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鸟与窝》夫斯基

41、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李文良从情况急速恶化到呼吸心跳停止，仅过了三十分钟。抢救他的医生们依然不认命地给他进行了三个多小时的心肺复苏，但是，这一次，没有奇迹了。
　　莫语迟完成工作来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坐在门外长椅上的梅时雨。即使隔着层层防护，她也能一眼看出他一身的疲惫和憔悴，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她只想马上给他一个拥抱。
　　听到脚步声，他木讷地转身，双眼空洞地望着她。
　　他任由她抱着，很久才出声问她，“没有奇迹的，对吗？”
　　他不知坐了多久，声音已经完全沙哑，“迟迟，我没能救得了他，我救不了他……”他好像要哽咽出声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们已经尽力了，不是你的错……”这个看穿她的想法又默默尽全力为她守护的人，更让她心疼。
　　“可你那么想要他活着，我没做到……”
　　“我想要大家都好好的，你救了他们中的很多人，很厉害了。”
　　“是吗？你不怪我了吗？”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因为我而自责，好吗？你是个很厉害的医生了，救了很多人。”
　　“但是我好像总是让对你有特殊意义的人走了，莫叔叔是，李文良也……”
　　“不，不是因为你，你不要这么想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以为之前两个人已经说通了，但是没想到那些事在他心里埋的这么深，愧疚和自责瞬间涌上心头。
　　“你不要说对不起，是我自己忍不住这么想的……我就是难过……”
　　“梅时雨，我们结婚吧！”
　　李文良的事情让她彻底看清了，我们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所以更要珍惜眼前人。他明明那么想要办婚礼，想要把自己的婚讯公布于众，让大家都看到和分享他的喜悦。可顾及到她的想法，他愣是从来没有说出口，面对长辈的责备时也只字不提真实原因。她想通了，那些不在了的人就埋在心底吧，更重要的是身边看得见摸得着的人。
　　梅时雨此时看她的眼神才让她觉得熟悉，他仿佛在看智障，他的意思是，我们不是结婚了吗？
　　“我的意思是，我们办婚礼吧。”
　　“他还说，要带妻子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呢……”
　　“是吗，你们什么时候说的？”
　　“前几天，你不在的时候。可是，迟迟，他也来不了了……”他们的婚礼上又多了一个无法到场的人。
　　“他跟我爸妈一样，永远是祝福我们的。”无论他能不能来。

　　李文良的死像是一根刺一样扎进大家心里，悲伤、疼痛和惋惜是大家对他的哀悼，而由此引发的恐惧是他们对自身的忧虑。
　　很快，在个别媒体博眼球的渲染下，人们又将愤怒倾泻到了当政者身上，疯狂地攻击他们，认为如果不是他们“□□”过度，我们就都有能避免这场灾难的机会，李文良也有更多治愈的可能。
　　直到布衣传媒关于李文良的报道里那句“这个世界上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平凡人。”的出现，人们终于开始思考，是李文良在这场危机里太鹤立鸡群，还是其他人相比他显得相形见绌。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了解病毒需要一个过程，包括我们大部分人在内，没有一个是事前诸葛呀。我们都是在南仲山老先生宣布“新型病毒存在人传人现象”后才开始确信的啊，那些人相比我们而言，对于自己未知的领域，又有几分了解，他们在那个领域，也是普通人呀。而他们作为当政者，在未经证实的消息引起社会恐慌的情况下，首先想到要做的，不就是维护社会稳定么。这么一想，好像其本身也不是有不可饶恕的错处。
　　但是，如果再多一些李文良，结果是不是会真的不同。所以，我们不仅仅需要南仲山，也需要千千万万个李文良。
　　“试图对一切不完全符合事实的信息都进行法律打击，既无法律上的必要，更无制度上的可能，甚至会让我们对谣言的打击走向法律正义价值的反面。”是我们从这残酷的现实里得到的血淋淋的教训。
　　我们相信，今后执法机关面对不实信息，会充分考量其主观用意，再次面对这样的“虚假信息”时，他们会保持一定的宽容，再也不会教条主义地去应用法律程序。这，便是这场牺牲的意义之一。
　　疫情越演愈烈，李文良逝世的伤痛在新的或悲伤或愤怒或感动的冲刷下，逐渐变得模糊，但是人们永远不会忘记李文良。
　　很快，疫情如风暴般席卷整个荆楚，而江城就在暴风眼，医疗物资严重短缺，全国各地乃至一些国家都在为它捐赠。而我们的祖国本就是坚忍不拔、不畏困难、不惧艰险的国家，我们的人民从来都是实干家，没有任何困难能够打倒我们。缺病房是吧，陆续建成交付使用的方舱医院已经说明中国人民同死神抢人的决心。不少媒体都在报道基建狂魔的魄力。但是，只有参与其中的人才知道，哪有什么基建狂魔，只有争分夺秒的生死时速。
