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落烬》白翘

11、第九章 当面对质

　　“皇上，端王爷在外求见！”胡公公说这话时一脸为难。
　　“端王？”皇上有些意外。平时若非传召商议军事，他从不曾主动来御书房，他所辖指示一律靠奏本。更奇怪的事，一向按时到朝的端王今日早朝不见踪影，众人也不知他为何不在。难道是为了昨日赐婚之事？
　　“他为何事而来？”
　　“奴婢不知，奴婢闻着他身上有酒气，就劝他先回去休息改日再来，可王爷说什么也不肯，执意要见皇上。若皇上不愿见，奴婢就去和他说您刚与其他大人讨论了机要之事，此刻不方便见其他人，将他劝走便是了。”
　　“酒气？”这样看来定是为婚事而来了。想到这里，皇上放下手中的笔，说道，“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端王走进书房后，一语不发，只是看着四周的人。
　　皇上见此，说道，“你们都到外面伺候吧！”

　　“臣奏请皇上收回旨意！”待众人退下，端王开口道。
　　“爱卿是指朕将落儿指婚给太子的圣旨？”皇上眉头微微一皱。
　　“不错！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爱卿喝多了吧？昨日朕都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旨了，太后那边也已经同意了。此事已没有任何可回旋的余地了。”皇上边说边留意着端王的神色，“何况这于你端府也是喜事一件，亦辰为人稳重，朕和皇后又都非常喜欢落儿，定不会让她在宫中受了委屈。莫非端王认为太子配不上你端府的公主？”
　　“臣不是这个意思。若是其他人，臣跪谢隆恩。可若是落儿，臣实在不能同意这门亲事！”端王的口气异常坚定。“臣只是不希望我越朝国运因此受到牵连。”
　　“端王这话过重了吧？”皇上料到端王可能会反对，但不曾想他竟有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有所听闻，众多子女中端王唯独不喜欢正妃的遗女落儿。他实在不明白，当年是他主动请求要漪缘为妃，娶入府中却又不知珍惜，对她不闻不问。想到这里，皇上气氛起来，“若只是偏心其他女儿，也不必将如此大的帽子扣在落儿头上！朕可以严肃地告诉你，这件事情，朕已经下定决心了，不必多言！”
　　“皇上！臣并非出于一己私心。”端王犹豫片刻，环视四周确定无人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件事情他一定要阻止，也不怕旨意收回后他人会如何说东说西了。“恕臣直言，皇上可曾想过落儿是您的骨肉？”
　　“你说什么？！”皇上愣住了，继而大怒，“端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漪缘到临死都对皇上念念不忘，为了护住皇上的孩子不惜自己受苦，甚至丢掉性命。这些事情皇上不知道也就算了，可皇上自己做过什么实在不该忘记。那日漪缘被太后招入宫中，之后的事情皇上应该比臣清楚吧？”
　　“原来如此。”皇上叹道，一脸痛心的神情“原来你这么多年冷落漪缘竟然是因为这个。你可以怀疑朕意图不轨，居心不良，可你实在不该怀疑漪缘！朕真替漪缘不值！”
　　端王愣住了，“难道那晚……？”
　　“朕与漪缘是有过往，可漪缘不是随便的女子。你与她夫妻一场，竟连这一点你都没有看出来？你到底花了多少的时间去了解她？你当初又是看上了她什么？”
　　见端王愣在原地不语，皇上继续说道：“朕不妨把整件事情都告诉你。你没有误会朕，也没有误会太后。那时太后确实是因为朕对漪缘日思夜想才将她召入宫中的，当夜朕也确实去了她住的房间，并且和她说一定会再想用办法再将她娶入宫中为妃的。可是，漪缘把朕怒斥了一顿，她说朕既已做了选择就要坚持，她已嫁入王府便再无二心，只想抛开旧事，重新开始。听了她这话，朕很痛苦，但以为她只是气朕负心，便还存着妄念想继续劝她答应。不想她竟不惜以死相逼，说什么也不许朕再多逗留一步，生生地把朕逼出了房间。”皇上苦笑着地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依旧留存着漪缘说出这番绝情的话时的那种决绝的表情，“她这般坚定，竟换得你这几十年的猜忌怀疑。不值！真是不值啊！”
　　端王爷的脑中只是盘旋着那夜的梦境，皇上的话就背景音一般沉沉响起，最后一句却如惊雷一般炸得以往的画面纷纷落到眼前。他开始明白了为什么漪缘一次次在他的书房前徘徊，而他竟始终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漪缘临终的话又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起来，那一刻，她终于放下了一切地自尊和矜持向他解释一切，想说出她没有对不起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渴望能得到他的谅解，而他竟然选择了不相信她！
