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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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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出逃时都是一身铠甲,渠大叔和项澜也不例外。现在要混进城,董兴组织大家,好容易给渠大叔凑了套普通百姓的衣服,项渠换上匆匆上路了。
项泉领着众人奔左边小山而去,命令众人捡背风处下马休息。董兴找了些干草铺在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请项泉和项澜坐了。
不久,日薄西山,眼见天要黑下来。时值隆冬,天寒地冻,四野望去荒无人烟。众人怕暴露,连火都不敢生。董兴叫拿出干粮,大伙分了,冷着吃下去。
项澜吃了几口面饼,面露倦意。项泉让她躺下,还帮她解了战袍盖在身上。项澜打个哈欠,拉住他的手道:“哥,你也睡会儿吧。”
项泉望望费县的方向,盘算着渠大叔是晌午走的,这会儿应该进城了,忽然为他的安全担起心来,又怕他打听到不好的消息,哪有心思睡觉,只轻声说道:“你睡吧,我去看看董将军那里有什么事情。”
“哥”项澜叫了一声,项泉回头,只听妹妹道:“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去找青菀姐姐,她或许能想想办法吧。”
“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项泉左右看看,示意她轻声:“还有,以后在大家面前,万不可提她的名字。”
“为什么?就因为她爹爹是刘邦?”
“对,就因为这个。你最好打消投奔她的念头,她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如何庇护得了咱们?”
“噢。”项澜点头,眼里是止不住的失望。项泉怕她多想,故做轻松地一笑:“你先睡吧,没准天不亮渠大叔就能回来,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是吗?”项澜怀疑地看着他,她虽不懂打仗,却也能看出西楚这回一败涂地。特别是那晚,虞美人当着他们的面,从容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一瞬间项澜脑子里一片空白,若不是被哥哥抱住,肯定会瘫软在地。这几天虽在逃命,可一旦空下来,这一幕就在脑中挥之不去,让她震惊的同时,也明白父亲真的山穷水尽了,否则虞美人怎么舍得丢下父亲,而父亲怎么会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任她去死呢?
项泉见妹妹不说话,知道她不信,又编出几句来安慰她:“咱们西楚这么强大,岂能说完就完?刘邦有好几次败得全军覆没,身家丢光,也都能东山再起,为什么我们不能?没准这会儿叔王已经回到江东,正等我们去找他呢。”
正说着,董兴走来,用眼神示意他一旁说话。项澜知道有事相商,于是闭上眼,道:“好吧,我睡了,你忙去吧。”
此刻天已全黑,满天星斗闪亮,四下山峦都只见黑黝黝的剪影。安顿了妹妹,项泉招呼董兴到不远处一块背静的山石旁。
北方的冬天向来干冷,再经风一吹,人立时冻得透骨。他裹了裹身上的战袍,不敢生火,没处找取暖的地方,只好搓搓手,围着岩石转到避风的一面。董兴解下袍子将与他,被他制止。
“世子,您要有个好歹,我没法跟霸王交待。”
“我那么不禁冻吗?你有事快说。”
“属下忽然觉得,渠大叔这趟不知是凶是吉。如果是吉,那自然好说,我们拼死杀回去,跟着霸王再干。可如果是凶……”董兴不安地看了项泉一眼,项泉面无表情,看着他吐出两个字:“继续。”
“咱们这么多人往何处去,您要尽早做打算啊!”
可能是连日奔波不得休息,听了他的话,项泉忽然觉得特别累,他伸手抚着岩石,借着星光,隐约看见项澜就躺在几步之遥。远处,士兵们疏疏落落,三两挤在一起,或坐或卧。那晚护着他们一起突围的两百兵士,死的死,逃的逃,剩下这些都是至死追随的忠心之士。他们将何去何从,都是眼下他要考虑的。董兴说的在理,如果他们回不去……
他望望前方,前方一片黑暗中,根本辨不清是哪里。不由得长叹一声,轻轻问道:“董将军,你有好主意吗?”
“属下见识浅薄,不敢妄言。”
“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想法快说吧。”
“是。属下觉得现在的江山不是在刘邦手里,就在诸侯手里。而诸侯已尽听刘邦所遣。我们若想容身,只怕,要彻底逃出刘邦掌控!”
“天下之大,哪是他掌控不到的?”项泉问。董兴不答,两眼也不敢看他,只抬头望着天空。他顺着方向也抬头看天,只见北斗星巨大的勺柄横在当空,七颗大星在黑夜里灿然生辉。心里一凛,“难道……”
“你的意思是往北?可我们与匈奴多有不合,自战国起就屡有战端。”
“可他们地广人稀,又是汉军所不能及之处,我们到那里,也许可以找到藏身的地方。”
项泉不得不承认,逃往匈奴是个主意。可是……“这里距匈奴隔河跨山,重关险阻,后面汉军穷追不舍,一路逃过去肯定也是九死一生。再说,就算去了,人家会收留吗?”
“可总比眼下这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强啊。再说刘邦一统天下,难免与匈奴为敌。我们跟汉军争战多年,彼此都熟悉,匈奴要想打败刘邦,会需要我们的。”
项泉听了,止不住的皱眉。
“我知道,以世子您的为人,岂肯做匈奴的附庸?我讲的也只是权宜之计,眼下先打个落脚的地方,若能跟匈奴借得几万兵打回去,沿途收拢溃散的余部,再慢慢招募新军,光复大业也不是不可能啊。”
“唉!”项泉叹口气,觉得董兴说的虽好,却渺茫之极。但是有句话说到他心坎上,“权宜之计!”投奔匈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了。
“董将军,你一片苦心我都明白了,就依你之计。不过,北去匈奴关卡重重,要好好商量一条捷径才行!”
“世子说的极是,属下临走时带了一份地图,等天亮后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项澜躺在干草上,哥哥和董兴的话随着风,断断续续传到她耳中。匈奴?噢,想起来了,就是哥哥当年在‘扶风酒肆’,许愿带她看沙漠的地方。在父王的地图上曾经见过这个地方,离彭城好远,贴着整个图的上方,要是图再小些就画不下了。这里已经冷得要命,再往北到那苦寒之处,我们能适应吗?”她睁开眼睛望着天空,银河像一条宽宽闪亮的带子,从头顶流过。繁星里有夺人眼目的太白,也有暗弱无几的无名小星,更有一团团如烟如雾的星云……
“天看上去好低,这些星星我伸手就能摸到。”项澜想着,“匈奴会不会比天上的星星离我们还远呢?如今真要去吗?那漠漠黄沙与杆杆青竹是永远也交汇不到一起的,那这辈子还能见到青菀姐姐吗?”
想着想着,困意上来,全身缩进战袍打起盹来。迷糊中感觉哥哥回来了,凑过去看她睡了没。项澜翻了个身,咕哝一句:“回来了,你也睡吧。”
项泉见她哆哆嗦嗦的样子,解下自己的战袍给她盖上。项澜立时觉得暖和许多,乏累和疲倦也立刻袭遍全身,她蒙上头,不久便呼呼大睡。