　　更令人感动的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有不少个人为了这场战役付出了自己所能甚至所有，他们有的奋战在一线当志愿者，有的不惧感染风险将援助物资送往重灾区，还有的加入了医疗物资的生产，为缓解医疗物资压力贡献自己的一份力。我们，都在为灾区努力和祈祷。
　　灾区的人们也不负众望，在病房里跳舞唱歌的人们让我们看到了乐观，在病床上看书、学习、写论文的人们则让我们看到了信任和信心。正是对作为这场战役的主力军的医务工作者们的信任让他们有了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勇气和底气，一线工作者们则让我们看到了强大的责任担当。密不透风的防护服他们一穿就是一天，为了不上厕所，他们尽量不喝水，嘴唇因干涸地裂开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工作的进度。但没有人因此抱怨，这让大家更加感动和心疼，网友自发地把他们脸上留下的深深的护目镜的压痕称为最美的勋章。
　　这一幕幕感人的画面更加坚定了我们必胜的决心。
　　终于，我们等到了春暖花开。江城解除封禁的那天，梅时雨这批支援队伍才解除隔离，开始返回。莫语迟也是这天回南华，但是他们不是同一批。回到南华后，他们还需要经过14天的集体隔离。
　　解除集体隔离后，林舒本打算让他们回家隔离的，但是考虑到风险，他们还是选择了回公寓隔离，林渊也去那边。
　　终于7天居家隔离也结束的时候，一家人终于齐齐整整地见上了面。
　　当天一大早，林舒和许南雁就开始亲自准备吃食了，各种南华或京华特色小吃，还有年夜饭，是的，他们要把年夜饭补回来。
　　他们刚下车，就看到许南雁、林舒、梅远、林豫和苏婉珠，还有林洛都等在楼下了。他们都在认真看着对方，看着看着，就不禁红了眼眶，林舒和苏婉珠更是流下泪来。
　　“回家吧。”许南雁说。
　　“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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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以为，江城疫情是2020年全世界最大的病毒战役了。但是，在中国的疫情得到遏制的时候，中国以外的地方却惨遭病毒的疯狂肆虐。谁都没有想到，它在中国的上演仅仅只是拉开了一个序幕，它真正的爆发是全球大流行的超级传播。人们这才惊醒，原来这才是它全面展开时的样子！
　　中国作为世界上极具影响力的国家，开始支援其他国家的抗疫工作。与此同时，国内接连发生重大洪涝灾害。
　　莫语迟作为时事新闻记者，又去了前线，不过这次，钟遇也去了。梅时雨本来放心了一些，但是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钟遇跟她都不在一块。
　　“今天钟遇也没跟你在一块？”
　　“我们早上才分开的，他去了另一条村，隔不远的，不用担心，有事的话我传呼机能叫到他。”
　　“嗯，还是那句话，保护好自己。”
　　“好咧。”
　　“没心没肺……”
　　“嘿嘿嘿，我挂了……”说罢，莫语迟趁信号不错果断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因为有一次还没说完再见的时候突然没信号了，她以为没什么大事的，毕竟灾区这种事常见，但是梅时雨却格外担心。直到钟遇在对讲机里叫她给梅时雨回电话，她才知道自从电话被意外挂断后，梅时雨便一直不停地联系她，生怕她出什么意外。从那次开始，每次她都要完整地说要挂断电话，确保梅时雨听到后马上挂断。
　　这次她刚挂了电话就看到了钟遇，他正朝她走来。
　　“要水吗？”
　　“你有？”
　　钟遇没有回答，直接从雨衣里掏出一瓶水递给她。
　　“哪来的？你喝了吗？”
　　“我哥也在这。”
　　钟遇除了他自己的事情，从来没跟她说起过家里任何人。
　　“他给的？”
　　“嗯。”
　　莫语迟毫不客气地喝了起来。
　　“慢点慢点……也不怕呛着……”看她喝的太猛，钟遇忍不住说。
　　“你们饿不饿？”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自他们背后传来。
　　莫语迟转头，说话的人约莫三十多岁，穿着一身合体的军装，身上的泥土丝毫不影响他的挺拔英姿，上校军衔，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她不认识，但是她真的饿了，诚实地点了点头。
　　“哥，你怎么过来了？”钟遇说。
　　哥？莫语迟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转头看钟遇。
　　“跟你一路了，都没发现。”钟期说，“走，带你们去找点吃的。”
　　“好咧，谢谢哥！”钟遇说着捅了捅莫语迟，示意她跟上，但是莫语迟会错了意。
　　“谢谢……哥。”说您太刻意了，脑子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跟着钟遇叫哥了。
　　“嗯。”钟期转过身的时候不禁咧开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