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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莫比乌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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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虽然已经说烂了,但海德还是要说的话是:
英雄总是来迟。而警察更慢。
这倒不是他对NYPD有什么意见,觉得它的出警速度慢得像是章鱼博士老旧的CPU,亦或是他因为隔壁GCPD在某方面的高效率,而对他的邻居对照组产生了什么很不对的心理期待。
只是。
海德蹲在了不远处的废墟背面,大脑久违的联通了一位感觉快坚持不住了的小姑娘的意识的时候,思维还是忍不住的岔开了一点。
他在听着小姑娘止不住的“疼疼疼,好疼”,还有“大哥哥,我好困啊,能不能先睡一会儿”这些话。
反反复复地安慰她,让她再想想之前看到的蜘蛛图案座椅,和她说:“等下我们就会看到更大更大的可爱蜘蛛了,他和我们长得很像,只是我们还要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好了。”“再坚持一下吧,薇薇安。”“薇薇安是最棒的孩子。”…
甚至找了个很久以前看过的小羊咩咩叫的视频,通过频道给她做了一个转接,用来安抚她的情绪。
他在进行着这么一个除了电视机是他的脑子,论谁来说都找不出半点问题的过程,在帮着小姑娘努力转移注意力忽略那些痛苦的时候。
他忍不住想起了那件没过多久的事。
虽然从某方面来说,这件事已经和他隔了一辈子。
依照硬盘内存还是粉碎处理,这些无论被不被迫都被归为了垃圾文件的东西,都早已经被清理了个干净。
但海德还是记得。
他记得自己是怎样的欣慰,更甚于思考——在杰找到自己的母亲后,他该怎么去对待这么个女性,该送对方什么礼物。
亦或者如果她并非一个合格的母亲,他又该如何去安慰杰,怎样帮杰摆脱那位母亲女士可能带来的问题与纠缠,该怎样让布鲁斯更加地直白,学会用更柔软一些的方法来让杰平息他的愤怒与正义的火焰。
记得那个再没有机会了的谈谈,和迪克关于家人与继任者的交流;记得那些被藏在心底、想要和杰分享的家人们的故事。
——即使他曾经也说了许多。
他记得他那些在这之后的规划。
他总想着更认真一点,更细致一点。
他想他会告诉杰,告诉他布鲁斯有多么爱他,有多么爱他的家人,爱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他会告诉他,对于布鲁斯来说,他珍贵得比之厄尔尼诺下天边浮起的钻石,而布鲁斯则是侥幸拾取他的旅人。
会告诉他,他是他最亲爱的弟弟、最亲密的友人,永远如此,也永远不变。
他会告诉他这些,一点点,每一点,每一分。
他想他们仍能紧靠在一起,欣赏着窗外飘飞的细雪,分享着同一份浮动着奶香的小蛋糕。
曲奇给迪克,最顶上的草莓送给布鲁斯,而阿尔弗雷德则是端着散发着热气的红茶,微笑地看着他们。
他们共同度过这温馨美好的家庭之夜,这一个,下一个,每一个。
迪克不会错过他想要挽回关系的弟弟的葬礼,甚至于回到庄园里时面对的只是黑黢黢的沉默;布鲁斯不会失控的近乎疯狂,冷静之下满是复仇性质的悔意,看着每一个熟悉的角落眼里闪烁的全是清晰的过往;阿尔弗雷德更不会总是沉痛,为了一位孩子的离去,为了一个亲人的逝去,更为了所有人的痛苦。
而他则不会有切实用到这个能力的一天。
他不会听到杰近乎于无声的嘶哑安慰,看到杰被小丑手拿撬棍给打的遍体鳞伤。
不会目睹那场再讽刺不过的背叛,在明知无法阻止的情况下跑向庄园外,甚至于试图制作一份复制体。
更不会在感知到另一头突兀断裂的链接时,摇摇撞撞地只得到了份从不该有的真实,竟也没有半分恸哭出声。
他不会记得这所有的一切清晰如昨日。
记得这本没有一跃而下,只是被无从心力的父辈托付给另一个棒手的脆弱玫瑰,是如何挣扎苦痛地撕碎自己的绿叶。只为了证明他身旁的荆棘仍旧鲜活如初。
记得那朵玫瑰是怎样欣喜若狂却又尽力克制地和他的花匠说:那丛荆棘还活着。
记得那个名为海德格尔的局外人,在明知杰森陶德已经在生理意义上完全死亡,甚至于已经被收殓师整理好埋葬的时候,和布鲁斯韦恩说:杰森陶德还活着。
