口，改变主意了。
“时弈——还有这位新来的同学，给我进来回座位上站着。”
“在门口站着睡真是为难你们了。”
“滚进来站着听课！”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检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