　　他又想起了那晚。那晚他烂醉如泥，可仍能感到一切的缠绵都是那么真实，只是清醒过后，枕边并没有漪缘，他才以为那只是一场梦。难道他真的错了？这么说落儿根本就是他的女儿，而漪缘不顾自己的死活留下的竟是他的孩子？
　　最后的这个疑问跳入脑海时，端王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撕扯了一下，他痛得伏到地上。怎么会这样？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家人说王爷回府了，绮夫人正和管家赶忙迎到门前，这绮夫人是端子玉的母亲。王爷自从昨日上朝之后便没有回府，连轿夫们都被他支回来了。众人等了一夜，今日下了朝也不见他回来，向其他大人打听，只说是今日也不见他上朝。这中间胡公公又来传了圣旨，府上人便更觉蹊跷，这其中似乎有些联系，却又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正要派人去城中找他，便见他出现在门前，一身酒气还有些失魂落魄。
　　绮夫人见状赶忙命人将王爷扶到房中，自己在跟前照顾着。
　　“王爷！王爷！”绮夫人唤道，手也随着轻轻推他，端王却没有丝毫反应。见他如此，绮夫人更加担心了，不由得抽泣起来，“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待说完，却见端王闭上了眼睛，一脸疲态，绮夫人见状，小心地给他盖了被子，命一旁的丫鬟留心着，自己起身，想去看看汤熬好了没。刚走到门前，却听得背后响亮的一声，“管家！快！把管家给我叫来！”
　　绮夫人给惊得脚下一哆嗦，床前的丫鬟已跑去找管家了，绮夫人回到床前看着眼中布满血丝的王爷——他似乎憋了一股劲，不发不快。难道真的像家中人传得那般，王爷不高兴落儿公主攀了皇家的亲事，而是想让子玉去光耀门楣？
　　其实，绮夫人早就知道子玉对成为太子妃这事儿一直是心心念念的。加冠大礼前，传言说太子将要观礼，子玉又被众人捧得上了天便认为太子是奔着她来得了，将太子视为了囊中之物。绮夫人劝了子玉几次要她不要期望太高，她却丝毫听不进去，一心只想着嫁入皇宫后该如何如何。不想大礼之上她被别人抢了风头，而抢风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小时候就讨厌后来又多年不见的落儿。这件事子玉一直耿耿于怀，绮夫人多次劝说也没有任何用处。今日，圣旨一到，子玉便气得回房哭了，绮夫人因为担心王爷便先没有去劝她，一心守在前厅，一听说有下了朝路过王府的大臣，她便支管家去问有没有在宫中见过王爷。一连问了几个都说王爷连早朝都没上不曾见过，只有一个，说是从御书房出来的路上看到了王爷，也像是要去找皇上，而且脸色似乎不太好。一旁的家人也将此话听去了，很快便传了开来。绮夫人无意中听到，他们都说王爷那么讨厌端落儿，定不会让她如愿，一定是去找皇上收回成命，封自己喜欢的子玉为太子妃。
　　绮夫人是个慌乱起来便没主意的人。本就心烦意乱，又听到家人这么说，她便信以为真了，再看到王爷这幅样子更是自责起来，如此多得情绪涌上来，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正在此时，管家匆匆赶来了。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和管家单独说。”
　　绮夫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便领着丫鬟离开了。
　　“我记得王妃有些陪嫁丫鬟，可有现在仍在府上的？”
　　管家一愣，没有反应过来，“王妃？”
　　“不错！本王已故的王妃，她的陪嫁丫鬟。”
　　管家有些摸不到头脑，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爷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小的记得王妃来时带了六个陪嫁丫鬟，现在府上的只有两人了。其他几人王妃过世后有的回了军政大人府，有的回乡了。留在府上的两个，一个一直都是粗活儿丫头，现在在厨房帮忙。另一个伺候着落儿公主。”见王爷忽然盯着她，眼神熠熠，管家忙补充道，“她叫素青，小的记得她一直给王妃打点身边事儿，王妃很是依靠她，自打王妃过世后她请求去伺候公主，这些年公主身边就她一个服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