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落烬》白翘

14、第十二章 各有心事

　　大婚之日终于到了，京城之中所有人盼这场婚事盼了已有一月之久。据说端王爷的病情稍有好转，宫中决定顺势借此大婚为其冲喜。
　　落儿坐在铜镜前，镜中人儿的脸上仍旧带着一丝病容。外面都传婚期是因为端王爷的病才一直拖延的，其实那只是一部分原因。那日回到御落轩之后，她感到无比疲惫，就开始睡觉，脑海中反复回放那晚的情景，接着她陷入沉沉的梦中，梦中她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那里有许多许多奇奇怪怪的通身洁白的人，他们都一语不发，反而是他们身边飞翔鹰隼不停地鸣啸着，接着她迷失在一团洁白迷雾中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后来听素青说，她一直在发高烧说胡话当时城中的大夫和太医都束手无策，连宫中珍藏的御用药品也好无疗效。皇上始终抱有她会好转的希望并下密令封锁了她生病的消息。可众人始终忧心忡忡，太医虽不曾明说，但似乎看来是无药可医了。直到前几日，京中来了一位怪医，主动寻上门来为她医治，这才将她救了回来。
　　“青姨，你怎么早不和我说王爷生病的事情。”
　　“那日一回来你倒头便睡，中间醒了一次，和我说了两句清醒话，之后就一直是昏迷状态了，青姨如何告诉你呢？”素青解释道。
　　“那王爷他现在怎样了？”
　　“公主，您怎么还有心情担心这个，您的病情重得多！”素青看着镜中落儿的病容，心疼地说道。而且素青仍旧记得那天和王爷的那番对话，每每一想到，就对他更添恨意。
　　“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我的父亲。”落儿低声说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落儿公主，宫中派的妆扮丫鬟们来了。”
　　“青姨，辛苦你了，就交给她们吧。”落儿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素青默默放下手中的发梳，却仍不忍放下手中的青丝。落儿今日便要嫁入宫中了，她实在是很担心。落儿这么简单善良，到了那里不知会不会被人欺负。

　　终于换了新娘服上好了喜妆，丫鬟们纷纷赞叹，“落儿公主真是美极了，就算是那西施转世见了也要自愧不如呢！太子爷真是有福气。”
　　落儿勉强地牵起嘴角，挤了一个笑容出来，却无心去看镜中的自己。再美又有何用？自是西施无缘范蠡，虞姬别了霸王，自古女子只为心爱之人而美，他人的赞叹只是听听，放不进心里去的。
　　“何时上轿？”落儿轻声问。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
　　“你们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看着众人出了房间。落儿走到妆镜前，皇上御赐的凤冠就在眼前，上面缀满了珠玉翡翠玛瑙等各色珍贵奇石，中间镶嵌一枚巨大的珍珠，皓白透亮，据刚刚的丫鬟说是边疆上贡的千年盐湖水珍珠。落儿一向不喜欢惹眼的物件，如今见了这凤冠更觉得心烦。
　　“妄念扰，思意绵，蛛丝欲断偏乱黏，纵心竭泪干。
　　雁北归，余残影，落霞路上影相伴，心隔几重天。”
　　落儿放下笔，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忽然听到门被推开，她赶忙将纸张折好放进袖管之中。
　　来人竟是端王爷。
　　“王爷！”落儿起身行礼，她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看样子他还没有完全康复，脸色还有些苍白。
　　“落儿！”端王犹豫片刻终于开了口。“可以叫本王一声爹吗？”
　　落儿一下愣住了，这么多年来，这个男人对她的冷淡，她该恨她吧？她该恨之入骨吧？可是，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在等待这一天，王爷能够这样唤出她的名字，能爱护她。或许对她来说，只要他是爱娘的，他对自己的一切，她都能原谅。“爹……”一个字刚出口，落儿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
　　端王将她揽入怀中，愧疚感袭上了心头，这分明就是他的女儿啊！他和漪缘的女儿，他一直期望着漪缘的爱，却不知这份爱就在身边。他不再在乎什么面子什么尊严，当年他和漪缘就是因为这些而产生了误会，错过了对方，他现在只希望落儿能够原谅他，“落儿……这些年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你可以原谅爹好不好？”
　　“爹……爹爹……，”落儿并没有在听他说些什么，她沉沦在这种感觉中，这么长时间她期待的也不过就是爹慈爱的怀抱。
　　许久，端王搂住落儿的手才微微松开，“你看你妆都哭花了。今天你要嫁人，是该高兴的日子。”说到这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玉琢，色泽莹白，通身透亮，一看便是上等的美玉，“这是你娘最喜欢戴的一只镯子，爹一直收藏着，今天就送给你。”
　　“真的吗？”落儿惊喜地叫道，接着无比小心地接过镯子，这么简洁的一只镯子，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身晶莹着的纯白，正是她最爱的啊！而且这还是娘的东西！她戴上后，仍用另一只手紧紧攥在手中，异常喜爱。
　　“青姨，青姨！”王爷一走，落儿便迫不及待地唤来素青，与她分享。
　　“青姨，王爷……哦，不！是爹，他刚刚认了我，还把娘平日带的镯子给了我！你看，它多美！”
　　素青却并没有如落儿期待地那般开心起来，在她看来，这些是落儿本就该得到的，不过是王爷欠她们母女的，实在没什么可开心的，相反，这又让她想起那些往事，因而又暗自气了起来。
　　“你怎么了，青姨？”落儿注意到她的神色，“你不替落儿开心吗？”
　　“哦，不，不是……”素青赶忙挂上一丝勉强地笑容。“青姨怎么能不替你高兴，只是一想到你要离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青姨就开心不起来。”
　　“可是，爹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总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公主，一定是王爷看你要嫁走了，又念起从前王妃的好，这才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吧！”素青赶忙解释道，那些往事绝不能让落儿知道，她知道了，不知又要怎样难受了。“你就别多想了，我再去把丫鬟叫来给你补补妆。”

　　落儿坐在花轿上，喜帕下她的表情半喜半忧。今夜对她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她竟然得到了十六年来从来没有尝到过的父爱，而且爹还将娘最喜爱的玉琢给了她。她抚摸着那玉镯，就能感到娘就在身边，那是一种怎样幸福的感觉啊！可是，她还是隐隐觉得其中有蹊跷，王爷的突然转变以及青姨的回答——话也许有些道理，却不像是青姨会说出的，她像是在敷衍她，不希望她多问下去。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内情？
　　可现在的落儿没有心思去多想，此刻的她马上就要嫁入皇宫，去面临一个陌生的环境，去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一片乌云掩盖了她心中所有的阴霾与光亮，使她愁绪倍增。
　　大殿之中，气氛高涨。众人脸上皆洋溢着喜气，唯有越亦辰一脸冰霜，与身上的红袍很不搭调。他没想到越亦霄竟然对这个端落儿用情如此深——亦霄到现在还和父皇母后对抗，说什么都不肯上朝。而且现在他兄弟两人想见也没有了以往的亲近，只余尴尬。这些，都是这个端落儿害得，想到这里他在心中不觉对她起了恨意。
　　一片喧闹声响起，迎亲的轿子终于回到了宫中，落儿在丫鬟地牵引下走到大殿之中。越亦辰瞟着走进来的人，他怎么也想不出这大红喜服之下藏得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使得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