他不会记得他曾告诉过蝙蝠侠:罗宾还活着。
只因为他亲眼目睹了知更鸟的死亡与复生。
——而英雄总是来迟。
就算海德深知这并非他们所愿。
就像眼前奔跑着前往未知远方的年轻的英雄,和即将到来的他的前辈。
他们本就不顾自身,为了心中的信念,为了与能力共担的责任而遍体鳞伤。遭受误解与无时不刻地额外加班更是寻常如每天清晨都有的一杯水。
他们并非刻意的迟到,更是为了遭受苦难的每一个人而背负更深重的枷锁。
他们甚至为了每一个他们不曾赶到,不曾来得及救出的生命而痛苦。
只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本能再快一点,更快一点,救出他所能救、所理应救的每一个人。
可命运的天平从来只更多的向另一边倾斜。
每一个肆意宣泄怒火,更甚于只是为了所谓寻找乐趣的坏家伙都知道:
破坏永远比拯救更轻易,而责骂永远比赞美得到的更多。
无论那些英雄,那些蒙面义警,那些时时刻刻恪行善良的人,他们做了多少,又为之付出了怎样的苦痛和代价。
更糟糕的一天永远能比他们所预想到的要先一步来临。
而最可怕的是,这份糟糕从来只落在他们在意的人身上。
即使不是施加于他们的宿敌之手,或是其他的意外,也有可能是突如其来、妄加滋生的恶意。
它们总能寻到任何一丝缝隙钻进去,然后让整个世界轰然崩塌。
正如同眼前抱着孩子无声恸哭的母亲。
名为玛莎的女性似乎永远在这方面遭受苛责。
而海德总是救不了另一个。
——就算他早已拼尽全力。
……
“我听到了你的呼救,先生。”
眼前的大都会神子弯下了腰。
“我想你需要我的帮助。”
那双不似人类所拥有的眼睛,蔚蓝雪亮地近乎让海德目眩神迷。
“你怎么样了?”
他低下了头凑近了海德,声音温和透着股隐藏地不那么好的担心;扑面而来的阳光气息撒满了海德的整张脸,又不难察觉其中带着的一丝跋涉般的疲惫。
“没什么,先生,不,超人。”
但海德注视着他。
他注视着那仿佛要将他灼伤的光芒,只是强自压下所有的颤意,露出了酷似阳光的微笑。
“我只是认为这里有更需要您的人在等您——我只是一个传递者。”
他近乎于自然地侧过了身,所有的神经面对眼前神子的透视与观察,只是如平常般不动声色,冷静中带着一种残酷的自虐。
“这个孩子,她被突然砸下来的石块击中了腹部,主要的肾脏器官都幸运地没有受伤,不过由于伤处被碎片扎得太深,而且没来得及进行及时的处理,所以有些失血过多……”
他走到被他的这一番操作惊住,甚至于有些发愣的彼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做好准备。
“如果是您的话,帮助她脱离危险会更加迅速和安全。”
又转头看了一眼听了他的话后面色严肃的明日之子。
“…女士,你的孩子很快就会安全了,她仍旧在你的身边,并且未来也是——她仍会陪伴着你。”
然后他蹲下了身,与面前仍旧恸哭痛苦的女性平静地对视,语气笃定认真仿佛无论如何也会背负上这份性命的重担。
“你可以放心了,请相信我。”
——他看着这个母亲,做出了再沉重不过的保证。
“——请,请帮助我的孩子。”
于是母亲做出了选择。
“我相信薇薇安,我相信她。”
她颤抖着声音,苍白的面孔染着浸湿的泪痕。
“我相信你,先生——我也相信你超人。”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早已攥出青筋的双手,却又轻柔而迅速地抚平了女孩衣物上的褶皱——薇薇安不喜欢自己不漂亮的样子——将她的孩子交给了他。
“请帮帮我的孩子。”
她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了超人。
“我会的,女士。”
于是克拉克朝这位近乎痉挛和绝望的女士露出来一个安抚的笑容。
“你的孩子一定不会希望你这么伤心。”
他接过那个失血过多的孩子,力道谨慎得像是对待一张柔软的纸,却又半点没有忽略对方即将崩断似的神情。
“我很快就回来。”
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如同从前无数次般令人信赖而信服,让人不自觉地放下所有的忧虑,只想着去依靠他,只记着:
不要惧怕,不要恐慌,他永远都会带你回家。
他永远是那个让人不畏惧的神明。
——你永远不会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